染曉霜在屋子里沒見到耶律赦,心里不知是否他還在生自己的氣。昨晚雖說讓爹留在這里可以,只要不出現在他面前。可听這話就知道他心里還怨著,這樣她不好做人,爹待在這里也只會顯得更加不自在。
她出來找耶律赦,才邁開步伐,便看到他往屋子的方向走來。耶律赦遠遠地看著妻子挺著微隆的月復部,走路卻已經有了孕婦模樣,不自覺地嘴角伸起笑意。
染曉霜走向他,「你去哪里了?我正想找你呢。」
「有事?」他攬住她的腰,一同往房里走。
「也沒有,只是沒見著你,想你了。再過幾日你回軍營,可就不能天天見到你了。」
耶律赦模了模她的臉,微笑。「淨說好听話。」
染曉霜亦笑。她喜歡現在他們這樣子,和樂平靜,不似從前,見面都要大起大落,真叫她吃不消。她慢慢回屋,「你這次去軍營,也不知道要什麼時候回來。指不定娃兒生了你才回。」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總不能叫你跟著我去軍營吃苦。再者,那里都是男人,你一個女人家不方便,也沒人照顧。」
「我知道。」曉霜點著頭,偎入他懷中,「所以還是在這兒好。若你能陪在我身邊,那就更好了。」
听著她撒語氣,耶律赦心軟綿綿的,手一下下拍著她的背,像在安撫一個孩子。染曉霜伏在他的胸前,想到不久前爹說的玉水滴,她想,這件事還是不要讓耶律赦知道的好,找個時間找個地點,他們把東西給埋了,讓它永遠消失在世間,這或許對誰都好。她已經太累了,不想再生任何風波折磨她的心。
耶律赦心里無比疼惜,不管從前如何,和他在一起之後她吃了很多苦,這個苦的源頭,自然還是他這個大壞蛋。
「現在邊境情況不動蕩,也許過一陣子可以和大王告假。」
「那倒不必,為了我特意告假,那別人怎麼看你呢。」
「這些年我絕大部分時間都在軍營,就算告假半年,也不是什麼大事。」耶律赦道,「只是這陣子我跑外頭跑得勤,不大好和大王提。待你生了孩兒,我再回來。」
染曉霜點了點頭。耶律赦道,「走,我帶你逛逛去。回來你太勞累,連家門都少邁出一步。」
「好。」她由他摟著,往家門外走去。人人看見他們,都暗地里羨慕他們伉儷情深。嚴沁珠看著他們相攜的背影,只有淚珠模糊了視線。將軍,從來也沒有這樣呵護過她。
恰逢十五,正是趕集的時候,所以街上很是熱鬧。這兒的集市曉霜從來也沒見過,所以頗覺新鮮,賣的物什都是土特產,不精致,甚至可以說得上粗糙,但別有一番風味。還有一些剛從地里摘來的新鮮的菜,她看著喜歡,就買了幾個葫蘆,耶律赦提著它,笑道︰「我堂堂將軍居然提起這個來了。」雖然這樣說著,但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世事總要都體驗一回。我倒想等咱們老了,隨便到哪一處鄉下,自己種點菜養些牛羊。」
耶律赦笑道,「你出身高貴,從小錦衣玉食,怎麼會想務農?」
「不知道。我想我應該可以將地種得好好的,牛羊都養得肥肥的。」
耶律赦的手覆在她的月復部輕輕地模了模,「現在將他養胖才是最緊要的。」
曉霜點了點頭,白淨的臉上是甜蜜笑意。耶律赦說,「咱們生三個孩子,一兒二女,將來只讓他們過平凡的生活,不必力征沙場。」
「咦,」曉霜訝異道,「難道你不希望孩子傳你衣帛?」
耶律赦搖頭,「有我嘗過這苦,已經夠了。或者這樣有些英雄氣短,但我想,天下父母都願意自己的兒女平平安安,他若在前線,擔驚受怕的是我們。」
曉霜莫名的紅了眼圈,鼻子也酸酸的,她點著頭,「你說的是。所以你也要知道,你在軍營,我和孩子都會擔憂你。」
「現在未曾打仗,不要緊的。」他笑著撫了撫她的臉,將忍不住滑落下來的淚珠拭去。「瞧瞧你,我才沒說什麼呢,你就哭了。」
染曉霜抱住他的手臂。他的從前有多苦,她知道。一個孤兒,要經歷多少苦難才能到達今天的位置。當他在戰場上廝殺,沒有人為他擔心,疲累地回到將軍府,沒有誰自內心的關心他。這些以後她都會做,只因為現在,她已經是他的妻子。他們再也不可能沒有任何瓜葛牽連。
耶律赦經過一家銀樓時,硬將她拉了進去。曉霜問道︰「去干什麼?」
「你嫁了我,還未曾添置幾樣金銀飾,走,咱們進去選幾樣。」
染曉霜拗不過他,只得隨他進去挑了一對金鐲子,兩條項鏈。又在外面茶樓吃了點心方才回家。不巧一進去就遇見染成業,曉霜看了一眼耶律赦,沒現他的臉立刻沉下,方才放了心。
染成業看著耶律赦也極不自在,說︰「我到里面干活。」
曉霜看得眼楮一陣酸澀,實在不希望父親這麼委屈自己。她看了眼耶律赦,他只淡淡地說︰「以後不用做事,那些事情交給別人做就可以。我很快就要回軍營,曉霜要你照顧。」
他的聲音僵硬,但曉霜知道這已經是他能做的最大忍讓。不由喜盈盈地勾住他的手,用眼神道謝。染成業望著耶律赦︰「曉霜和我說了才知道當年的事。但當年的事我們確實有不對,尤其是我舅子,他胡亂使用權利,真的……很對不起,雖然這句空話什麼也不能挽回,但至少我會心安一些。」
耶律赦的表情看起來有些怪,好久才說︰「都已經過去了。」仇恨再深又如何,他是曉霜的爹。既然不能挽回什麼,不如嘗試著和平相處。他知道曉霜絕不可能放任染成業獨自一人出去的。如果自己將岳丈給趕出去,曉霜大約以後都不會原諒他。
曉霜欣喜不已,只要他們能和平共處,最愉快的就是他了。回到房里,曉霜和耶律赦旖旎溫存了一番,曉霜靠在他懷里,「謝謝你,阿赦。」
「沒什麼可謝的,我不過是為了你。」
她依入他的懷中,「我知道。但是要你做出這麼大的忍讓,我知道已經很不容易。真的很謝謝你。」
耶律赦模了模她的頭。
溫馨的日子總是稍縱即逝,轉眼到了耶律赦要歸營的日子,這一大早染曉霜心里便不樂意,仿佛在預感著什麼。耶律赦把她推回床榻,「你睡著,這麼早起來做什麼?」
「我送你走。」
「別。你要那樣我走不成了。」耶律赦在她額上吻了吻,「記得來信告訴我你和孩子的情況。到快生的時候我盡量回來。」
染曉霜咬唇點了點頭,眼里已經生出水意。耶律赦也不拖泥帶水,囑咐她好好照顧自己,便快離開了將軍府。離去前嚴沁珠叫住了他。耶律赦伸手抱了抱她,想這兩個月他不曾踏進她房里,不曾和她溫存,似乎也太過冷落了她。
嚴沁珠的身子僵了一下,酸意涌上眼眶。已經多久沒有步入過這溫暖的懷抱?她摟著他的腰,「在營里小心注意身體。」
耶律赦點頭,「你也是。我走了。」
嚴沁珠看著他離去,眼淚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