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一路往前奔跑,逐漸進了一個小鎮。人一下子多了許多,染曉霜看著人來人往,問道︰「是哪兒?」
「北固鎮。」
她在嘴里嚼了嚼。耶律赦根本不指望她會記得這個地方。用了十八年的名字都已經忘了,怎麼會記得這里呢?可她突然蹦出來一句,「好像來過。」
「真的?」耶律赦心一緊,「什麼時候,和誰,還記得嗎?」
染曉霜思索了半晌,腦袋里卻空空的,她搖了搖頭。耶律赦說道,「不要緊,慢慢想,總能想起來的。」
「你真的覺得我是那什麼染曉霜?」
「嗯。你身上的胎記我都知道。」
她的臉驀地熱了。她抬頭望進他的眸子,眼下的男人,她的丈夫?她為什麼會不記得了呢?「那我怎麼會不記得你?」
「這得問你啊。我也想知道。」耶律赦苦笑。
「定是你將我打傻了。」她下了定論。
耶律赦繼續無奈,「如果我要打你,何必還要將你帶到這兒來,想讓你想起一些事?走吧,爹和孩子在家里等我們。」
他們下了馬,走在青石路上。四處都有攤販賣著東西,染曉霜東張西望。這里好陌生,她真的有來過嗎?她什麼也想不起,腦海里是白茫茫一片。這感覺令她難受。她被耶律赦牽著,往一條巷子里拐進去。她的心咚咚直跳,不知道為什麼眼楮濕潤了,全身都在顫抖。
耶律赦感覺出了她的異樣,「怎麼了?」見她低垂著頭,輕輕勾起她的下巴,只見眼里泛著淚光,看起來楚楚可憐。長睫輕輕一動,兩行淚就落了下來。耶律赦輕輕拭去,「怎麼哭了?」
她搖了搖頭,心里越酸楚了。耶律赦說,「也許是近鄉情怯了。」
他拉著她的手,在一扇漆朱紅色的門前停了下來。接著叩了叩門,不久管家來開門,先是見到耶律赦,忙叫「將軍怎麼這個時間回來了」,門開大點,見到染曉霜,整個人都驚呆了。「夫,夫人……」
耶律赦帶染曉霜進屋,和她說︰「這是我們的老管家。」
管家奇異地看著他們,尤其是曉霜,他說︰「夫人這一年究竟去了哪里,叫我們大家好生找……」
染曉霜看著他,眼里露出疑惑。他也認得她。
看起來他們都不像是在騙她。她真的是染曉霜,像耶律赦說的那樣,莫名奇妙的消失了一年?等她再出現的時候,她已經忘了大家。
假如真的是這樣,那她這一年去了哪里?心口瘁不及防地劃過一絲疼痛和茫然。忽然間嬰孩的笑聲響起,格格的,伴隨著腳步聲,她看向聲音的來源,一個半大小子露胳膊露腿地朝耶律赦奔來,嘴里叫著「爹,爹」,後面跟著好幾個婆子丫鬟,生怕他跌倒。
耶律赦一把將奔來的耶律駿抱了起來,在他圓胖的小臉上親了兩口,「駿兒。想爹了?」
跟出來的丫鬟除了拉姑,流香,還有從宮里**來的那兩丫鬟。他們笑盈盈地看著父子倆相擁,過了一小會兒地看向染曉霜。拉姑驚訝地大叫︰「夫人?您可回來了!」她激動地握住了曉霜的手,曉霜可以看得出來,她確實認得自己,也許他們的感情還挺好。
她茫然地看著她,拉姑繼續說道︰「您怎麼現在才回來呀?我們可都想死你了。尤其是駿兒,他第一個開口叫的人可是娘呢。可憐娘竟不在身邊……」說著鼻子一酸,落下淚來。
染曉霜見她哭,鼻子也忍不住酸澀。她的目光停留在流香身上,流香正想過來和她說話,但往前走了兩步,又停下了。她疑惑地看了看耶律赦,又看曉霜,「夫人怎麼了?她好像……不認得我們。」
耶律赦只嗯了聲,把駿兒遞到曉霜手上,「來,抱抱他。他是你的兒子。」
染曉霜看著這個圓胖的小子,喉嚨堵得厲害,眼淚嘩嘩落了下來。耶律駿伸手摟住她的脖子,直鑽到她懷里去,嘴里嘰哩咕嚕地說著她听不懂的話。她下意識地伸手抱著這個胖胖沉沉的寶寶,眼淚像瀑布似的往外飆。
不久小家伙抬起了頭,胖胖的手模著她的臉,她便笑了。她親了親他的臉頰,「你多大了?」
「一歲。」他含糊不清地說。
小家伙長得很漂亮,整體像耶律赦,但這雙眼楮,又大又圓又清澈,睫毛長長的,格外討人喜歡。真的是她的兒子嗎?是她懷胎十個月經歷了疼痛生下來的,可是為什麼她沒有印象?她的眼淚一直流,雖然臉上帶著笑。
耶律駿看她一直哭,趕忙把手里拽著的糖給她,嘴里說著︰「給,給。」
耶律赦輕摟住她,胸膛震顫著難過。「孩子不想你哭呢。別哭了。」他替她擦了眼淚,帶她回房里。小家伙也不認生,只管賴在染曉霜懷中,猛盯著她看。
曉霜被他逗笑了,「你看什麼呢?」
他也笑,露出上下一共四顆牙,可愛極了。染曉霜忍不住又在他的臉頰上親了口,拉姑和流香他們在後面拭淚,雖然不知道染曉霜生了什麼事,但看到她和耶律駿母子重逢,都忍不住感到辛酸。
耶律駿很好帶養,身子健壯,喂飯也乖,極少吵鬧生病。可終究是個沒娘的樣子,誰看了都覺得他可憐,如今他娘回來了,他們也就松了口氣。
他們沒跟著進屋子,一個小丫鬟說道︰「夫人怎麼會把我們都給忘了呢?記性再不好,走一年也不該全忘了呀。」
流香低斥︰「別亂說話。」
拉姑擰著眉︰「也不知道究竟生了什麼。瞧夫人,整個人瘦得那樣,將軍的心大概都要碎了。好在現在回來了,不管怎麼樣,回家了就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