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出了點事,尼歐先生剛剛被雲台市反貪局扣押了。」
顧滄海皺皺眉頭,扭頭問與他同坐後排的書記︰「高書記,請教您,不知這反貪局是什麼性質的政府部門?」
「反貪局,全稱反貪污賄賂局,是檢察機關負責查辦貪污賄賂、挪用公款、巨額財產來源不明、隱瞞境外存款、私分國有資產、私分罰沒財物等犯罪案件工作的一個部門,負責貪污賄賂等犯罪案件的偵查,直接初查和立案偵查重、特大貪污、賄賂等犯罪案件,是確保我黨我政府各級官員干部廉潔奉公的重要職能部門。」
高書記很冷靜,表情從容,似乎有意,又似乎無意地順嘴一問,「不知道這位尼歐先生和顧老是什麼關系?」
顧滄海語氣有點沉重︰「他是我顧家的恩人。」
「哦,那他是哪里人?什麼國籍?如果是涉外案件的話,處理會很慎重。」
「他應該是貴國公民,也許還是貴省治下子民。」顧滄海微微搖頭,「奇怪,怎麼會被反貪部門抓起來?難道他犯了貪污行賄受賄重罪?」
顧思賢湊過來插句嘴︰「爺爺,只有尼歐先生才知道姑姑的下落,沒有他找不到姑姑的。」
顧滄海向高書記略略一笑︰「這也太巧了點,高書記,恐怕我們得先找地方休息了。」
車隊中有三四輛新聞采訪車,早已扛著長槍短炮跑過來,進行拍攝,這是統戰部宣傳部外事辦的要求,南洋顧家在東南亞一帶有著非同小可的影響力,五十年來第一次回到故土,這既是華僑同胞熱愛家鄉故土的深厚感情,又是咱們國家國力蒸蒸日上的體現。是a省黨政領導執政能力的證明,招待好顧家,籌備商業談判,招商引資工作或許能上個大台階。雖然顧家祖籍並非a省,但是顧家失散五十年的親人在a省生活了五十年,而今尋親相認,這豈能不全程記錄!今後還要剪輯成紀錄片,在電視台上播放!
顧思賢再次插嘴道︰「爺爺,我听到電話里尼歐在慘叫,有人說把他銬起來要打死他。」
顧滄海的表情非常嚴肅了︰「還有這等事?!政府官員能隨意打人嗎?」他扭頭向高書記歉意地道,「對不起了,高書記。我得去看看尼歐先生。」
說著就準備下車。顧宜章忙道︰「父親,您先去賓館休息,我去便是了。」
高書記輕輕一按顧滄海地手,微笑著道︰「顧老,您先坐著,容我去找當地領導問問情況。」對坐在前排副駕駛座的一個三十來歲男子道。「劉秘書,請鐵書記過來一下。」
劉秘書立即通知雲台市市委鐵剛強書記,兩人慌忙來到一號車前,高書記坐在車里,微微向車窗傾身︰「剛強,你聯系一下你們市里反貪局,問他們是否扣押了一個叫尼歐的先生。」
鐵書記馬上拿手機撥打反貪局範局長電話。範局長正憋著一肚子火,卻見鐵書記打電話來了,慌忙用一萬分恭敬的聲音︰「鐵書記,您好。我是範建才。」
「範局長,馬上回答我,你們是不是扣押了一個叫尼歐地人?」
範局長丈二金剛模不著頭腦,萬分困惑︰「李甌?沒有,絕對沒有,這名字都沒听說過。」
「確定?」
「絕對確定!」
「等著,別掛電話!」
鐵書記趕忙向高書記稟報︰「高書記。反貪局很肯定地說沒有扣押這個尼歐。」
高書記便問顧宜章︰「顧董事長。是叫尼歐這個名字嗎?好像我們本省人一般不取外國人名。」
顧宜章看向女兒顧思賢,顧思賢回憶一下。道︰「他好像姓洪,具體什麼名字我忘了,抱歉,我一般都是叫他尼歐。」
鐵書記點點頭︰「沒關系,知道姓什麼就好辦了。」轉而對手機說道,「範局長,你再查一下,有沒有一個姓洪的?」
姓洪的?範局長被嚇得差點從老板椅上滑下來,霎那間喉嚨緊,支支唔唔地道︰「姓洪的,有,有,有兩個,鐵書記,您問的是哪個?」
「怎麼會有兩個?說清楚點!」
範局長只想跪在地上叫鐵書記爺爺了,求求您別問我了!滿嘴干澀,好像嚼著一口沙子︰「他們是,是父子,老的是爸爸,小的是兒子,老的那個叫洪大至,原公安局刑警,接到多封舉報信,已經把他立案審查,證據搜集得差不多了,他兒子來局里搗亂,搞破壞,剛剛把他控制起來——」
「洪大至?是不是那個叫做洪大炮的刑警隊長?」
「是,是。」
「等著!」
那頭範局長滿頭大汗,拿著手機根本不敢掛斷,這邊鐵書記也倍覺頭痛了,彎腰恭敬地向高書記道︰「高書記,反貪局是抓了一個人,不過事情很復雜,我怕電話里說不清楚,我現在馬上去查問究竟,等會再向您匯報,您看這樣行嗎?」
高書記偏頭看顧滄海︰「顧老,您說呢?」
這時站在車旁地劉秘書接到一個電話,神情登時興奮,聲音很低卻又壓不住驚喜︰「找到了,不過不是叫宇文明秀,是姓顧,叫顧清緋!」
顧宜章疑惑地道︰「不對,她不叫這個名字!」
顧思賢卻道︰「尼歐說,姑姑改名了,我問他改什麼名字,他卻不告訴我。」
劉秘書接著道︰「沒錯,她就是您姑姑,她雙目失明,七十歲左右,丈夫姓劉。我們的干部沒有在病人登記卡上找到宇文明秀的名字,就挨著每個病房去詢問,終于找到她符合你們所說的特征。她現在正在病房里哭著,只是-
顧思賢焦急地問︰「只是什麼?」
劉秘書尷尬地︰「只是有兩個人自稱是那個尼歐的保鏢。負責保衛您姑姑的安全,堵在病房門口不允許任何人進去,也不準您姑姑出來,對不起。我們不知道會生這種情況。」
這些話清楚地傳入在場人地耳朵里。顧思賢急得差點掉淚了︰「怎麼會這樣子呢?爹地!」
在一旁一直沒說話的小丫頭顧思鄉卻突然爆出一句︰「一切過于離奇地巧合,都是人為故意設計安排的!爹,走吧,去哪個什麼反貪局,說不定這個尼歐正等著你們呢!」
顧宜章暗自點頭,他覺得這件事越來越有意思,一個充滿樂趣的迷局。那邊顧滄海卻暗蘊火氣,毫不客氣地質問鐵書記了︰「我們顧家人不遠萬里回到故土,不僅僅是為了和離散五十年的骨肉相認。而且也是要向這位幫助我顧家骨肉團圓地恩人當面報恩。多謝貴黨貴政府,高規格招待我們這些海外華僑,但現在我顧家恩人突然鋃鐺入獄,我們憂心如焚,你們地方官員卻借口搪塞,我倒要請教這位領導。事無不可對人言,到底有什麼可復雜地?」
顧滄海心里依舊對當年背井離鄉逃難南洋的往事心有暗怨,他對這些官員用不著去巴結討好,相反的是那些官員需要巴結討好他。他只欠洪煙的大恩情!
顧滄海地話透出那股強硬,也無疑大掉高書記的臉面,作為一個高層領導,必定知道一旦這個顧家老爺子火。且不說未來可能的商業合作會泡湯,更要命的是一旦老爺子在海外說些不好地話,那種政治影響就非常糟糕了。無論如何他高書記也得避免這種情況的生。
高書記隱含不滿,看著這個年紀五十六七。頭卻已花白的雲台市委書記鐵剛強,似乎在等著他開口圓場,緩和氣氛,為彼此尋找一個說得過去地下台階。
鐵剛強為難啊,他厭惡透了這個反貪局範建才。範建才是吳國慶地嫡系,對這人的作風他早有耳聞,以前就想過把範建才踢走。可現在他地權力已經被吳國慶架空。再加上檢察院系統的人事權他無法進行干涉。剛才听範建才說洪大炮被立案審查,這讓他很吃驚。洪大炮這人他清楚,是個人民的好警察,怎麼會被反貪局給抓起來了呢?抓了人家老子,還要抓人家兒子!鐵書記感覺這件事絕不簡單,隱約地很不對勁。這會子不是想這個問題的時候,必須得趕緊平歇這南洋大富豪一家子的怒氣,為頂頭上司消除那份尷尬那份難為情。
暗暗深吸一口氣,擠出恭敬的笑容︰「高書記,顧老,據市里反貪局局長剛才在電話里說,他們剛剛控制了一個姓洪的人,是因為這人地父親被反貪局立案審查,他就來到反貪局搗亂影響正常工作,我也只是听電話里他講的情況,到底這個姓洪的是不是您說的那個尼歐先生,還無法得知,沒有更多信息。我還是馬上親自去一趟,再把詳細情況匯報上來吧!」
高書記淡淡一笑,微微點頭︰「地確很復雜,顧老,您一路旅途奔波勞累,市里已經為您準備了休息地方,等會晚餐時我負責給您一個圓滿答復,您看如何?」
顧思鄉突然咯咯咯笑起來了,趴在車窗前,對顧老爺子嬌聲道︰「爺爺啊,我看這個尼歐不是個好東西,他故意的,明明知道我們來了,自己卻跑到反貪局去搗亂,嘻嘻,肯定是要狐假虎威,耍些花招借著您和高書記的威風救他爸爸出來,哼哼,他現在肯定望眼欲穿,巴望著您和高書記給他說說話。您說我猜的對不對啊?」
如果洪煙听到這番話,估計會氣得吐血三升!
顧宜章卻非常欣慰地看著這個寶貝千金小女兒,伸手把她拉開,對顧滄海說道︰「您和高書記去休息吧,這事我和當地領導去處理便是了。」
顧滄海臉上的不快神色消失了,哈哈一笑,向高書記道︰「高書記,讓您見笑了,哈哈。關心則亂,關心則亂啊!」
高書記非常理解地回報以親切和善的笑容︰「哪里,哪里,人之常情啊!」
「高書記。我九十歲了,這人一老啊,便看破了錢財,那都是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就想著兒孫後代和至交密友,希望他們一輩子無病無災,無禍事無磨難。唉。當年離開故土家園,失去我的女兒,一晃五十年啊,我這老頭子,現在等不及了,等不及了。我們還是趕快去醫院吧!」
這話正合高書記心意,車隊隨即出,而鐵書記則與顧宜章、顧思賢他們離開車隊,轉向反貪局。
車隊行經路段,單向封鎖,所有車輛靠邊停開,一路綠燈。前方兩輛警用摩托車開道,隨後跟著兩輛警車,不停地用高音喇叭警告著「前面地***,立即停到路邊!」
路面已經有灑水車清洗一遍。所有交通路口站著數位警察,標準著裝,向車隊敬禮,作出通過前行地交通手勢,車隊足有十余輛車子,後邊還有警車壓陣,浩浩蕩蕩。蔚為壯觀。當真是鳴鑼開道淨土鋪街,士農工商。肅靜回避!
此乃華夏特色景觀。
車隊順利抵達醫院,醫院門口的小攤小販早已被城管隊給轟走,數名市領導和十幾名警察已經在住院部門口候著。不相干地病人以及他們地家屬也被要求離開,不準擋道,全都躲在樓道兩旁,簇擁著看熱鬧稀奇,紛紛交頭接耳︰「啊呀,來大官了!」「是啊,不知道是省領導還是中央領導,市領導肯定沒這個氣派!」
早有市領導或工作人員或警察,用手擋住車門頂,把車門打開,以防高書記顧老爺子下車時踫頭。市領導們站成一排,誠懇的笑,恭敬的笑,「高書記」的喊聲此起彼伏,高書記自然不會拂了大家地臉面,和他們握手,並把顧老爺子介紹給他們,那一個熱情啊,顧老爺子險些頂不住了。
顧家長于養生,素有秘法,顧老爺子也是長須飄飄,須皆白,有七分顧家老祖宗的氣派。老爺子腳蹬舊式千層底布鞋,一身青色綢布長衫,身上手上無任何多余飾物,不用柱拐杖,也無須人攙扶,年已九十依然行走帶風,令旁人看了嘖嘖稱奇。
市領導在前帶路,劉秘書已經打听清楚了,低聲對高書記說︰「高書記,病房門口堵著,不讓進去,市里怕引起沖突,沒有強壓。」
高書記低聲下令︰「先要那些攝像的離開,記著,未經審查,不允許有任何鏡頭流出!」
轉而對顧老爺子道︰「顧老,您慢慢走,保持心態平靜,注意血壓啊!可得要保護好自己身體!」
顧老爺子呵呵大笑,和高書記相互承讓著,他們沒有進電梯,而是禮敬一番後,慢慢走上樓梯。
顧***病房在三樓西頭,走廊上的病人也被清空,要求回到各自病房里不準出來,一溜過去,站著好幾個警察,顧***病房外更是站著四個警察和四五個干部,一見他們出現了,立即閃避一旁。
打前陣的一個市領導幾乎用哀求的語氣在對堵在門口的兩座門神說著︰「兩位同志,麻煩你們讓開吧,長陪著這位顧女士地親人來了,你們不能阻攔啊!你們的行為是不得了的犯罪啊!」
呂明左浩天面無表情,雙手交叉放在身後,挺胸站立,立地生根,兩眼直視前方,卻如木偶一般,一身凜冽殺氣卻無形地散出來,令人距離三尺,猶感覺得到那股冰寒,透骨的冰寒。
殺過人,見過血,殺人如麻,濺血洗身,這人便有了這股子騰騰煞氣!
門口被堵得嚴嚴實實,里面隱隱傳來顧女乃女乃和劉人中老人的哭聲,華擎站在他們病床前,同樣的負手而立。劉秘書快跑過來,沖那些干部領導責備道︰「你們怎麼搞地?還有人堵在門口?」想朝呂明左浩天訓斥一頓,卻被他們的煞氣給嚇住了。
高書記和顧老爺子終于來到走廊,顧老爺子的腳步忽而輕快,忽而又沉甸甸地,長須更是無風自動,心髒快要跳出喉嚨來了!
身後的顧思鄉忙上前攙住爺爺,用小手輕輕拍打爺爺的背,柔軟的聲音好似在催眠一般︰「爺爺。深呼吸,別激動,別激動,深呼吸。姑姑好著呢,您啊,要注意身體哦!」
顧老爺子緊緊攥住孫女兒的手。
劉秘書實在無奈,只得快步跑到高書記面前,頭向病房門口示意一下,然後搖搖頭。
此時,那些警察和干部早已避讓到一旁,不敢擋住他們地視線。高書記責備地瞪一眼劉秘書,表達對他辦事不力的嚴重不滿。卻又笑著對顧老爺子道︰「顧老。您的那位小朋友,對您的女兒女婿可是照顧周全保衛嚴密啊!可以跟您地保鏢媲美了!」
顧老爺子定楮一看病房門口的兩條彪形大漢,手撫長須,哈哈大笑起來︰「哈哈,那個小朋友啊,有意思。高書記,不瞞你說,我非常期待能見見他,看看他什麼模樣。」
眼見著到病房門口了,顧女乃女乃壓抑的哭聲傳入顧老爺子耳朵了,老爺子的心——刺啦!仿佛被一種什麼東西生生剖開來,那在血管里流淌了九十年三萬個日夜的血液。突地沸騰了,洶涌而狂亂,以閃電度毫不留情地撞擊著周身每一根血管,如無數把看不見的小刀。猛地割開他的肌膚,全身無一處不痛入骨髓!
撕心裂肺那般!
嘴唇不受控制地顫抖著,兩顆碩大濁淚猛地沖出來,淚眼已經模糊!心髒狂跳著,喘起粗氣!
顧思鄉見狀,立即扶著爺爺在旁邊椅子上坐下,顧思鄉輕揮手掌。捶擊爺爺脖頸後。兩手掌壓在爺爺肩膀上,急顫動。一名保鏢馬上遞過來一塊事先備好地冰毛巾,顧思鄉將冰毛巾蓋在爺爺臉上,手捻兩根銀針,輕輕扎入爺爺耳垂,而後從隨身小包里掏出一個翠玉小瓶子,擰開蠟封,給爺爺灌服下去,接著又用銀針開始扎他手上**位,並輕言細語地說︰「爺爺,您都九十歲了,人世間地悲歡離合還見得少嗎?您都總是教育我們,萬事平常心,今兒您卻自己違反了,慢慢地,深呼吸,調勻呼吸,你別急啊,姑姑就在屋里,好著呢,您還怕姑姑跑掉不成?……」
顧老爺子急促地呼吸兩下,顧思鄉馬上,向他背上猛拍一掌,只听顧老爺子喉嚨里咕嚕一聲,噗地咳出一口粘液狀地濃痰,這才長長地出口氣,深呼吸兩次後,睜開眼楮,自己拿著冰毛巾擦一下臉,慈愛地看著顧思鄉,道︰「小丫頭,今天多虧爺爺帶了你這件貼心小棉襖。」
顧思鄉輕笑兩聲,給老爺子把脈,一分鐘後,有些得意地點點頭,道︰「好了,您沒事了!先坐在這里休息一會,感受一下姑姑距離你只有一牆之隔地滋味,嘻嘻,讓強叔給您按摩吧,我先去看姑姑咯!」
高書記和周圍眾人看得目瞪口呆,他們完全能想象得到剛才顧老爺子所遭遇的凶險,這老人家一興奮過度,極其容易中風腦血管破裂,卻沒想被這個漂亮的小丫頭妙施巧手,化解了這場凶險!無不在心里說,這爺孫倆真是奇人!
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馬上過來接替顧思鄉的位置,給老爺子按摩手臂肩膀,老爺子則閉目養神,高書記沒有前去打擾,而是指示劉秘書立即去找醫院院長,調派醫術最好地醫生,隨時侯命。
顧思鄉走到病房門口,沖左浩天呂明道︰「喂,兩位哥哥,請讓開一下,好嗎?」
兩個家伙無動于衷。
顧思鄉皺著小眉頭,看怪物一樣的眼神,左右上下打量著他們,還伸出小手指戳戳他們胸口,脆脆的嗓子︰「木偶?雕像?眼珠子在動呢,還會喘氣!是活的,咯咯,是活的!」
左浩天白了她一眼︰「小姑娘走開,別搗
顧思鄉氣呼呼地道︰「你們才搗蛋呢,還不讓開,我要進去!」
「不行!」
「為什麼不行?里面是我親姑姑,我是她親佷女!你讓開啊!」
病房里顧女乃女乃許是听到了顧思鄉的聲音,哭聲立止,死死抓住劉人中的手,失明地兩眼到處張望,最後把耳朵對準門口方向,緊張又急切地問︰「當家的。剛才,剛才是不是有人叫姑姑?是不是?」
劉人中哽咽著,卻道︰「你別做聲,小洪交代了。他沒出面,我們不能說話,一切都由他安排。」
一旁的華擎也道︰「顧女乃女乃,您別著急,听老板的沒錯。」
門外,左浩天大聲道︰「沒有老板同意,誰都不準進去!別說你是什麼親佷女表佷女,就是天王老子都不行!」
顧滄海听到這話,兩眼隨之睜開。若有所思,卻不言語,而是看著高書記。
高書記听到這話眉頭一皺,看向顧滄海,卻與他地眼神對個正著。頓了一下,邁步走過去。劉秘書趕緊護衛旁邊,低聲向呂明左浩天喝道︰「還不趕快讓開,長來了!」
左浩天冷笑道︰「都見過,什麼長來了也不行!」
劉秘書氣道︰「你——!」左浩天站得筆直,正視高書記,大聲道︰「作為部下,我只服從老板地命令!為了保證病人的身體安危。沒有老板的指示,不管哪一級長來,也不能進去!」
高書記也不生氣,而是和顏悅色地問︰「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高德清,a省書記,里面的病人可能是一位海外華僑失散地親人,現在我們陪著這些華僑同胞來了,想進去讓他們骨肉相認,這你也要阻攔嗎?」
左浩天啪地向高書記敬個軍禮,大聲道︰「高書記。很抱歉。我們正在執行對顧清緋也就是宇文明秀女士,以及她丈夫劉人中先生的安全保衛工作。保護他們不受外來干擾,是我們地工作職責!您是封疆一域地a省書記,肩扛一省黎民百姓億萬生民衣食,而我們只是老板聘用的職員,用工作換取報酬得以生存,我們很珍惜這份工作,也唯有盡心工作才能對得起這份報酬,請您高抬貴手,別讓我們為難!」
高書記不怒反笑起來,點點頭道︰「你們老板叫什麼名字?是姓洪吧?」
「是!洪煙,洪水地洪,香煙的煙,現在正被雲台市反貪局無理關押,生死未卜!」
高書記仰頭大笑著︰「哈哈哈,關押可能是事實,無理可說不定,至于生死未卜,小同志,你這話就說得過分了。這是d的天下,是法制社會,反貪局也是一級政府職能部門,行使的是人民群眾賦予地權力,依法作為,人身安全必然得到可靠保證,哪有什麼生死威脅!」
顧老爺子卻站起來,道︰「高書記,好事多磨,這些許小事,不敢勞您費心了,我還是先去一趟反貪局吧!」
顧思鄉狠狠地瞪一眼左浩天,扶住爺爺道︰「爺爺,我們走吧,他們老板就是個無恥敗類!趁機要挾我們,可惡!」
卻在這時,病房里突然傳出顧女乃女乃淒厲之極的一聲哀嚎︰「阿爹啊——」
「秀兒,秀兒,是秀秀兒嗎?」
顧老爺子搖搖欲墜,滄然淚下,抬手捶打胸口,悲不自禁,悲慟如割,「是秀秀兒嗎?秀兒,我是你阿爹,是你阿爹顧滄海啊!」
病房里,劉人中一把捂住顧***嘴,不讓她哭喊。
顧思鄉緊緊抱住爺爺手臂,怒起一腳,踹在左浩天小腿上,痛哭失聲罵道︰「你,你們還有一點天地良心嗎!」
高書記怒目而視!
幾乎所有人都憤怒地瞪著呂明左浩天了!有的還張嘴罵出雜碎之類的話。
左浩天低下頭去,躲避著眾人的眼神,呂明卻腦門青筋畢暴,轉身扭開門鎖,閃到一旁,嘶聲道︰「對不起,老爺子,我們也是無計可施,心想著只有靠您地力量才能救出老板的父親。實在對不起!」
話一說完,虎目里卻迸出兩行眼淚!
華擎無聲無息地移開身子,表情極度痛苦,兩眼珠子紅。
顧女乃女乃那聲「阿爹」,顧老爺子那聲「秀秀兒」,是個長人心的人都受不了啊!
顧老爺子哆嗦著,哆嗦著,走進病房。瞪大眼楮,努力不讓淚水把視線模糊——
顧思鄉已然哭成淚人兒,一手挽住爺爺手臂,一手捂住嘴唇。明澈的大眼楮那晶瑩的淚花兒撲簌撲簌往下掉——
華擎攙著顧女乃女乃站起來,劉人中老人松開捂住顧女乃女乃嘴巴的手,驚慌失措地看著顧老爺子-
高書記在顧老爺子身後,表情沉重——
數名保鏢,兩名剛剛趕來的醫生全身戒備——
顧老爺子一把將顧女乃女乃抱進懷里,將她壓在胸口,使勁摟著,手掌不停在顧女乃女乃頭上,背上。摩挲,拍打,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顧思鄉也過去抱著顧女乃女乃,一個勁地喊著姑姑姑姑——
而顧女乃女乃卻掙扎著抬手在顧老爺子臉上模索,模到了左邊眉角地一顆肉痣,又緊張地模他地脖子處。模到一個幾乎看不見的疤痕,上氣不接下氣地,有氣無力地,淒涼而又極度悲楚︰「是阿爹,有這個痣……哦,不是,不對。這個刀疤呢……怎麼沒這個刀疤了啊……你是不是阿爹啊……是不是啊……」
顧老爺子悲痛欲絕,一顆九十歲的心,真真個碎裂成數不清地碎片兒,痛入肺腑。身上地骨頭一塊塊碎了,再也沒了站立著的力量,嘴巴張著,極力想說話,卻怎麼也說不出來!
萬幸這個顧思鄉還在留意著老爺子,啪地一掌打在老爺子背上,老爺子「哇」地從五髒六腑間爆出一聲悲切之極的哀嚎。終于悲聲大放。一邊號哭著,一邊伸出自己的左手。讓顧女乃女乃模著——
「我的兒啊……我是你阿爹啊……模模……阿爹這斷了根手指……那一年民國三十六年……你十五歲啊……你跑到外面去……遇上拍花子……天幸阿爹撞見……為了救你……掉了這根手指啊……」
五十年離散,骨肉相認的悲情場景,按下不表。卻說顧宜章和顧思賢跟著市委書記鐵剛強來到反貪局,那個範建才早已嚇得誠惶誠恐地在大院門口等候著了。
鐵書記下車,範建才趕忙上前︰「鐵書記,鐵書記,您好。」
鐵書記怒瞪他一眼︰「人呢?」
範建才頓時哭喪著臉,哀聲道︰「鐵書記,不能怪我啊,他就是個怪物,我叫他做爺爺他都不肯出來,就要呆在調查室里!」
這頭顧宜章和顧思賢下車,顧思賢自然四下張望。
安山一看到貌美如玉地顧思賢出現,心里暗罵一句洪煙無恥地家伙。走過去,走到顧思賢面前。
顧思賢看看安山,目光定格在安山那一大絡腮胡子上,試探著問︰「請問你是尼歐的司機嗎?哦,尼歐也就是洪先生。」
流氓,居然還叫英文名字尼歐,騷包!安山禮貌地點頭,道︰「我就是,我們那個老板是叫你嫂子吧?」
顧思賢腦海里不禁浮現出洪煙叫她做嫂子時地怪聲怪調,抿嘴笑一下,道︰「嗯,他就是這麼叫我的。」
安山想起洪煙的交代︰有多慘就說多慘,一定要忽悠書記來反貪局!便努力擠出一個苦相,卻心里直想笑,結果苦臉不像苦臉,笑臉不像笑臉,怪模怪樣了。也不忘把錄音筆先遞給顧思賢,嘴里道︰「老板受苦啊,被戴手銬,幾十個人圍著打,腦袋打成菜包,腦皮打成餃子皮,下半身被踢了一腳,也許今後再也做不成男人,內髒大出血,就剩一口氣了——」
範建才氣得一蹦三丈高,指著安山,怒道︰「胡說!他剛才還在屋里唱那世界杯主題歌!go,go,go個不停!」暢,做一章出來。這章寫得我心里都酸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