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山開著車,把洪煙兩父子送到市局家屬區大院內。
洪煙打開家門進去,撲面而來一股濃烈的腌臭味。這是垃圾桶里的垃圾和洗碗池里的殘渣變質臭以及因為數天沒有住人空氣無法流通而攪和混雜的一股怪味。窗戶房門全部打開,洪煙遞給父親一根煙。
「說吧。」
「您先洗澡換衣,換個地方再告訴您。」
「現在說。」
「不能說,這地方沒檢查,不安全。」
「放屁,自家有什麼不安全的。」
洪煙指著父親臉上被那些革命同志贈送的淤青紅腫︰「您應該知道的。」
洪大炮愣了一下,狠狠抽口煙,摔掉煙頭,走進臥室,拿了換洗衣服去洗手間開始洗澡。
曾強和卿明艷已經按照洪煙先前在電話里的吩咐,根據他開的藥方子去藥店買藥煎好,把藥湯送過來了,而後又悄悄離開。
洪大炮洗完澡穿上一身警服出來,彪悍勇武的氣勢。洪煙暗嘆口氣,卻走進房里拿了身西裝遞過去。
「老爸,非警務人員,不得穿警服佩戴警餃。」
洪大炮猛然一驚,那股子氣勢頓時萎頓下來,劈手奪過西裝,在臥室鏡子前照照,月兌下警服,換上西裝,而後把衣櫃里的所有警服全部取出來,鋪在床上認真折疊好,收進大皮箱里去了。
洪煙挑一根領帶,親自給父親打好領結,又把藥湯從保溫瓶里倒進碗里。放在他面前。
「老爸。喝碗中藥,專治跌打損傷的。」
黑乎乎的藥湯冒著絲絲熱氣,洪大炮也不多言,端起碗一飲而盡。藥湯苦澀之極,一直苦到肺腑之間,一股又濃又烈的酸澀從胸腔彌漫開來,蒸騰著直往喉嚨眼鼻處上涌。
洪煙蹲下來給坐在沙上喝藥地洪大炮擦皮鞋,擦得很小心,擦得皮鞋 亮,洪大炮地眼楮一層又一層的霧氣。
兒子。雖然無法無天,膽大妄為。突然大橫財令他不解,但是。毫無疑問,這是一個孝順的好兒子。是他洪大炮的血脈。
說實話,剛被關進反貪局,被那些干部審訊,逼問他是否為兒子種種驚世駭俗的行為做過徇私舞弊之時。他心里非常恨兒子。如果不是兒子這些天來惹出的禍事,他這個做父親的也不會遭受這般不白之冤。
但後來他想通了,這極有可能是那個吳市長兒子、薛副市長兒子以及反貪局範建才等人合伙對他家施加的報復。父債子還,子禍父擋,上陣父子兵,自己行得正站得直,怕個啥呢!
奉銓托人向他遞話。告知兒子順利離開看守所。老婆女兒也被兒子手下送走,他心里放下掛牽的巨石。他知道這個一個月前突然性情大變的兒子絕不是好相與地角色。絕不會坐視自己身陷囹圄而不顧。這些天來,他一直沒有合眼,在那些審訊人員手上遭受了人格人身上的巨大凌辱,他全部忍著。他不信在d地天下,這些人就敢顛倒黑白迫害無辜!
終于,鐵書記,市委書記鐵剛強來了,親自過問,一舉扭轉乾坤,沉沉黑夜忽然破曉,洗清被強加的污水罪名,重獲自由。鐵書記和他親切談話,並很隱晦地告訴他,這一切就是那市長兒子吳鐵、副市長兒子劉克強幕後操縱,反貪局長範建才出面操刀,不僅為了報復出氣泄恨,還試圖敲詐他家錢財。
鐵書記更滿口稱贊兒子,夸他聰明機智,善于利用條件。最後鐵書記把他親自送下樓,在樓下他看到了兒子……
洪煙站起身,討好地道︰「老爸,咱們在學府大廈買了幾套房子,這套家屬樓地房子咱們就不住了,搬到新房子去住,好吧?」
也是,都已經不再做警察,再住家屬樓左右不是滋味。洪大炮點點頭︰「那好吧,把這房子退給局里。」
洪煙嘿嘿一笑︰「退什麼退啊,退回去的話天知道又被誰佔了便宜還罵您傻。這房子雖然是福利分房,可也是您花錢買的,您就找一個還沒有分到房子的同事,最好是看他順眼的,私下里讓他住進去得了。不收他房租,讓他承您地情,不轉讓產權,這樣也不耽擱他今後分房。嘿嘿,別看您買這房子才花三萬八,政府在里面可給您不少好處,再過六七年,這房子可值四五十萬,頂得上您一輩子當警察的工資收入了。」
洪大炮並起兩指,輕輕在洪煙腦門上一敲︰「去收拾些東西,老子還沒看過你買的新房!」
「好 !」
洪煙跳起來,叮當桄榔收拾東西,隨後和洪大炮出門,坐車來到學府大廈,呂明激動地迎上去。
洪煙一共買了八套房子,除了洪煙自住的那套房已經簡易裝修完工後,另外七套還在裝修之中,洪大炮走馬觀花地把這些房子看了一遍,不做評論,走進洪煙住的那套房,丟下一句「老子睡一覺」,鑽進洪煙精心準備的那張大床上,呼呼大睡起來。
洪煙小心翼翼地把門關好。客廳里安山小聲地說︰「老板,教官董事長睡你和卿小姐的新床呢,嘖嘖,不知道有沒有嗅到什麼味兒!」
這些衛隊成員里,只有安山能做到和洪煙無拘無束,什麼玩笑都敢開,洪煙也就喜歡安山這一點。安山雖然叫自己做老板,可他其實是把自己當作兄弟看。洪煙笑著揮舞拳頭威脅︰「安山你個人渣,想挨揍不是?」
安山雙腳一抬,伸指兩腿,一雙皮鞋鞋面沾滿泥巴,擠眉弄眼地沖洪煙笑。聲音怪異地道︰「今天不是昨天。今天是昨天地明天。」
暗示洪煙別忘了昨天地賭局,賭局條件是洪煙昨天所說的書記親自來反貪局話把洪大炮放出來。賭局勝利方安山,輸家洪煙不僅要送安山一部悍馬車,還要給他擦一個月皮鞋。
洪煙站起來,走到鞋櫃處拿來鞋油鞋刷,而後向安山微笑著道︰「安山,同事們反映,你地女朋友柯惠表現很不錯,嗯,我身為總經理助理。理應提拔表彰她,經過慎重考慮。我決定派她去古山縣,獨自運作。把古山分店建起來,這個,她雖然是個女孩子,對當地情況不熟悉,但是我相信憑她地能力。一定能以一人之力,建設好分店——」
安山沒等洪煙說完,**像著了火似的,向門口跑去,沖到門外後,才扭頭恨恨地罵一句「太無恥了!太無恥了!」
洪煙把鞋刷鞋油扔回鞋櫃︰「小樣兒,跟我斗!」
卻把房門鎖上。跟呂明打聲招呼後坐上安山的車向咖啡屋開去。
「安山。穿皮鞋舒服不?「老板,我感覺還是布鞋解放鞋舒服點。」
「ok。不去咖啡屋了,先去軍用品專賣店,我送你十雙解放鞋。」
洪煙說做就做,在軍用品專賣店買了一大捆解放鞋,逼著安山月兌下皮鞋穿上解放鞋,而後抓起安山的皮鞋扔到大街上。
可憐的安山身上名牌西裝,腳蹬草綠色解放鞋,仰頭望天,欲哭無淚!
「老板,麻煩你查查地球上現在哪里在打仗,送我去戰場吧!——我不想活了……」
車到咖啡屋,安山打死都不肯下車,洪煙大笑著走進咖啡屋,柯惠正在用抹布擦拭餐桌桌面,洪煙走過去一本正經地道︰「嫂子,去門外看看去,你家男人正在傷心地哭。」
柯惠嚇壞了,慌忙跑出咖啡屋。
領班王麗從洪煙身邊走過,恭敬中透著親熱,向他甜笑著打招呼。洪煙眼角的余光又掃視在王麗那堪稱完美的豐滿翹臀上,這王麗雖說沒有卿明艷那麼漂亮,可她的臀部線條那真叫一個美,絕對一流!
其時已近中午,來就餐的客人逐漸增多,服務員們忙碌不停,洪煙坐在收銀台里,也不和一旁的卿明艷打情罵俏,只是看著店里地顧客和服務員,靜靜地抽煙喝茶。
安山鬼鬼祟祟地溜進咖啡屋,飛快地沖進休息室,生怕被別人看到似的。卿明艷奇怪地向休息室看看,等一會兒還沒見安山出來,便過去敲敲門,沒听到安山有回應。她疑惑地看洪煙,洪煙卻呵呵笑了。
柯惠端著托盤走到收銀台前,托盤里有一張百元鈔票和一張點菜單︰「18號桌買單。」
卿明艷劈里啪啦在算盤上算數︰「四十八塊,收一百,找零五十二。惠姐,安大哥怎麼了,做了虧心事似地,躲進休息室不出來了。」
柯惠白了洪煙一眼,一邊清點找數,一邊道︰「還能怎麼,穿了雙解放鞋,不敢見人了。」
卿明艷大奇︰「安大哥當兵的,天天都穿解放鞋,干嘛不敢見人啊?」
「問題是,他現在穿西裝!」
卿明艷眼前浮現出一幕畫面,一臉絡腮胡子地安山,上穿黑色金利來西裝,筆直的西褲,鮮艷的條紋領帶,左手拿著鱷魚皮包,右手攥著手機,腳穿草綠色解放鞋,站在人來人往川流不息的街道上,無助無辜可憐兮兮的眼神——
她等不及了,拿起鑰匙打開門,看到安山坐在椅子上翹起二郎腿,翹起地那只右腳正把一只解放鞋掛在腳趾頭,上下蕩悠著……
「咯咯咯——」
卿明艷笑得捂住肚子彎下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