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教導員辦公室的林東海臉上帶著委屈,基本上是和斗敗了公雞一樣的垂頭喪氣。
走過值班室門口,被值日生叫住︰「東海,正好,有電話找你。是個女的。」最後一句話是小聲說的。
林東海雙眼怒瞪,但他無論如何在值日生臉上也找不到一點惡意。
他知道電話一定是王楚楚打來的。怕什麼來什麼。「就說我不在。」
「可是,那邊能听到的。」值日生善意地小聲提醒道。
林東海很不情願地接起電話。
電話果然是王楚楚打來的。她哪里知道林東海這邊剛剛出現的狀況。電話里依然是平時談笑風生的樣子,不僅如此,甚至還有些興高采烈。原來她弄到了周末晚上中央芭蕾舞團《天鵝湖》的演出票,要約林東海去看劇。
如果沒有今天這個事,林東海肯定毫不猶豫地就答應了。可是現在,有點犯難。
去吧,這領導剛剛談完話,不管怎樣,也是太不給領導面子了。不去吧,這《天鵝湖》實在是勾人,以前光是听片段音樂就讓人如痴如醉,現在可是全劇呀。
林東海猶豫再三,都快把電話那頭的王楚楚惹急了,他才答應去。
答應完了,問題又來了,周末晚上外出,要怎樣請假呀?正常情況,學員只有星期天放假,外出也只能按人員三分之一的比例。怎麼辦?
他偷偷和邵波說起看《天鵝湖》的事,邵波說︰「那還有什麼好猶豫的,去呀。你要不去,把票給我。」
「可是,沒辦法請假呀。」
「那倒是。」
「那可怎麼辦?」
「辦法嘛看來只有一個,就是不請假。」
他想想確實沒更好的辦法了。
于是,他第一次做了違反紀律的事。
林東海到的有點晚,和早就等在門口的王楚楚進場時,劇場的燈光已經暗了下來。一同看劇的還有王楚楚的哥嫂。票也是他們弄來的。
演出非常精彩。林東海很快就忘記了因違反紀律而帶來的自責和內疚。也忘記了教導員的沉重的談話。在裝飾華麗的舞台背景下,完美的音樂和完美的舞蹈那麼和諧統一,演員那輕巧的舞步竟然有著憾人心扉的力量。
幕間休息時,王楚楚買來汽水給大家喝。這時,林東海感到了楚楚的哥嫂在打量自己,如果說哥哥的打量是含蓄的、不失禮貌的那種,那麼嫂子的打量就是**果的、明目張膽的了。林東海不知道王楚楚是怎樣向他的哥嫂介紹自己的。看看此時的王楚楚,也是一副挺不自然的樣子。他決定佯裝不知。
可在任何一個外人眼里看來,此時坐在一起的林東海和王楚楚就是一對兒。用武漢話說︰看上去蠻般配。如果教導員在,哈哈,那絕對是抓了個「現行」。
楚楚的嫂子不僅放肆地打量林東海,還趴在丈夫的耳朵邊說悄悄話,邊說,眼楮還不住飛向這邊。林東海隱隱約約听到一句半句,她說︰「年齡相差好多呀。」
林東海腦袋「嗡」的一下。
轉頭看看王楚楚,她的臉也紅得可疑。可疑得讓他能想出一百種可能性。
鈴聲突然大作,下一幕開始了。
他無法停止胡思亂想。直到散場。
分手前,王楚楚似乎有話要說,卻終于只是吐出兩個字︰「再見。」
林東海點點頭,又禮節性地和站在遠處的楚楚哥嫂揮揮手,一並道別了。
在返回學院的公交車上,林東海的思緒還是一片混亂。無疑,楚楚的哥嫂傷害了他的自尊,他們完全把他和楚楚看成一對兒戀人了。這可真是不可原諒的錯誤。說得嚴重一些,這褻瀆了他的,也許還包括楚楚的,純真的感情。
他曾堅定地認為男女之間除了美好的愛情還有更美好的友誼,他和楚楚就是例子。可這種信念似乎頃刻之間就面臨土崩瓦解的下場,哪怕攻擊僅僅是來自旁人一個漂浮的眼神、一句漫不經心的話語。
這就難怪教導員會那樣想了。也許除了他和楚楚,全世界的人都這樣想。
也許楚楚也是那樣想的。
說到楚楚,他在看到她臉紅那一瞬間,忽然感到她不同以往的美麗,她臉紅的時候,映襯出領口以上皮膚的白皙,顯得女性韻味十足。她那時的神態,就像她的名字一樣,楚楚動人。這是他們幾個月交往中,他從未有過的感覺。這種感覺似曾相識。
他確實需要認真、冷靜地問問自己︰他對楚楚到底是怎樣一種感情?
而此時,刻意說出‘愛’或者‘不愛’,都不是他準確的感覺。
他很清楚的是︰他和她的年齡差距,既不會影響他們在思想情感上的溝通,更不會可笑地成為影響他們做戀人的障礙。他要愛的話,是會不顧一切去愛的。不顧一切,意味著什麼?意味著區區一個年齡問題不是太小兒科了嗎。
他還非常非常清楚的是︰他愛俞月。如果暗戀也算一種愛的話。
林東海這個時候想起了俞月,頓時倍感委屈。他雙眼濕潤,要流淚。他像是受了人欺負的孩子一樣渴望安慰,特別是俞月的安慰。其實他何嘗不知道,俞月才是真正能夠‘欺負’他的人。
「俞月啊,俞月。」林東海內心顫抖地呼喊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