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南京,天氣陰冷。綿綿細雨下個不停,一下就是十天半個月的。
星期天一早,俞月拖著困倦的身子起床了。
怕吵醒熟睡中的丈夫,她盡可能使自己的動作很輕,躡手躡腳走出臥室。
可一走進衛生間,她就忍不住大口嘔吐起來,肚子里簡直是在翻江倒海。她身體不住地顫抖,淚水也涌出來了。
一直很正常的生理周期被打亂了。就算不是醫生的女兒,俞月也知道,自己懷孕了。這個事實讓她有些恐慌。倒不是害怕即將要做母親。魏東不想早早就要小孩,所以,結婚以來,她一直在服用避孕藥物。她擔心這對胎兒育會有影響。
她面對著衛生間的鏡子呆。「一直吃藥,怎麼還會懷上了呢?」
猛一回頭,嚇了一跳︰魏東不知道什麼時候起來了。他身體倚在衛生間的門框上,冷冷地盯著自己。
「你怎麼起來這麼早,不再睡一會兒了?」
「你快點出來,我有話問你。」
兩人一前一後,回到了臥室。俞月猜想,魏東一定是要和自己談懷孕的事。她還正想听听他的主意呢。
魏東坐在床邊,臉色陰沉,他用手拍打著床頭櫃,看也不看俞月一眼,只是急促地說︰「這是怎麼回事?」
俞月站在門口也看到了,床頭櫃上,不知什麼時候,赫然放著她給林東海寄包裹的底單。
她順手關上門,走過去想拿起底單。
魏東大手一拍,連同她的手一起壓住︰「別動。你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像是偷東西被當場捉到。俞月用力抽出手︰「一大早你這是干什麼呀?」
「我還想問你呢,你到底想干什麼呀?」
「我就是給他寄了一包喜糖,這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我看你就是見不得人,就是心里有鬼。」
「我心里有什麼鬼?」
「心里沒鬼,你干嘛背著人。結婚都半年了,你現在寄哪門子喜糖?你說呀。」
俞月的眼淚一下子就流了出來。
她萬沒想到,昨晚上還那麼瘋狂的魏東,一早起床就完全換了一副嘴臉。
她本以為他會很憐惜地和自己討論一下懷孕的事。哪知道會是這樣!
「哭什麼,敢做敢當嘛。」
「魏東,我做什麼了?我做了對不起你的事嗎?」
「對不對得起我,你自己知道。」
「我不知道。」
「哼。你不知道。晚上和我上床,腦子里卻想著別的人。」
「你說話怎麼這麼難听?」
「難看的事你都做出來了,還嫌話難听嗎?」
「你……」俞月已經泣不成聲了。
「哭哭,你還知道哭。」
魏東站起身就出去了。隨手重重地摔上了門。
俞月痛苦地撲倒在床上。
鳥兒飛走了,天空中不會留下翅膀的痕跡;愛情消失了,心里卻依然感到疼痛。
俞月一整天沒出房間。
天黑時,魏東一身酒氣回到家里。關上房門,也不管俞月怎樣,連推帶搡、拉扯著就直奔主題。
俞月默默地忍受著。
如果曲意承歡能換回丈夫的柔情,天下的女人沒有不願意那樣做的。
事畢。俞月清理好自己,又回到床上,她很自然地依偎到魏東的身邊。
「別煩!那個事還沒完呢。」
魏東甚至懶得看她一眼,惡狠狠說完這句話,轉身呼呼大睡。
俞月驚愕地望著他的背影,曾經那麼熟悉的,現在是那麼陌生。她想了好久也想不清楚。
不敢相信。
這就是自己深愛著的男人?
這就是自己不顧一切,托付終身的男人?
還有什麼更能像這樣讓一個女人蒙受奇恥大辱?他剛剛在你身上瘋狂肆虐,過後就趕你走開。
俞月一聲不吭。她起身,穿好衣服就出了家門。
外面的雨好像突然下大了,雨點中還夾雜著片片雪花。俞月出來的匆忙,沒帶雨傘。她也不可能再回去拿。只好任雨水劈頭蓋臉地打在身上。
老天爺是在為自己難過嗎?不會。更像是在折磨自己。
「就讓上天懲罰我吧。」俞月心里想︰「我是個不孝的女兒。命里注定,我是個不幸的女人。」
俞佳看到渾身濕透了姐姐時,真是大吃一驚!
吃驚過後,聰明的她意識到姐姐一定是遇到了什麼事情。她不言聲,只是悄悄地把俞月拉到房間里。
「爸爸媽媽還沒睡呢。要不要告訴他們一聲你回來了?」
「先不要。去幫我拿條毛巾來吧。」
俞佳出去了一會兒。進來時,不但拿來了毛巾,還特意灌了一個暖水袋給姐姐。
俞月月兌下濕衣服,用毛巾擦干身體,馬上就鑽進被子里。肚子上貼上暖水袋,舒服多了。可牙齒還是一個勁兒地上下打顫。
終于,她大大地打了個噴嚏。沖著俞佳苦笑了一下。
小月復開始隱隱作痛。
「姐,你這是怎麼了?」
「啊,有點著涼了。出門忘記帶傘。」
「我不是說這個。這麼晚,又下著雨,你跑回來干什麼?」
俞月無語。
「是不是吵架了?」
「吵什麼架?沒有的事。」
「你還是起來洗個澡再好好睡吧?」
「不洗了,有點累。」
俞月說著說著,就不知不覺睡過去了。
俞佳望著姐姐,心里一陣難過︰平時那麼愛干淨,哪能不洗澡就睡覺?
她一定是心里有事,不肯說。
第二天一早,父母見到俞月時也是吃驚不小。
爸爸說︰「月月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也不打個招呼?」
「昨晚和同學聚會,回來得太晚,就沒吵你們。」俞月隨口就編了個謊話。「爸媽,你們都還好吧?」
「我們都好。」爸爸慈祥地端看著女兒︰「月月,你的氣色可不太好。」
媽媽這時也走過來仔細看著俞月。
「我沒什麼呀。」俞月連忙扭頭,掩飾著。
這是俞佳從外面進來,手里拎著一大包早點,對姐姐說︰「姐,你最愛吃的油條。」
包著油條塑料袋在餐桌上一打開,強烈的氣味刺激得俞月馬上捂住了嘴,顧不得一家人的驚愕,她跑到衛生間開始嘔吐。可是,已經連著幾頓飯天沒吃了,干嘔了半天,沒吐出什麼東西。
外面三個人還在愣。媽媽先明白過來︰「她這是懷孕了耶。」
爸爸眼楮一亮,他急忙說︰小佳,快給你姐倒一杯開水。」
衛生間里,早已沒有聲音了。可俞月還沒出來。
媽媽細心,她走過去推開門。看到俞月已經癱坐在地。
她的臉上沒有一點血色,淚水在眼眶里滾動。她嬰兒般地仰頭看著母親,蒼白、干裂的嘴唇在顫抖,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