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的腳步再次踏足這個熱鬧的世界,這一次連帶著幾片梧桐葉子都紛然飄下,好像故意在營造天地間最愜意的氛圍似的。
溫愛依幽黑的眼珠追隨著葉落的姿勢,俯身拾起一片枯黃。當天抬起頭的時候,卻現就在不遠處的地方,站著一個粉色的身影,那人猶如波浪的長被隨意地挽了起來,斜插在絲中的碎鑽簪子為她勾勒出幾分成熟的氣質,粉色雪紡及膝裙,襯出她璀璨晶透的肌膚。燦爛的陽光下,那人就像一株綻放的粉色玫瑰,全身散出一股讓人暈眩的美感。
終至看清楚來者何人時,溫愛依才低低地呼道︰「韓小姐?」
尹凡皓順著她的方向望去,顯然很意外韓景靈的出現。
「護腕……為什麼要給她?」低啞的語調仿佛在竭力地隱忍著什麼,硬生生地咽下了幾欲哭泣的抽噎。
「景靈?」尹凡皓木然地看了她一眼,不明其意。
「韓小姐。」溫愛依急急走了過去,一張小臉因為她突然的問話變得蒼白。才知道,原來,韓景靈想要的是護腕。
韓景靈理也沒理會溫愛依的呼喚,黑曜石晶亮的眼楮一瞬不瞬地凝視著高大的尹凡皓。眼楮里有的盡是深深受傷的神色。
「凡皓哥,你是故意這樣對我的是不是?你想要我痛苦是不是?」嘶啞的問話,藏不住的是其中劇烈的顫抖。仿佛在害怕對方回答的話並非心中所想而痛苦。
痛苦嗎?他什麼時候讓她痛苦過了?尹凡皓有一會兒的怔忪,似乎,完全不明白她說的話。
「景靈!」就在三人僵持不下之際,後邊傳來三人都熟悉的聲音。
身為被喚之人,但韓景靈卻絲毫沒有轉頭看來者何人的情緒。全副心思都凝聚在尹凡皓身上,然而他的眼神甚至吝嗇于多看她一眼。
「跟我回去!」韓景尚緩緩走近,一把抄起韓景靈素白的手腕,欲把她拉走。
沒想到韓景靈想也沒想,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狠狠地甩開了他的手。一種得不到答案誓不罷休的力量牢牢地控制著她。
今日,她一定要知道尹凡皓對自己的心意。
「凡皓哥,你一定要讓我痛苦嗎?我痛苦的話你會很高興嗎?」黑曜石光芒里透過絲絲的詢問與探究。明知道會受傷,卻還是執拗地要去追問。
一字一句,如泣如訴,內心隱忍的悲慟因他的默然而變得一不可收拾。猶若生命中失去的東西再也回不來,聲聲的叫喚換來沉重的哀嘆,直至絕望,無聲,消逝……
一陣風吹過,相互摩挲著的梧桐樹葉子出「沙沙」的聲音,四下透出一股動蕩不安的氣息,厚厚的雲層突然遮蓋著那輪絢爛的光芒,天地間有一瞬間處于陰暗的邊緣。層層的圍攏,暗沉的色調,似乎在故意包庇著什麼不見得人的事情。
梧桐葉子飄落在一處只有寒冷低氣壓的角落,一片,兩片……沒給那個角落帶來更多的熱鬧與繁華,反倒為其平增幾絲陰森可怖的冷凝。
讓人窒息的氣場,讓人心驚的溫度……
「景靈,我……」尹凡皓試著去了解去解釋,但是她並沒有給他留下任何機會。
「護腕為什麼要送給她?」漆黑的瞳仁里閃耀著晶瑩的光澤,溫溫潤潤,像是早春草地上隨時會掉落的晨露。
「韓小姐……」訥訥地,溫愛依試圖把心中的意思表達出來。
「凡皓哥!你知道從小到大我一直都喜歡著你嗎?一直喜歡著你!!」從來不知道,原來悲慟可以沿著四肢百骸在體內肆意流竄,全身只剩下疼痛的感覺是那般蝕人心髓,仿佛一絲一縷注入體內的痛楚,不到死的那一刻是永遠也無法擺月兌的。
既然如此,為什麼還要去保留那見鬼去的矜持?為什麼還要為了這毫無意義的東西去錯過可以追求的幸福?
豁出去,還有什麼可怕的嗎?
「景靈……」良久良久,尹凡皓才宛如從那番話中緩緩的回過神,這個讓人震驚的事實讓他遲遲未能消化掉。盡管腦袋飛地運轉,卻只能化成短短簡單的兩個字。
看來,一直只當她是妹妹看待的尹凡皓並未現,原來小公主的芳心才已許給他人,而這個人並不是其他人,竟然是……
多麼諷刺的現實!多年來,韓景靈身邊一直不乏追求者,只是,為什麼他都不曾知道她的心意呢?他一直,只是她的另一位「兄長」,難道不是嗎?
「景靈。」一旁站著的韓景尚面無表情地去拉了她一把,企圖把她帶離這個是非地。他看著尹凡皓的神情,好像知道了什麼,冷漠的眼中流瀉出幾分擔憂。
原來,他也害怕听到讓人沉痛的消息……
韓景靈卻像是身體受控制般,堅強地站立在原地,仿似幾匹馬也無法將她拉走。
「韓小姐,如果你喜歡這護腕的話,我可以把它轉送給你的。」
靜默的對望中,溫愛依選擇深吸一口氣,鼓足勇氣把心中的話說了出來。面對韓氏兄妹,她到底還是有點害怕與敬畏的。
不大的聲音,柔柔的聲線,卻讓僵持的三人一起轉頭望著她。
「愛依。」尹凡皓看著她那麼輕易地就把那個純白色的護腕遞到韓景靈的面前,那雙桃花眼里有一瞬間閃過哀戚的神色。
這麼輕易嗎?她就要這麼輕易地把他的心意送出去嗎?
韓景尚無情地看著她虛偽的舉動,臉上掛著不以為然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