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道口高架橋下，遠遠望去幾十輛車靠邊停在路旁，周圍全是人，有的蹲著圍成一圈閑聊，有的靠車抽煙，有的則三三兩兩聚頭閑聊。
靠近下車，阿龍正拿煙和餅干給大伙分，飛哥手里提著一個黑袋，袋里全是「老毛」，因為按照道上規矩，如果是因為生意沖突引起的火拼，老板必須放每人塊作為「撫恤金」，再外帶兩包煙。
「你什麼時候跟來的，不是叫你和阿明好好待著嗎？」回頭「花臉」居然跟「光頭」他們站一起。
「跟他們一同過來的唄，怎麼？不會趕我回去吧？」怪不得當時「大粗」說自己沒系好鞋帶，原來是給這小子打掩護。
「算是服你了，那阿明呢？」就怕阿明也溜出來。
「他傷得比我重當然是讓老婆好好調養啦，我總不能當幾百瓦的電燈泡吧。」一套一套的，懷疑再修煉幾年，他能把死人都給說活回來。
「說不過你，既然都到這了，我也沒什麼好說的，到時候小心點就是。」做人要有自知之明，要說磨嘴皮子，對他只能是望塵莫及，甘拜下風。
「這是你們的，給下面的弟兄下去。」飛哥取出四打鈔票塞到我懷里。
「我們幾個就不必了，給弟兄們留著就是了。」
「每人一份，誰也不許少，這是規矩，圖個吉利，我先到那邊看看。」說著便走開了。
「我們的人都到了齊沒？」點上煙問牌位，一個勁地咳嗽，老毛病又犯了。
「瞧，都在那邊候著呢。」沿「牌位」指的方向放眼望去，約模五六十人蹲在橋墩下互相議論調侃，都並不是很緊張的樣子，不知道這樣的狀態是好是壞，還是咳嗽不止。
「看你咳嗽成這樣，怎麼也不買幾服藥吃？我家對門有個老中醫，什麼時候帶你去看看。」
「等閑下來再說吧，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老毛病，一時半會也好不了。」將鈔票轉交到他手上，「給弟兄們分分，他們中我沒幾個熟的，還是你去比較合適。」經過幾次一塊喝酒（雖然我沒喝），其實也有幾個眼熟的。
「沒想到你那麼內斂，跟個大姑娘似的，丑媳婦早晚還得見公婆呢，更何況你是他們心中英明神武的泰哥，有什麼不好見人的。」
「好了，別磨蹭了，去吧，回頭一定跟他們好好聚聚。」「牌位」走開，咳得更厲害，干脆一人躲在角落咳個夠，腦子里突然閃過一個戒煙的念頭，恐怕只是咳得受不了的時候才想起，過了也就忘了。
「把牌照都卸了，全部上車。」飛哥一聲令下，我上了剛才坐過的那輛車靠窗坐下，車里擠了五六個人，看著都眼生，也不曉得「光頭」他們在哪輛車上。
「開始試車。」阿龍坐在一輛桑塔納副駕駛座內探出半個頭喊，在火拼前試車是必不可少的一道程序，因為「隨軍出戰」的都不會是好車，並非像古代那樣必須挑選好馬出征，萬一在關鍵時刻什麼事情都可能生，要是車子出了問題，那就是生和死的零距離，絕不能拿自己的命來開玩笑。試車主要是檢查以下幾個方面︰一，剎車是否正常，二，油沒有加足，三，能否一次啟動成功，四，車燈是否完好。
剎那間，二十幾輛面包車，加上十幾輛桑塔納同時啟動汽笛，同時打開車燈。阿龍在最前面帶頭引路，雙跳燈閃爍，車隊就像一條暗夜威龍徐徐向前移動，氣勢極為磅礡。面包車空間大，能裝下的人數也多，就按平均每輛車5個人來算，也有個將近人，不知道金胖子那邊會有多少人。車距逐漸拉開，有了揮空間，飄移，飛，都來了，你我我你地在東方大道上穿梭，大展車技，各顯神通，繞過老鷹大轉盤，桑塔納後備箱時而掀起又落下，箱內的紅櫻長槍露出半截。一個來回又到原地，試車結束。
「都在車里吃點東西吧。」飛哥下車巡邏般走來走去。
「豹哥平時對我那麼好，沒想到媽的，晚上一定要替他報仇。」坐我旁邊的「皮夾克」自言自語，看起來歲數也並不是很大。
「你們怕不怕死？」坐在靠窗另一側的「楊梅頭」啃著夾心餅干問。
「怕死還混個球，就算光榮了也拉金胖子一塊下地獄。」坐在副駕駛室的「紅披風」立馬接上他的話。
「說得好，兄弟我頂你，對了，听說飛哥又添幾員虎將，領頭的叫什麼阿泰，你們認識嗎？」這個「楊梅頭」，怎麼提起我來了，若無其事地打開餅干盒拿出一片放進嘴里。
「阿泰？是不是干掉白眼狼那個？他們被金胖子的人追殺，還是龍哥帶人來解的圍，那天晚上我也在場，可就沒看清他長什麼樣。」想不到還真打出點名堂來了，竟然有這麼多人知道我的名號，不過江湖謠傳也忒快忒不真實了些，怎麼全世界都說「白眼狼」是我干掉的，而實際上我壓根連他的毛都沒踫過，怪不得在小天鵝的時候那人硬是要找我替那匹死鬼狼報仇。
開車那小子回頭暗笑，正想開口，趕忙使下眼色搖搖手示意他不要說，這時「牌位」扛著一箱東西朝這邊過來。
「飛哥叫你們月兌了外套，都把這個換上。」通過車窗將牛仔衣和熒光筆遞進來。急忙低下頭去不讓他看到，萬一讓他看見打個招呼什麼的，那身份就暴露了，人不留名燕不留聲，既然要充無名小卒，那就硬充到底。
又開始咳，搖下車窗將臉朝向外面，一股冬夜的寒氣襲來，換上牛仔衣，別上熒光筆，掏出手機，已經9點半，還有兩個半鐘頭，時間一分一秒地過，仰頭，看不見月亮，烏雲密布，白天陽光明媚的大好天氣去得無影無蹤，月黑風高夜，血腥一步步臨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