丟下了手中的奏章景灝有些失神的抬眼望著藻井里盤旋的龍只覺得此刻身心都在疲憊。從太後那里回來將謊言編織打著一切都是自己布置安排的旗號將母後的疑慮消除也答應了她一定要將奸細挖出來。
奸細自己該交誰出去呢?景灝有些憂慮。
殿門吱呀的輕開一個年輕的太監捧著一盅湯走了進來︰「大王參湯好了您請用。」
景灝抬眼看著那小太監抿了下唇看著他把湯盅放在了桌上。景灝伸手捏了勺將湯汁舀起那清亮的湯品在起落間變成玉色的水線。
「下去吧孤想一個人靜靜。」景灝輕聲說著看著那小太監恭順的退了出去。
如果是他他一定會說︰「大王這幾日您也勞累了這是參湯您喝點。」吧?景灝在心中問著自己看著那盅里的湯幾番起落後丟下了勺子起身出了殿。
小太監正在門口侯著眼見大王出來趕緊欠身︰「大王天色已暗您這是要去哪?」
「隨便走走。」景灝蹙著眉說了一聲便邁了步子心中卻想著換做是他只怕他才不會去問這些而是默默地跟著自己吧。
小太監低著頭看不到大王已經蹙起的眉只恪守著職責輕聲的提醒著︰「大王再有一刻便是去承歡殿的時辰您看……」
「孤什麼時候去心里有數不用你來提醒!」景灝不快的輕喝。甩了袖子便大步向前︰「都別跟著孤!」
景灝忿忿地在殿前空曠地院場里行走皎潔的月光昏暗的燈火交織成斑斕將大殿的青石地面映出一片暈色充滿了闌珊的意味。
景灝捏著拳頭在殿前踱步他踩著那些斑駁地光影。糾結著內心想要的答案。終于在片刻之後他做了決定大步的走向奉天殿的殿後。
推開了那無人敢踫觸的後門他踏進了鳳藻宮行至那尊鳳像前他抬手輕撫。漸漸地一片黑暗中慢慢地走出一個老頭月色照明了他的臉。是安德安總管。只是他那以往還有些勁頭的步子此刻全是老態的蹣跚。
「大王您來了?」安德低著腦袋問著話語里滿是等待地味道。
「是啊來了。安德你陪孤再說說話吧。」景灝說著就轉身坐上了台階在一片夜色里看著那輪月。
「大王要老奴陪著老奴自然陪著就是不知道大王是要老奴講自己的事還是听您的心思?」安德口中說著也坐了下來坐在景灝旁邊一臂距離的台階上……
「你自己的事你又不會說。孤不指望只想和你聊聊心思都好。」景灝說著轉了頭︰「安德在你眼里我是個好帝王嗎?」
「有帝王之才卻無帝王之心你談不上個好字。」安德說著沖著景灝笑了笑。
「我無帝王之心?安德你糊涂了嗎?就算你心屬他國。可是在我身邊這麼久我做什麼可沒瞞著你難道你看不到我所做的嗎?」景灝的雙眼在月色下泛著粼光。
「是老奴都看到了所以才說您有帝王之才曾經老奴也堅信你是有帝王之心的可是這今日老奴卻知你無。」安德說著伸手揉揉他自己的腿。
「今日才知?這話怎麼說?」景灝問的很認真。
「大王老奴可是一直在您身邊。什麼都看到地。不錯身為大王您也在謀算您也在防範但是今日的你與往日不同。曾經老奴看著你設下計謀讓真正的嫣華郡主甘心變為棋子踏入瀾國為你潛伏老奴真的是心里佩服。那樣地人間美色那樣的才華女子。您竟舍得。還親手讓她踏入此路也不曾皺一下眉。面對美色能這般心狠的世間沒幾個!」
「心狠?」景灝的眼皮垂了一下。沒再說話。
「是啊心狠您不是還叫奴才去殺人滅口已除後患嗎?」安德說著呵呵一笑︰「若不是老奴犯了點錯讓您去彌補只怕現在那位讓您亂入麻的丫頭已經成灰了吧?您今日也許也不用如此煩惱與糾葛。」
「你是故意的?」景灝蹭的一下站了起來。
「是啊不過老奴想留下的是那誘騙了嫣華郡主情感地人卻沒想到順勢也讓那丫頭活著了。」安德說著掛著笑容裝模作樣的看向月亮但是他此刻心里也清楚那夜他可是把那小子關起來的那個半夜冒出來想要帶郡主走的人卻真的是個巧合連那個人是誰他也至今沒能猜出來。
景灝沒有說話他看著安德臉上的笑容忽然心里一驚想到了他之前忽略地事︰「你把那小子藏了起來然後是你要他去找紫瞳是不是?」
「是。」安德很痛快地認了︰「只有這樣當嫣華郡主遇到紫瞳的時候才會知道是她被算計了那個小子是你為了讓她踏上此路放下地誘餌。」
「你還真是衷心為主啊枉我這些年來如此的信任你。一路看小說網」景灝氣惱的甩了一下衣袍。
「大王您別說笑了您信過誰呢?您不過是心底憂傷的時候會和老奴說說話罷了倘若你真的信了老奴老奴這次只怕也拿到了想要的東西而不是暴露了自己被您抓住了。」安德說著轉頭看向了景灝︰「所以您的防範您的計謀老奴看到了您的帝王之才但是現在的你卻沒有帝王之心了您已經失去了那份心狠。」
「你說我失去了心狠是因為我將你囚在這里而不是將你送入牢獄嗎?」景灝眯著雙眼。
「哈哈。您將我囚在這里是不想我的事打草驚蛇吧!畢竟老奴是您身邊伺候的人要是讓大家知道一個堂堂地總管竟然是他國奸細只怕這宮里要亂成一片了吧?大王啊老奴是老了。可是卻不糊涂。老奴說您心狠是因為您對那一個丫頭竟然幾次反復了抉擇幾次改變了計劃。老奴一直在想她究竟有什麼好?她難道會比嫣華郡主好?不就是她有一對酒窩嗎?不就是和這里面的畫像有這麼一點像但是卻令你如此……哦不好像還有什麼誓言之類的您曾問過奴才死人是不是能還魂是不是能控制了別人。看來她是入了你的心代替了你心中的王後芙兒吧?」
景灝看著安德竟然很認真地點了點頭︰「是孤真的覺得她就是芙兒。」
「哈哈大王您糊涂了嗎?凌相一家可是死光了的啊!」安德說著笑了。
「或許她沒死呢?或許她逃月兌了呢?」
「瞧瞧現在的你哪里有你父王的那份帝王之心?當他要用凌相的時候他可以許諾要凌相的女兒入宮為妃看則是榮寵實際卻是手中的人質而當變故生。即便哄著自己那有預見之力地兒子說他們都已流放自己是仁愛之君卻也要私下派人去追殺要趕盡殺絕不留一絲後患才能令自己高枕無憂。這便是帝王的心︰為我用者。愛;逆我心者誅!」
「是父王他騙了我就算是他們謀逆可芙兒是無辜的啊!他何必要奪掉那樣一個生命?」景灝口中喃喃。
「大王何必這麼說呢?您難道沒做過這樣的事嗎?這幾年里您讓老奴給多少人喝下過湯藥?您還一次又一次的挑起後宮爭寵叫他們爭的誰也別想平安的去生下子嗣不是嗎?這會您不必裝作仁愛。也不必冷酷縱然你口口聲聲心里只有那一個女人你現在也已經背叛了她背叛了你心中的王後你愛上了一個丫頭還是一個妓奴。一路看中文網」
「夠了。安德。你沒資格教訓孤!」景灝咆哮著揮了衣袖安德就直接從兩階台階上滾下。
「我一直把你當我身邊最信任的人。可是你卻背叛了我如今還來教訓我?你說我防著你你錯了我恰恰沒防著你!你好好想想孤的哪件事瞞過你?就連這鳳藻宮除了孤也只有你能進!你說你沒拿到密錄你暴露了自己。你可知道如果不是孤一時心動換了藏匿之地那密錄可是要放在你手里地!你說孤囚你在此是怕打草驚蛇。不錯孤是怕打草驚蛇可是孤已經知道你是奸細只要一掌就可以要了你的命卻為何不曾動作?因為孤早已習慣把你當作依靠什麼都告訴你!」景灝看著那滾在地上的身子激動的咆哮著。
「大王你不要說這樣地話老奴不會信的。天底下最會騙人的就是帝王。」安德捂著臉慢慢地坐了起來︰「您殺了老奴吧反正我是個奸細也該殺。」
「不錯你該殺可是可是我不會殺你你不是說我的心不狠嗎?我就狠給你看我會把你囚禁在這里對外說你失蹤然後讓你在這個空蕩的宮里活著慢慢地去煎熬你的心讓你好好想想你是如何的對不起我!」景灝說著轉身就要走。
「你瘋了嗎?難道你要一個他國奸細會對你有愧疚之心?」安德那蒼老的聲音也嘶啞在夜空里。
「你會地因為你很清楚我有多麼信任你!」
「大王啊!」安德忽然聲音里透出一份慟哭之音︰「你何必這麼執拗!」
「什麼?」景灝愣著看那安德抽*動的肩。
「一個芙兒老奴不清楚你究竟和她有怎樣的約定卻可以令你固守這些年哪怕對身邊的人都如此狠卻也不自知。而老奴雖然在您身邊這些年可老奴是個奸細是他國潛伏在此的一步老棋你該要了我的命就是何必非要我去活著呢?難道您非要證實什麼才滿意嗎?好好你贏了是老奴對不起你。老奴愧疚求您要了我地命吧!」安德地聲音已經帶著哭泣地嚎音。
景灝地手緊緊地攥著此刻他真的不知道說什麼。他看著安德那佝僂的身子想著這些年一個老太監卻時常給他勸慰他走到了他的身邊。將他拉了起來︰「我也想殺了你可是我下不了手如果不是你在我一問之下就承認你是奸細我絕對不會懷疑你。」
「大王您……哎老奴受已逝碧王恩惠自願到此來做著奸細潛伏著數十年雖然沒能把什麼重大地消息回去但也是目睹了一些事。既然您如此信任老奴今日也不防告訴您凌相一家的確是被冤枉的他根本沒有謀逆之心。」
「你說什麼?」
「那些刺殺之人都是碧王選出來而後費勁心思才做了凌相家的家奴他們本意是要將先王刺死可是偏偏你做了夢預見了此事于是臨時起意就想著若是搏不下先王的命也要讓凌相死。畢竟他背叛了碧國。可是您不要再妄想芙兒會活著了先王當年派去滅口的暗衛里也有我們的人他們是一定會趕盡殺絕的。」
「趕盡殺絕……」景灝重復著退了一步。
「大王您不是來找老奴想說說心里話嗎?老奴知道您在愁什麼。大王您要真地信任過老奴就听老奴的話吧︰您好不容易真的在意一個人了又何必顧慮那麼多呢?她現在可就是郡主的身份你想給她一切都可以啊您何必猶豫呢?您放心吧知道她身份的只有你我我若死了不會有人識破的如果您憂慮子嗣的事……大不了將她先封後然後選個妃生下孩子過繼給她就是。畢竟湯藥已經入月復沒什麼指望……」
「你說什麼過繼?」景灝愣了一下。
「江山後繼總要有人您若是為她好就選個信的過的妃嬪生下子嗣吧這樣群臣們也不會計較什麼血統。而她也可以代替芙兒做您的王後了。」安德說著扶著他自己地老骨頭給景灝跪下了︰「大王。以後請別那麼執拗了。就算您的預見之力可以告訴你一些事可也總看到的是表象啊。丟開那些枷鎖吧老奴能說的也就是這些了。以後老奴不能在您身邊伺候您多保重吧。」
景灝看著安德長長地出了一口氣伸手拉他起來然後拍拍他地肩膀︰「你說的對我沒有帝王的心我也曾心狠過可此刻我真的狠不下來你走吧離開這里回你的屋里去明日你遞個奏章吧就說告老還鄉我會下旨準了的。」
「什麼?您您要放我走?」安德懷疑自己听錯了。
「是啊放你走。」景灝說著就轉身離開月色下他的背影竟十分的寂寥。
安德哆嗦著看著景灝地背影消失在那扇門之後他又一此跪了地可這次他是沖著東南的方向︰「先王碧君安德一生身在瀾而心永碧可是末料卻……安德有愧有愧!」說完他重重地磕了兩個頭便起了身顫巍巍地挪著步子消失在夜幕里。
景灝邁著步子帶著沉重前行才繞到殿前就听到宮女太監們那焦急的在詢問自己的聲音于是他使勁地搖搖頭丟下了腦袋里悶的糾纏走到了那幫下人們的跟前︰「吵什麼孤散步一會你們就鬧成這樣。安總管不在你們就亂成這樣嗎?」
「大王您看這會都……」
「行了孤知道了擺駕承歡殿!」景灝微蹙著眉有些不耐煩地說到。
殿角高檐脊獸銅鈴景灝在轎輦里看著月下地他們只覺得心口涼涼地。這便是宮廷尋一個可以相信的人都這麼難如今連安德都是他國地臥底那麼自己還能相信誰?除了母後難道只有蟬衣了嗎景灝想到蟬衣就想到她那對酒窩對著自己招手的樣子只覺得心中愧疚萬分。
我毀了她要是她知道她不能生育的話……景灝煩悶的想要捶自己一拳。
當轎輦落下他看到那高掛明燈的承歡殿時他想起了安德的話︰過繼。
過繼這似乎是個辦法畢竟湯藥已下她已經……景灝想著坐在轎輦里並沒下去。轎下伸手相扶的兩個小太監則舉著手臂你看我我看你的無奈的等待著。
景灝抬眼看著那份明亮他的腦袋里出現了夜昭容的模樣他抿著唇一邊一邊的想著︰「她適合嗎?論身份血統她倒是可以但是她恐怕是覬覦著後位的若要她過繼她回答應嗎?就算她遵照我的意思應了可是那對蟬衣來說就真的好嗎?」
「大王承歡殿到了。」一直跟著的小太監見大王不動終于開腔提醒。
「哦。」景灝應了一聲起了身伸了手臂便下卻因為腦袋里還在想著自己的盤算並未注意攙扶的太監結果下輦的時候不小心崴了一下但還好沒什麼事。
「你們干什麼吃的竟然傷了大王要是大王有個什麼不適?小心你們的腦袋。」那小太監急忙訓斥著身邊的人景灝本欲說自己無事可是一听到小太監的話卻覺得心里一亮。
如果她生下孩子後意外死掉那麼過繼給蟬衣的話也就是順利成章的事了吧?景灝轉了下眼珠拿定了注意︰就這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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