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爭霸 第三十九章 魏莊主遺書馬自知 秋無月遣使攪金盆

作者 ︰ 三畝半

隆興元年七月初八,魏正生日。

「時間過得真快啊,轉眼又是一年。」席後,魏正和馬自知愜意的坐在書房,望著一彎細月,不禁有感而。

拋開了一切的包袱,魏正這一年多來竟又福不少,轉眼便是八月中秋金盆洗手之日,想著自己立刻便能退出打打殺殺的江湖,魏正打心眼兒里高興。

「是啊,歲月不饒人啊。」馬自知也是捋了捋胡須道。

「修農啊。」魏正想了想,問道︰「你可曾想過亦如老夫一般退出這場紛爭?」馬自知望了望魏正,卻是搖了搖頭,魏正知是他還是記掛著林絕的仇,不能自已。于是便道︰「絕妹的事也該是放下的時候了,這麼多年來,你……」

魏正還未說完便覺察到馬自知凌厲的眼神瞄向自己,連忙住了口,愣愣的望著馬自知,他也不知道像馬自知這樣一個生性隨和不記仇的人,為何偏偏放不下幾十年前的舊事。這時,馬自知卻是開口了道︰「子謙,你的好意我是知道的,你是怕我不會半點武功,即便找到了那賊子也是白白陪了自己一條性命是嗎?」

魏正沒有開口,算是默認,可是馬自知接下來的話卻是大出他意料之外。「我也知道我沒有半點武功,對那些打打殺殺的事情也是心生厭倦,但是我一日不在江湖我便一日不能查出那賊子的下落,就算我不能替絕妹抱得深仇,但我卻是盡了畢生之力,日後在九泉之下與絕妹相遇,那問心無愧不是嗎?若我便這般放棄,你讓我有何面目向九泉之下的絕妹交代?」

「可是……」魏正剛想說什麼,卻被馬自知擺手打斷了。

「你我相交三十多年,你是知道我的脾性,若是尋常恩怨,我早就忘得一干二淨了,只可惜,絕妹是我生命中的唯一。就如那日我說的,在我親手埋葬的絕妹的時候我便將自己的心也埋了去,我在這世上活著完全是為了絕妹活著的。你說一個人在這世上匆忙走一遭為的是什麼?是那些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虛名利祿還是一段刻骨銘心的情愛,我想在海清去的時候,子謙也曾有與之同去的念頭吧。」

馬自知一席話說得魏正也是戚然,禁不住低下頭去,事實確是如此。至今仍讓自己無法忘懷的不是華山絕頂的勝出,也不是葬劍山莊的慘敗,而是屈海清。

「其實我也害怕,真的,子謙。我怕有朝一日我與那賊子見上面了卻束手無策,那當如何是好?所以我也一直很矛盾,既想盡快找到那天打雷劈的惡人卻又不想見到他,因為我不知道我見到那惡人後回是怎樣一番景象,是拼了性命自取其辱還是跪在他的面前求他也自己來個了結……」

「不,修農,你……為何當初老夫欲替助你一臂之力你卻以生死相逼?」魏正此時听得馬自知的心聲,滿臉盡是驚訝之色。

馬自知望了望魏正,慢慢的說道︰「那是我自己的事啊,倘若……倘是海清被惡徒害死,你能甘心讓我替你報仇嗎?」

「可……」魏正才知道,馬自知也有偏激的一面。想到這里,魏正站起身來,走到書架前,從一大摞書中尋出一冊來,放在馬自知面前道︰「拿著。」

馬自知望了望沒有封皮的書冊,又望了望魏正,沒有去拿,問道︰「這是什麼?」

魏正一字一句的說道︰「飄零劍法!」

馬自知一听,這不正是魏正閉關三年修煉的新劍法嗎,何故要交給自己,連忙推月兌道︰「你這是……你該不會讓我修習這劍法吧?」

魏正望著馬自知,搖搖頭道︰「你是不行的了。」

馬自知更加迷惑了道︰「那你給我作甚?」

魏正又是滿臉失落的說道︰「交給清兒吧,那丫頭悟性極高,定會成為一個好劍客。」

馬自知听了魏正這話,終是明白了他的深意。原來魏正也知馬自知即便尋到了當年加害林絕的惡徒,也定不是其對手,更不提給林絕報仇了,自己能不能活命都成問題,但是魏正八月中秋便金盆洗手、封劍修身不理江湖之事,即便是想出手也是不行的,故此才將自己的心血交給馬自知,並讓他給清兒修煉,卻是有兩層深意在內。一則,若馬自知畢生尋不到那惡徒,清兒修習了劍法之後繼續尋那惡徒下落;二則,若馬自知有幸又不幸的遇到那惡徒,定是凶多吉少,他又不待別人插手,定是必死無疑,讓清兒修習劍法之後便能為他和林絕報仇,也算了了他的畢生心願。

「可是,零兒怎麼辦?」馬自知明白魏正打定了注意便很難收回,更何況這也是魏正一番心意,也不便卻了,想到這劍法是魏正專門為魏零閉關苦思出來的結晶,于是便這般問了。

只見魏正笑了笑道︰「若能將我這一顆人頭送與修農老夫便送了,只可惜老夫尚不能那般無私,故才將劍譜當了人情,老夫還嫌尚不為足呢。」

馬自知听得魏正如是說了,本有話想說,但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將劍譜納入懷內道︰「好吧,我將它收著也好。」

魏正見馬自知收下,心中也是大快,笑道︰「日後清兒若在零兒手下敗了招數,修農可不要怪老夫藏私才好。」

馬自知也是淡淡的笑道︰「老夫也希望如此。」

魏正听完,並未覺察到馬自知臉色有變,哈哈大笑道︰「你這話若被清兒听到,定會鬧得你不得安穩。」

八月天氣晴朗,今年的桂花也是異常的香。

雖說離中秋之日還有七、八天,可連日來飄零山莊里卻多了不少人,多是江湖上魏正的舊識,也有些魏正聞所未聞的江湖豪杰。本著來者是客的禮儀,魏正早已吩咐下去,凡是莊內來人均要好生招待,若客房不夠了,便住到山腰的書院去。

原來魏正早些時候便和萬老先生講過了,萬老先生已和家童與數日前離開了書院,魏零和屠金二人才得閑幾日,加之莊內來了不少人,更是玩得瘋了,和清兒一起,三個小鬼整日不見蹤影。

魏正自是忙著接見各幫各派遣來道賀的使者,由于連日來莊上來人實在太多,平日里不讓到下房干活做事的徐春妮也是與一眾家奴忙活開了。季湘君本也想到下房幫忙,可魏正三令五申不許她摻和這才便罷,整日待在屋子里好生悶得慌,加之清兒也與魏零和屠金兩個小鬼整日整日的玩耍去了,越加無聊。雖然整個莊內,節日的熱鬧氣氛很是濃郁,卻獨她一人感到落寞,也不知怎麼的,上次馬自知給她服了幾副藥後稍有好轉的夢魘近來又開始作,可她卻是沒有講予外人知道,生怕誤了大家做事。

莊內最忙活的便數戚千書了,接收各種賀函、引領各路英雄豪杰、安排食宿等等一干雜物都落到了他的頭上。所以趁人不多的時候,他便向其余師弟打趣道︰「我終是明白二哥為何匆匆去了,原來這般繁雜,頭都大了不少。」

話雖這麼說,戚千書卻也是干得異常起勁。畢竟師尊將這麼重要的事交予自己便是對自己的看重,照師尊的話便是「來的都是在江湖上重情重義之輩,有的雖然名頭不響但也是行走江湖多年的前輩,不得有半點怠慢,但也有些刻意尋釁滋事的無恥之輩,必要好生處理,若有半分差池飄零山莊日後在江湖上便會遭人唾棄。」還有就是來到莊上的人看戚千書的眼神讓他很受用,那種敬仰的眼神讓戚千書感到自己從沒這樣滿足過,故而雖是累了點,卻也都兢兢業業,沒出半分紕漏。

直到這日晌午時分,來了一個叫張戟的人,執意要上山頂面見魏正。戚千書給他解釋了無數便說莊上已住得滿了,新來的客人都只能在山腰的書院住下,師尊會在晚些時候親自來與眾位英雄豪杰致歉,可是那張戟卻是一門心思的即刻便要見到魏正,而且直呼「魏正」其名,亦無半分尊敬,引得前來的其余豪杰均是指責不住。可那張戟卻是不理不問,無論是戚千書不住解釋還是旁里豪杰的呵責都不退卻,戚千書當著眾人的面卻又不好出手教訓他,試試師尊新授的幾招飄零劍法,這幾招飄零劍法也是莊內出大師兄蕭常問外,獨戚千書一人習得,他還顧自得意了好一陣子呢。

不得已,戚千書只能是一邊讓張戟先等上片刻,一邊遣小廝向莊里報了,等待師尊定奪。不一會兒,那小廝飛快的跑了下來,如此如此給戚千書道了,戚千書十分不情願的向張戟拱手道︰「師尊有請這位大俠。」

戚千書故意將「大俠」二字說得分外響亮,想那張戟只是偏安一隅的惡霸而已,江湖上更無見得他的名號,一旁眾人听了知道戚千書故意奚落于他,也是跟著附和道︰「張大俠請了。」那張戟哪想得這個層面上,听得飄零山莊主事的喚自己為大俠,心中卻是高興得很,沖著眾人笑了笑,大踏步的跟了小廝而去,只剩下戚千書與其他豪杰面面相覷。

張戟一路跟著領路小廝來得化劍閣前,望了望龍飛鳳舞的「化劍閣」三個字,卻是心中暗自好笑。別人都是什麼廳什麼堂的,獨這飄零山莊卻偏偏是個閣,也忒小氣了些。或許是這魏正故作清高,刻意寫成了閣,以表示他于世不同之處,想想這樣才符合這麼大的山莊,即刻又想到自家的「忠義堂」也改成「忠義閣」得了。

就在張戟還沉浸在胡思亂想之中的時候,小廝出來傳話道︰「師尊有請。」張戟這才收了一干想法,記起自己來此的目的,大步踏了進去。

魏正先是見那張戟站在廳前盯著牌匾看了半天,心中好奇,在他的腦海里總是想不起這樣一個人物來,待張戟走得近了,還是想不起張戟是誰。因為那張戟步伐輕重不一,身段雖瘦卻是不精,目光渙散無神,顯是一個不會武功之人,即使會點武功也是些皮毛三腳貓的功夫。自己不理江湖事已有多年,認識的均是多年前的好手,亦無商業上的交往,可他為何如此張揚?想來想去,魏正終是想到了一個人物,那便是三十年前獨闖桃花源的莫問天,可這人卻是姓張,十分不解。

其實有些時候人總會鑽牛角尖,或是說按照自己固定的思維去想,極度容易走進死胡同。就如同此時的魏正一般,若他不把張戟想成一個武功好手,或是裝成不會武功的武林好手便不會想這麼多了,說到底張戟只是一個他不曾見過的人,一個連名字都不曾听過的陌生人。

魏正見張戟進來,起身抱拳笑道︰「招待不周,還望張大俠見諒,莊上確實已無上房,所以……」

也不待魏正將話說完,那張戟卻打斷了他道︰「你便是魏正?」

此話一出,連站在一旁的蕭常問都忍不住側目望了望張戟,直接喚對方名諱在江湖上已是一個不成文的禁忌。除非有什麼深仇大恨或是對方做了傷天害理的事,此時一個年僅不惑之年的小子竟敢直言魏正名諱,確是十分膽大妄為之事,就不說江湖輩分,單魏正虛長他幾歲也應該換個稱呼才是。

其實在這一點上,張戟何嘗不知道。再說他與魏正遠日無冤近日無仇,而且眼前這魏正看上卻雖也慈善,可他畢竟也是閱人無數,知得深淺,若不是迫不得已,他也不敢這麼膽大。但是事已至此,且自己一家三十余口的性命尚握在那可怕的女人手中,自己豈能不照她所言照做不誤,即便此時得罪飄零山莊,待顧全了一家老小性命,來日專程來賠禮謝罪便是。

魏正在听得張戟直呼自己名諱後,臉色也是一變,但想及自己金盆洗手在即,也暗自忍下了,道︰「不錯,小老兒便是魏正,不知這位大俠有何指教?」

張戟听得魏正的口氣不善,心中也是暗嘆,這個梁子接大了,可還是裝作波瀾不驚的說道︰「我來是勸你將金盆洗手一事作罷的。」

蕭常問再次被張戟之語吸引了過去,心中忍不住打鼓道︰這人到底是何來歷,竟敢口出狂言?魏正望著張戟,眼神中的寒意陡升,直看得張戟渾身冷,心中暗驚,早知道便不生那該死的畜生了,給老子惹來這般麻煩!原來這張戟便是那日因調戲良久婦女才招惹了催命閻王秋無月,而後被秋無月扔下酒樓斃命的張三的父親,而那個握著他一家老小三十余口性命的女人便是秋無月了。

魏正听了張戟此言,心中一怒,本來已坐下,一下子又站了起來,滿臉怒意,口氣森森的說道︰「張大俠可要知道老夫金盆洗手可是數日之後的事,今日嘛……」說到這里,魏正冷笑了一聲。

張戟在那陣冷笑聲中仿佛听得一陣骨骼斷裂的聲音,更好像了听到了自己慘絕人寰的悲號,可是現在他已騎虎難下了,再怎麼怕也得撐下去。但是張戟還是不自覺的退了一步道︰「我只問你,此時你意已決?」

魏正此時也是不管眼前這人是哪兒來得角色,更不理他有什麼手段,冷冷的說道︰「老夫一言九鼎,英雄帖已散布天下,難不成你當老夫是視天下英雄為無物的無知狂徒!?」

張戟又不是傻子,且再怎麼也算半個江湖人,哪能听不出魏正話中的刺,但是他也不敢爭辯,再退了一步道︰「我再問一遍,你是否心意已決?」

魏正不知道這個故意滋釁的主為何只記掛著自己金盆洗手一事,但此時也不及思慮,況且他此時也已是騎虎難下,若此時收回自己金盆洗手之話,天下英雄又當如何看待自己,于是便振振的說道︰「老夫心意已決!」

張戟听後,也不再魏正金盆洗手一事上糾纏,轉而問道︰「听說莊主尚有一子。」

魏正始料不及張戟對自己的態度猛然間來了個逆轉,但是又不知道此人問及零兒是何事,應道︰「老夫卻有一子,喚作魏零。」

張戟一听,連忙道︰「將他給我帶走。」

「大膽!」蕭常問搶在魏正面前喝了出來,「你算什麼東西?」經過一番觀察,蕭常問確定張戟就是一個地痞流氓,居然敢如此造次,一下子站了出來呵責。

張戟听後,心中惶恐不安,生怕魏正等人動起手來,到時候自己可就慘了。于是連忙問道︰「你們定是不給的是不?」

蕭常問和魏正畢竟都是涵養頗深的人,若遇得戚千書,早就將張戟打了出去。魏正見得眼前這人真是詭變百出,心中惱怒,零兒一直不曾離開山莊,根本說不上開罪于他,也說不上惹是生非的事上,此人只是存心滋釁罷了,便道︰「你須得過了老夫這一關。」說完便作勢出招。

張戟一見,心中喚娘,連忙擺手道︰「我是打不過你們的。她說了,若我帶不走莊上一命,三日之後她便親自來取。」說完便要開溜。

魏正和蕭常問均想︰這等貨色,快些去了好,省得髒了眾人的眼。但又想起張戟的話,那個他到底是誰?魏正大喝一聲,飛身攔在張戟身前,張戟連忙收勢站住,愣愣的望著魏正,只見魏正神情冷峻的問道︰「他是誰?」

張戟還道魏正要與自己為難,連忙道︰「我也不知道她是誰,她只說她有個名字喚作‘天誅夫人’。我真的不知道她是誰啊,我只是個傳信的,我一家老小的性命還在她手里呢。」

听得「天誅夫人」的名頭,魏正心里一寒,更是亂了,她不是帶走了夢牛麼,怎麼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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