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初夏,五歲的雷•康斯坦丁站在村頭,向東張望,口中不住地念叨︰「阿爸怎麼還不回來?」
五歲,正是一般法蘭克王國的孩子上學的年紀,雷的阿爸阿馬爾•康斯坦丁是他們村子的村長,阿馬爾一心一意想讓他唯一的兒子上一所貴族學校,也是軍事學校,將來出來加入軍隊,積累軍功,當一名騎士光宗耀祖。
雷的母親卻非常不同意阿馬爾的做法,背地里有一次她說︰「你想讓我們唯一的兒子死在殘忍的蠻族手上嗎,你想讓他死在我前頭嗎?我絕對不會同意的!」
阿馬爾說︰「現在北方蠻族不斷侵略我國,將來肯定會戰事不斷,就算不把兒子送入軍事學校,將來打起仗來,征兵的話,咱兒子也很有可能被征上,到時候還是一樣危險,倒不如現在將雷送入軍事學校,學一點本事,說不定能成為軍官,那就不用沖在最前頭當炮灰了。」
雷他媽說︰「你不是村長嗎,將來征兵時,你可以說雷生病了,或是殘疾了……」
「我們康斯坦丁家族的人絕對不會這樣做的!」
「他——他並不算真正的……」
「你給我閉嘴!」
阿馬爾還從未向雷他媽過這樣大的火,雷他媽被阿馬爾呵斥後,轉過頭開始哭泣。
阿馬爾盯著妻子看了會,嘴角撇了撇,終于走開了。第二天一早他就出往法蘭克帝國的都帕里斯,康斯坦丁家族曾經在帝國歷史上閃耀無比,現在雖已今非昔比,但在帝都仍有一些勢力。
阿馬爾的祖輩是康斯坦丁的旁系,傳到他這一代,已經連貴族的頭餃都丟了,但他在帝都仍有一些親戚,大家畢竟都是偉大的康斯坦丁血脈,應該互相幫忙,雖然這個「互相」值得推敲。
于是他帶上一些自認為拿得出手的農產品,帶上盤纏,騎著一匹全村最好的馬,向帕里斯進了。他小時候曾經隨自己的父親去拜訪過帝都里的康斯坦丁主家,當時對主家的建築印象十分深刻,父親去世前,曾經將城里主家的住址留給了他,並且交給他一枚刻有康斯坦丁家族族徽的戒指,讓他遇到麻煩時,去找主家幫忙。
雷在阿馬爾走後才從阿媽口中知道,阿爸是為自己上學去東邊很遠的國都找人幫忙了。于是他每天都在村東邊的村口等著阿爸的回來,心中對上學充滿了幻想,嘴里不停地念叨︰「我到底能不能上那所學校呢?」
每次雷他媽拉他回去時,總是罵他「留不住的小鬼」。
十天後,阿馬爾終于回來了,神情疲倦中掩不住興奮與高興。雷一看阿爸回來,就問︰「阿爸阿爸,我能不能上學?」
阿馬爾,跳下馬來,一把將兒子抱起來舉到空中,哈哈大笑說︰「兒子,你要上全帝國最好的貴族學校了!我兒子要成為騎士了!我兒子要成為將軍了!」
雷也高興地哈哈大笑,一家三口只有雷他媽高興不起來,擔心兒子將來會上戰場。
原來,阿馬爾辛辛苦苦到帕里斯找到康斯坦丁主家,拿出一只有康斯坦丁家族族徽的戒指,主家見阿馬爾拿出了證明自己是康斯坦丁後裔的證據便同意幫他,將雷送進帝都的一所貴族學校,畢竟大家都是康斯坦丁一脈嘛。
又是十天後,全體村民在東邊的村口送別阿馬爾父子,能有一名在帝都上學的人,對全村人來說都是一種榮耀。阿馬爾更是滿面春風。在全體村民的祝福中坐上了前往帕里斯的馬車。看著村口越來越小送別人群,幼小的雷不禁也有些傷感,問阿馬爾︰「阿爸,我還能再見到他們嗎?」
阿馬爾見狀對雷說︰「能的,當然能了!等你將來闖出名堂,便可以衣錦還鄉,到時他們會在村口歡迎你的。」
雷說︰「哦。」
雷畢竟是小孩心性,不久就從傷感中恢復過來,開始觀察旅途所見的景象,見到未見過的便問阿馬爾︰「阿爸阿爸,那是什麼草啊?」「阿爸阿爸,那是什麼動物啊?」
但大多數的回答都是︰「嗯,嗯,阿爸也不知道。」畢竟阿馬爾也基本上沒怎麼出過村子。
父子兩人經過十天才到帝都,雷何曾看見過這等景象?遠遠地就看見遠處有一座大山出現在大地之上,等到花了好多功夫走到近前時才現原來是石頭砌起來的一道高牆,那牆足足有三十米高,牆上每隔一處就有一座一米多高的箭垛。當中有一道朱紅色的大門,旁邊各有兩道稍小的門,亦是朱紅的。門前都有大路聯通四方。當中大門正上方的城牆上還建有一座高大的城樓,有十多米高,在城下仰望時,給人一種高聳入雲的感覺。
想到今後就要在這座宏偉的城里學習,雷心中真是樂翻了天!
父子倆下了馬車,付完錢後,阿馬爾帶著雷從西門交了稅進入城里。帕里斯城分為內外兩城,內城在外城的正中間,內外城都呈正方形,內城邊長三千米,四面各有一座城門,外城邊長五千米,內城正中間還有皇城,皇城邊長一千米,外城都住一些平民,貴族和官員則都住在內城,官署則分布在皇城周圍。
康斯坦丁主家的大宅子在內城靠近東門的地方,阿馬爾上次來過一次,便帶著雷往康斯坦丁主家大宅子去了。
從外城西門到內城東門直線距離足足有四千米,更何況中間要繞過一座宏偉巨大的皇城?帝都之內什麼都貴,阿馬爾舍不得花錢再雇一輛馬車,于是父子兩人又花了兩個多小時才走到主家的大宅子。
一路上雷不停地東張西望,看街上那些數不清的自己從來沒見過的東西。而街上的人也不住地打量雷,有些人還說︰「他怎麼長著黑色的頭?」「看!看!他的眼楮也是黑色的!」「他是哪地方人吶?怎麼長成這樣?」父子二人早上看見的都城,此時卻已經是上午九點鐘了,肚子均餓得呱呱叫。
阿馬爾走到把門的僕人那里說明了來意,煩請他通報一聲,那僕人上次見到阿馬爾來,知他確實是主家在鄉下的一位旁系族人,倒也不敢怠慢,進去通報了。
過了半刻鐘,里面出來了一位衣著整潔,精明睿智的人,阿馬爾一見到他便說︰「你好,伯德先生。」這位奎因•伯德先生是家主的管家,深的家主的重用,上次阿馬爾來時曾經見過他,伯德先生回到︰「你好,阿馬爾。」他並不需要對阿馬爾稱呼先生。
阿馬爾把躲在自己背後的雷拖到前來,指著雷說︰「伯德先生,他就是我兒子,雷。」
奎因•伯德見了雷不禁一愣,心道自己從未看見過長著黑頭黑眼楮的孩子,阿馬爾見狀說︰「我這孩子生來就這樣,但絕對不笨。」
伯德先生平息了一下說︰「好吧,你們跟我來吧。」于是父子二人跟著伯德先生進了康斯坦丁大院。
康斯坦丁大宅子是當年戰功赫赫的查理曼大帝賞給第一代家主的,建的富麗堂皇,阿馬爾第二次來還要好點,雷就不行了,況且他還是小孩子,見到主家大宅里的景象,把眼都看的直了!
他何曾見過放在家里的「魚塘」,何曾見過放在家里的「草原」,還有那些漂亮艷麗的花?
過了好一會兒,三人終于來到一所大房子前,奎因•伯德讓父子兩人在外面等一下,自己先進去說一聲。
不一會兒伯德出來,領著父子二人進去了。進去後,雷有少不得一陣暈眩,那些個水晶吊燈啦,亮銀燭台啦之類的,真是炫那!
忽然,阿馬爾來者雷跪下,說︰「阿馬爾•康斯坦丁拜見……」奎因小聲說道︰「三公子。」
「……三公子,望三公子身體健康……」
「行了,听說你兒子長著黑色頭,黑色眼楮,快讓我看看!」
原來伯德心地倒是很好,他知道家主的三兒子生性比較散漫,不像一般世家子弟那樣擺架子,看不起人,三公子今年不過剛到二十歲,還沒有結婚,而且三公子最喜歡新奇事物,見了黑頭黑眼楮的孩子,定然會喜歡。自己剛剛進去就告訴他︰「外面有一個黑頭黑眼楮的孩子。」三公子听罷立刻要見。有了三公子照顧,雷今後也許會更好一些。
听到聲音,雷才知道原來里面還有人呢,剛剛光顧著看吊燈了!三公子果然很喜歡新奇,短短一會兒都等不及,自己從座位上下來,一個翻身落到雷面前,把雷嚇得一跳,三公子蹲,輕輕抓起雷的頭看了看,笑著說︰「果然是黑的!」又盯著雷驚魂未定的眼楮看了一會,哈哈大笑說︰「果然是黑頭黑眼楮那!」
其實雷早就現自己的頭和眼楮都與別人不一樣,別人大多是黃頭藍眼楮。以前曾經問過阿爸阿媽,但阿爸阿媽都支支吾吾不說。村里的孩子大多跟他一起長大,大家關系很好,偶爾有幾個人說他「黑鬼」或是「黑眼楮魔鬼」,這些人都會被阿爸訓斥。後來叫的人就少了,除了玩耍時鬧了別扭,其他時間幾乎沒有人在意他是黑黑瞳的了。
不想這個三公子竟然大笑自己黑黑瞳,不禁生氣起來,大聲說︰「黑黑瞳怎麼了?」
阿馬爾聞言不禁嚇了一大跳,心想︰「完了,這次不僅上不了學,還把主家給得罪了!」伯德則心想︰「三公子應該不會生氣吧?」
三公子看著雷怒氣沖沖的樣子愣了一會兒,然後笑著說︰「我喜歡黑黑瞳的,我喜歡黑黑瞳的!」
「真的?」雷有點懷疑。
「絕對是真的,騙你干嘛?」三公子說道。
三公子又笑著說︰「阿馬爾世兄,讓伯德帶你去洗個澡,待會來我這吃飯。」又叫喚說︰「尼婭,過來。」里面出來一位長相清秀的女僕,三公子指著雷說︰「用我的浴室,給他洗個澡。」
尼婭應道︰「是。」說完過來牽著雷的手,往里走去。
阿馬爾見三公子對雷這麼好,心中自是大大放心,跟著伯德去洗澡了。
一個小時後,正是中午,父子二人都洗完了澡,三公子在自己的屋里宴請父子二人。
阿馬爾對三公子說︰「三公子,我想讓雷在帝都里上個軍事學校,將來好成為一名騎士。」
三公子說︰「好,沒問題,包在我身上。」
阿馬爾聞言一陣激動,說︰「這樣,就多謝三公子了,還希望日後三公子多多照顧他。」
三公子看了看正在放嘴大嚼的雷,說︰「其實,我一看這孩子就喜歡,正好我還沒結婚,我會當自己的孩子一樣照顧他的。」
阿馬爾心想︰「這孩子命真好!希望他將來能夠創出一番名堂來!」
吃完飯後,阿馬爾說︰「三公子,我想拜會一下家主,然後再回去,不知道方不方便?」
三公子說︰「其實父親並不在家。」
「可是我上次來,還向他老人家請安的呀。」
「最近東北方蠻族蠢蠢欲動,估計不久就會有戰事生,父親被征調到前線隨著茂啟將軍鎮守伊森城了。」
「哦,這些可惡的蠻人!」
「你可以在帝都住幾天,然後再回去吧。」
阿馬爾想到家中妻子,還有田地正是歸心似箭哪,而且在知道兒子找到靠山後,心中很放心,就想回去了,于是說︰「我家里還有農田要照顧,雷他媽一個人很吃力,我想下午就回去了。」
三公子說︰「如此的話,我也就不留你了。」三公子說︰「里昂,你幫阿馬爾世兄找一輛馬車,再取十個銀幣給世兄。」
阿馬爾聞言驚道︰「那怎麼行呢?」一枚法蘭克銀幣足夠普通家庭一月的開銷了!
三公子豪爽地一揮手說︰「不要推遲了,你大老遠地跑來挺不容易的。」
阿馬爾便不再推辭,跟著里昂去取錢了,里昂是三公子的貼身管家,從小和三公子一起長大,最得三公子喜愛,便讓他打點自己的一切。
里昂取給阿馬爾十個銀幣後,又幫他雇了輛馬車,阿馬爾鑽進馬車,向雷和三公子揮手作別。雷非常舍不得阿爸,看著阿爸越來越遠,突然哭了起來。
三公子見狀笑著說︰「原來你不是個男孩,卻是個姑娘!」
雷听到後問道︰「我怎麼不是男孩了?」
「哪有哭哭啼啼的男孩?」
「有啊,我就見到過。」雷答道。
「在哪見到的?他怎麼哭了?」
「在我們村子里,有一次我用棍子打了一個男孩的手臂,他就哭了。」
「我跟你講,男孩每哭一次就會更像女孩一點。所以如果你不想變成女孩的話,就不要再哭。」
「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只有少哭的男孩才會長成真正的男子漢。」三公子繼續說︰「你難道不想長成男人?」
「我當然想了!」
「那……」
「我不會再哭了!」
「很好,哦對了,我的教教你禮儀什麼的,否則可能有人討厭你。」
雷問道︰「那我什麼時候上學呢?」
「再過十天吧,好像那時候開學的吧,我也記不太清了。到時候我帶你去報名,這你不用操心。」
此後五天內,三公子讓里昂教雷貴族的禮儀,還給他定做了一整套服裝,三公子非常想看到,一個黑黑瞳的孩子穿上禮服是什麼效果。結果讓三公子非常滿意,還找到一位畫師給雷穿禮服的樣子畫了幅畫。
里昂本來以為這個黑黑瞳的孩子智力方面可能有一些問題,但事實證明雷不僅智力沒問題而且要比一般的孩子要聰明得多,繁瑣的禮節,五天的時間雷就學了個大概,這讓里昂很吃驚,三公子見到雷這樣聰明,也是很高興,對他的喜愛也多了一點。
六天後的早晨,三公子讓雷穿好衣服,說︰「今天中午我會帶你去見見我大哥二哥,還有他們的孩子,到時候你可要好好表現哦,可不能給我丟臉哦。」
雷說︰「沒問題,我一定行。」
三公子猶豫了一會又說︰「如果有人取笑你,你千萬要忍住。」
雷詫異道︰「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