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出飯店時徐山抬手看了看手表，時間已經近晚上九點。跟身邊的人打了個招呼後，徐山打了車就走了。窩在出租車的後座，徐山微閉著眼出神。算算自己到武警消防大隊已經有近一年的時間了。只是徐山怎麼也無法適應現在的生活。如果叫徐山再一次的挑選，百分之百的不會挑消防這個行當。
並不是說消防這個職業不好。並不是說徐山不願意每天火里來水里去的，隨時會有生命危險。而是說，消防大隊的生活叫徐山覺得自己很壓抑，有一種自己是蛀蟲的感覺。細細的數一下，這一年來再怎麼任自己推月兌，一周里總有二三天的中餐或晚餐是在飯店里解決的。並且不是一般的小飯店，吃的都是名貴菜品。中國四大菜系，魯菜、川菜、淮揚菜、奧菜，徐山基本上已經吃了個遍。除了吃還能拿，雖然不是明晃明的給錢，但也差不多是在給錢了。幾萬一瓶的紅酒、上千一包的茶葉、十來條一送的中華，這些東西拿到店里一轉手就是錢。
剛從部隊里出來的時候，傷了肩骨只想找個地方蹲著，平復一下自己不再萬能的心情。但到了消防之後，徐山就這那麼想了。十八當兵，二十八出部隊，十年的感情不是三言二語就能講得清，也不是徐山說不要就不要的。到了地方上，才知道部隊是多麼的純潔。在部隊一切憑真本事說話。你四百米障礙跑得比人快，五十公里全副武裝越野跑得比人快，那麼你就站得比人直、有底氣！
可到了地方上，人講的不是這個。就像前幾天，有個單位托人找了過來，說是新起的辦公樓驗收不合格，能不能就馬虎一點算了。徐山調來資料一看，一肚子的火是沒地撒。有錢買地皮，有錢講設計院規劃、有錢講建築隊，就是沒錢買個消防設施？滅火器沒有、應急燈沒有、消防栓是有的但沒有配皮帶。這消防還沒驗收了，新大樓就已經出租出去好幾個月了。
結果消防大隊一去查情況，當即就開了一萬的罰單。理由很正當，未經消防設施檢驗合格的大樓不能出租。看到要罰錢了老板急了，忙忙的找關系，請人說情。這老板如果是徐山手下的兵，徐山一定理也不理就飛了他。可人不是他手下的兵。到了地方也得講究個人情往來，你好我好的。所以徐山明明是一肚子的不樂意，恨不得叫人把新辦公樓請干淨了再請他們去復檢，卻也不得不面上做出可以協商的樣子。
說實話，當初沒想著會到消防，在大院里長大的娃都知道一句話︰二炮混，海軍傻，野戰軍是一群蝦，機關爽，總部紅，武警沒人疼，消防是大慫。
這話是這麼解釋的。二炮，待遇高，看上去很神秘，其實沒正經事，最適合混。海軍，看上去很風光，其實很苦，去海軍的是傻子，野戰軍嫌累，到最後還容易一身傷，佝僂著身體像個大蝦米。機關爽，就跟人坐班一樣的，按時上班就行。總部紅，進總部的一般都是子弟，根紅苗正，爬的也快當紅人容易。武警是歷史原因，屬于姥姥不疼舅舅不愛那種，待遇也差，消防是大慫，是說各軍兵種里最慫的兵就是消防兵了。
到如今天進也進了消防部門了，徐山也只能試著接受。
徐山身高，體重在部隊時一般保持在7o公斤左右，雖然看起來高高的瘦瘦的，但是月兌了衣服一身的股肉，特別是那月復股足足有八塊。但是徐山現在的體重只怕已經過了7o公斤，要向75或8o公斤進軍了。消防隊里的訓練強度比不上部隊，出勤的機會並不是很多，成天的坐辦公室，再加上天天的請吃請喝。再有那麼些日子，這肚子只怕要成啤酒肚了。有的時候徐山就想，為什麼人家說酒囊飯袋，只怕就是因為這樣吧。
前些天，徐山請了幾天假，去以前戰友那兒跑了跑。明明都是特種部隊下來的，但因為保密原則的規定，一個個都不能表露真實的經歷，只能做些普通的員工。看到徐山去的時候，每一個都激動的不得了。拉著徐山就要回去喝兩杯，一肚子的話正找著人說呢。再加上戰友見面怎麼能不喝呢？只是喝多了，就一個個眼淚直流，沖著徐山喊︰「隊長啊，我真想一輩子不離開部隊！」
酒是徐山自己帶的，臨走的時候搬了不老少，只是這些都是人家送的。
徐山陪著喝酒，看著那些曾經的戰友說著不如意，徐山心里也不好受。以前他們隊里的都是跟他一樣十八就當兵。十八歲，勉強高中畢業，有的可能就是初中畢業。在部隊里學的都是怎麼保家衛國的本事，還有就是鐵一般的紀律。離了部隊那一套東西哪兒也不適用。可是鐵打的軍營，流水的兵，哪有可能一輩子都當兵？等這些將青春都貢獻給了祖國的男子漢們離開部隊時，生活的重擔又壓在他們的肩頭。退伍軍人也是人，也需要成家立業，也有父母子妹需要照顧。只是他們已經不太適應飛展的社會了。
那一段時間，徐山走防了十多位退伍軍人的家庭，除了二三個是有好工作，有好生活的。其他的或是打著另工，過著清苦的生活。徐山看著這些曾經親如一家的兄弟過著這一樣日子，徐山的心有如刀割一樣的痛。一起哭過、一起笑過、一起摔打過的兄弟怎麼能過著如此的生活？要知道這些人為著祖國的平安流過血，出過汗，這叫人怎麼能不心痛？
別讓徐山覺得難過的是一個叫小虎子的。同樣是特種兵，只是在某次行動里炸斷了腿，不得不退伍的。這一回徐山去看他，卻看到一個破敗的家。小虎子的父母都是老實巴交種了一輩子地的老農。一個好好的兒子送去當兵了，可回來的是一個單腿的兒子，為了這個小虎子娘沒少掉眼淚。眼看著要娶媳婦，要成家了，可就是沒人願意嫁個一個殘廢。是的，一個殘廢，現在的姑娘有幾個管你是戰斗英雄？人家看的只是小虎子少掉的那條腿，還有就是這個家有沒有錢！
見到徐山來看小虎子，老太太硬是去買了趕了五里路去買了二斤肉回來給他們加餐。徐山想陪著一起去的，但老太太說不用，要徐山陪著小虎子︰「娃，你來了虎子開心，你陪他多聊幾句。大娘給你們買菜去！」徐山在虎子家住了三天，三天里老太太笑了三天︰「娃，你多住幾天，你來了，虎子笑得就多了。」可時間到了徐山還得走。總共就請了半個月的假，要趕回去銷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