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塔市的人口並不多,所以它只有一個火葬場,而且這個火葬場的地理位置在黑塔市的郊區。可是近來,火葬場生了一系列的怪事,一些無人認領的尸體居然頻繁失蹤——這些無人認領的尸體,或者是乞丐的尸體,或者是神經病者的尸體。
在火葬場停尸間看守尸體的人,是一個叫做‘曾家來’的臨時工,他並不相信有‘詐尸’這回事,他認為這是有人故意在搗亂,或者是一個惡作劇。本來,生這種尸體失蹤的事情是要立即上報火葬場的管理部門的,可是尸體失蹤的事情或者算是他的失職,他怕丟了這份工作,因此隱瞞著這件事情。
在曾家來看來,在火葬場停尸間看守尸體的工作,是他近年來所找到的工資最多又最輕松的工作,所以他實在很看重這份工作。
夜里十一點鐘了。整個火葬場一片寂靜。因為火葬場是在郊區,周圍有非常茂密的樹林,偶爾,烏鴉突然大叫一聲,會讓火葬場值班的打瞌睡的人一下子驚醒過來。
說起來,到了晚上,整個火葬場值班的人總共就四個人,一個守大門的張老頭,兩個在辦公室電話機邊值班的機關人員,剩下來的就是曾家來。
為了找出尸體失蹤的原因,曾家來故意裝睡,並且打起了響鼾,好像他已經熟睡了一樣。十一點半,他听到了輕微的腳步聲。
要是一個膽小的女孩子在這樣的時間,在火葬場的停尸間,听到輕微的腳步聲,那麼這個女孩子肯定會嚇得大聲尖叫起來。
不過,听到輕微腳步聲的曾家來倒是有些興奮,這下總算可以現尸體失蹤的真相了。漸漸的,輕微的腳步聲已經越來越近了。
出這輕微腳步聲的人是誰呢?這個家伙為什麼要偷竊尸體?如果真的是一個惡作劇,那就實在是太過分了,按道理說,這件事情並不像是一個惡作劇。
雖然曾家來是閉著眼楮的,可是他從輕微的腳步聲里能夠做出準確的判斷,有人已經進入了停尸間。有句老話,叫做‘捉奸捉雙,捉賊捉贓’,不能過早地‘打草驚蛇’,一定要把握好最佳的時機,拿到偷尸者進行偷尸的現場證據。
輕微的腳步聲停止後,傳來了非常輕微的搬東西的聲音,大概是偷尸者在搬尸體了,曾家來的眼楮緩緩地睜開一條縫,看到果然有人在搬尸體。
可惜的是,偷尸者居然用黑布蒙了臉,因此看不清偷尸者的相貌。
瞬間,曾家來從睡椅上站了起來,一個箭步沖到了偷尸者的面前,這種情況完全出乎偷尸者的意料,使偷尸者嚇了一大跳。
緊接著,偷尸者拋下尸體,想奪門而逃。曾家來早就防到了偷尸者奪門而逃的伎倆,所以他立即用他的身體堵在了停尸間的門口,仿佛他的身體就是一面牆壁。
驚惶失措的偷尸者居然企圖從曾家來的**鑽過去,曾家來‘將計就計’,在偷尸者的頭部剛從他的**鑽過時,他霍然坐了下去,恰好坐在偷尸者的背上,如同騎馬一樣,或者說是如同‘八仙過海中的張果老’騎倒驢一樣。
這樣一來,偷尸者更加慌亂了,因此偷尸者掙扎著想擺月兌曾家來,但是曾家來更加用力一坐,偷尸者就無可奈何的趴下了。
偷尸者立即小聲地哀求道︰「求求你了,放過我吧!」
曾家來用手緊緊地按住偷尸者的頭部,這對控制偷尸者很有好處,然後曾家來不客氣地說道︰「放過你?沒有這麼容易的事情!你三番五次的來火葬場的停尸間偷盜尸體,簡直就是要毀了我的工作,砸了我的飯碗!」
偷尸者立即又哀求道︰「求求你放過我這一回,以後我絕對不來停尸間偷盜尸體了,我可以保證,我可以誓!」
曾家來厲聲道︰「誓?如今這個社會,還有誰相信誓這套說空話的把戲?保證?你拿什麼保證?我甚至連你是誰都不知道!」
偷尸者道︰「我是……」說到這里,後面的話突然停頓下來。
曾家來質問道︰「你是誰?」
偷尸者道︰「我是……」說到這里,後面的話又一次突然停頓下來。看得出,偷尸者很不願意暴露自己的身份。
曾家來有些急躁了,他霍然就把偷尸者蒙在臉上的黑布扯掉了,出乎意料的是,偷尸者竟然是火葬場守大門的張老頭。
大約有兩三分鐘的時間,曾家來和張老頭都在沉默著。
偷尸者怎麼會是火葬場守大門的張老頭呢?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曾家來肯定是不會把偷尸者和張老頭聯系在一起的。
看起來,張老頭一副老實巴交的樣子,實在不像是偷尸者。
可是事實畢竟是事實,偷尸者就是火葬場守大門的張老頭,火葬場守大門的張老頭就是偷尸者。事實似乎就是這樣簡單。
張老頭先打破沉默,道︰「家來呀,放過我這個老頭子吧。」
曾家來還是不客氣地說道︰「張老頭,你看你,年紀都已經一大把了,竟然做出這樣的事情,做出偷盜尸體的事情,我看你真是老糊涂了!」
張老頭做出點頭彎腰的樣子,道︰「我是老糊涂了,所以才做出偷盜尸體的事情,家來呀,就求你放了我吧,我保證以後不再做這樣的事情。」
難道張老頭真的是因為老糊涂了才做出偷盜尸體的事情?曾家來不由得這樣想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對勁呀,這張老頭偷盜尸體干嘛?
或者張老頭在說謊。
曾家來直接問道︰「張老頭,你偷盜尸體干嘛?」
張老頭看起來很慌,吞吞吐吐道︰「這……這個事情……是因為……唉,這事讓我……怎麼說呢……家來呀,你別坐在我這把老骨頭的身上了,先讓我喘喘氣……然後我如實說。」
曾家來當即就起身,不再坐在張老頭的身上。
既然曾家來已經知道張老頭就是偷尸者的事情,張老頭已經沒有逃跑的必要——張老頭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
喘息了一會兒,張老頭低聲道︰「我偷盜尸體……是為了賣錢。」
剎那間,曾家來就瞪大了自己的眼楮,驚訝道︰「盜尸是為了……賣錢呀……盜尸賣錢!」
張老頭嘆息了一下,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
曾家來不由得有點興奮地說道︰「盜尸賣錢,我倒是第一次听說這樣的事情,我有些想知道的是,這尸體賣給誰呀?」
張老頭猶豫了一下,道︰「我答應過買主,不泄露這件事。不過,我可以給你兩萬塊錢。」
曾家來當即就張大了嘴巴,忍不住說道︰「什麼?張老頭,你是說,你要給我兩萬塊錢?」
張老頭從曾家來的眼神里看到了一絲希望,慢慢道︰「是的,我要給你兩萬塊錢,求你放過我這一回,不要把我盜尸的這件事說出去。」
兩萬塊錢,相當于曾家來兩年的工資,這個誘惑可不小呀!
曾家來有些動容道︰「張老頭,要是你真的給我兩萬塊,那麼我當然就不會把你盜尸的事情說出去。只不過,我不太相信你的話,我立即就要拿到錢才相信這是真的。」
張老頭如實說道︰「可是我的身上沒有帶兩萬塊錢啊!」
曾家來已經受了兩萬塊錢的引誘,因此他急切地說道︰「張老頭,要是今晚我拿不到這兩萬塊錢,我是不會相信你的話的。或者,現在你是在故意欺騙我,用所謂的‘緩兵之計’這樣的把戲對付我,要是我今晚放過了你,以後你就抵賴,說今晚你根本就沒有偷盜尸體,而我又拿不出如今這樣的現場證據,更拿不到你所承諾的兩萬塊錢。」
只要兩萬塊錢就可以解決這件事情,張老頭當然會毫不遲疑地用錢來解決這件麻煩的事情,所以張老頭連忙說道︰「家來呀,小點聲。我的身上雖然沒有兩萬塊錢,可是我的房間里絕對有兩萬塊錢,我可以帶你到我的房間里去拿錢。」
听到可以立即拿到兩萬塊錢,曾家來的臉上有著掩飾不住的興奮。
不一會兒,曾家來就到了張老頭的房間。其實,張老頭的房間與火葬場的大門緊緊相連結,這房間既是張老頭的臥室,又是張老頭的工作室,因為這房間有睡覺的床鋪和控制火葬場的大門打開或者關閉的按鈕。
曾家來盯著張老頭的臉,有些迫不及待地問道︰「張老頭,你說的兩萬塊錢,到底放在這個房間里的哪個地方?」
看到曾家來的急切的樣子,張老頭忽然有些脾氣地說道︰「我來拿錢給你,不會少你一分錢的,你急什麼急呀!你就住嘴吧!」
曾家來果然住嘴了,可以看到,張老頭小心翼翼地打開了一個不大的木箱子的鎖,緊接著,張老頭又打開了木箱子的箱蓋。
在這個不大的木箱子里,曾家來伸頭一看,沒有看到一分錢,只是看到幾本黃的武俠小說,這是怎麼一回事?難道這個看起來老實巴交的張老頭,真的在耍把戲?
就在曾家來要急躁時,張老頭回頭看了曾家來一眼,緩緩道︰「你別急,我的錢就放在這幾本小說的底下。」
曾家來似乎有些不相信,道︰「難道箱子里真的有錢?錢真的就在這幾本小說的底下?」
張老頭道︰「到了這種時候,我怎麼敢欺騙你!我的錢真的就放在這幾本小說的底下。」
曾家來迫切道︰「好了,好了,廢話少說,快把兩萬塊錢拿出來吧。」
張老頭拿出木箱子里的幾本小說後,就露出一大疊錢來。看到箱子里的錢,曾家來的眼楮里立即出光芒。
這木箱子里的錢,絕對不止兩萬塊錢,至少有五萬塊錢。
張老頭從木箱子里拿出一部分錢,非常仔細地數了起來,數了好一陣子,才數到兩萬塊錢的數目,然後張老頭就把這兩萬塊錢交給曾家來。
非常明顯,拿到兩萬塊錢的曾家來不僅沒有笑逐顏開,反而有些不高興。
有句老話,就叫做‘人心不足,蛇吞象’。看到張老頭還有大約三萬塊錢,曾家來的心里霍然打起了小算盤。
沉默了一下,曾家來頓然以別有用意的腔調開口說道︰「張老頭,偷盜尸體可不是一件小事情啊!所以你只是用兩萬塊錢打我,似乎有些不妥當呀!」
張老頭立即明白了曾家來的意思,非常不滿地說道︰「兩萬塊錢解決這件事情,我和你已經說定了的,你怎麼可以嫌錢少呀!」
曾家來粗聲道︰「我確實嫌你給我兩萬塊錢給少了,你看怎麼辦吧!」
張老頭無奈道︰「你怎麼可以這樣!」
曾家來道︰「我就這樣。我再怎麼樣,至少我沒有偷盜尸體。」
張老頭低下了頭,默然了一會兒,然後張老頭就慢慢數了五千塊錢交到曾家來的手里。
曾家來接下五千塊錢後,有些不滿地說道︰「就五千?」
看來五千塊錢是少了,張老頭又數了一萬塊錢交到曾家來的手里。
曾家來接下一萬塊錢後,依舊有些不滿地說道︰「就一萬?」看來一萬塊錢還是少了,曾家來已經財迷心竅。
張老頭似乎有些詫異道︰「家來呀,做人可不能太過分呀,我已經給了你三萬五千塊錢,你應該滿足了呀!如今我手里剩下的這一萬五千塊錢,是我這麼多年來的辛苦積蓄,並不是我盜尸獲得的錢,我還要靠這一萬五千塊錢養老的呀!」
曾家來故意用淡淡的語調說道︰「張老頭,你當然可以不把你手里的一萬五千塊錢給我,只不過,有關你盜尸賣錢的事情,我可就不想給你保密了。」
張老頭沉默了一陣子,就把手里剩下的這一萬五千塊錢交給了曾家來。
看到曾家來滿面春風的樣子,陰沉著個臉的張老頭的心里更不是一個滋味,沒有想到曾家來這樣貪婪!
確實很突然,張老頭拿起櫃子上的一個空啤酒瓶,就迅猛地砸到了曾家來的頭部,可以十分清楚地听到空啤酒瓶破裂的聲響。
曾家來顯然感到很意外,因此他瞪大了眼楮,指了指張老頭的鼻子,用有些驚訝又有些憤怒的聲調說道︰「你……你……」緊接著,他就倒了下去,他的頭部流出了鮮血。
倒在地上的曾家來一動不動,難道曾家來就這樣死掉了?本來有些情緒失控的張老頭恍然驚醒過來,殺人可是死罪呀,張老頭不由得感到一陣恐慌。
這如何是好呢?張老頭的腳一下子軟,于是他就坐到了地上。有關‘逃跑’這兩個字,立即就成了他考慮的重點。
可是想來想去,張老頭認為‘逃跑’這樣的辦法是很愚蠢的。如今是網絡時代,通緝犯的姓名和照片都會登在網絡上,根本就沒有一個地方是通緝犯的避難所。
為什麼要成為通緝犯呢?如果悄悄地處理掉曾家來的尸體,那麼別人就不能夠肯定曾家來已經死亡的事情;如果不能夠肯定曾家來已經死亡的事情,那麼‘殺人犯’這個詞就不會有人提起——沒有‘殺人犯’逃跑,似乎就更加沒有‘通緝犯’這回事了。
如何悄悄地處理掉曾家來的尸體?這對于張老頭來說,並不是一件非常費腦筋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