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失詁
「丹曾……丹曾……」央金的叫聲驚醒了陷入回憶中的丹曾。
「哦，央金」丹曾走進屋里看見滿臉疲憊的央金，「有什麼事嗎？」
「我……」
「啊，你看看我都糊涂了，到現在你都還沒有吃東西呢。」
「不是，我是說我們的孩子……以後……」
「哦，央金。你不要想那麼多，現在你最主要的是要吃些東西。你好好躺著，我馬上去給你做。」
丹曾說完，急急的跑進廚房。
雖然說央金的生產期還有一個多月，丹曾在家里還是有一定的準備的。
生起火，拿出雞蛋、酥油和紅塘，做起了荷包蛋。本來坐月子是要食用五色油的，但是現在來不及準備了，只有用酥油啦。
把做好的荷包蛋端給央金，看著她慢慢的食用，丹曾心里泛起了無限的愧疚。回家一年了，他仍然處于惶惑和不安中，沒有好好的照顧央金和這個家。
想著央金對自己和這個家的付出，丹曾不僅有掌自己嘴巴的沖動。
自己一走就是九年，其間回家的次數寥寥無幾。就是在父親去世的時候，也沒有在家里呆多少時間。
都是央金不顧家人的反對，義無返顧的搬到自己的家里，悉心的照顧多病的母親和年少的弟弟。為自己的家撐起了一片天……
「丹曾，我不想吃了，吃不下……」央金看著丹曾滿含不忍的臉色怯怯的說。
「恩，是不合口味嗎？」
「不是……」
「不想吃就不吃了吧，你什麼時候想吃了我又給你做。」丹曾愛惜的對央金說。
「還有，你想吃什麼一定要給我說哦。」
「恩……」
丹曾接過碗放在桌上，又扶著央金緩緩的躺下。
「你也早點休息吧。」央金說。
「恩，我收拾收拾就來睡。」
丹曾看著央金摟著孩子合上了眼，自己轉身開始收拾。
吩咐弟弟睡覺了，他又照顧母親睡下，這才開始自己的洗漱。等他滿懷心事躺下的時候，夜已經深了，他不知道明天和以後是怎樣的艱辛……
第二天一早，丹曾先打弟弟去了學校，並吩咐他，平時不要回家了，還有一個月就要高考了，一定要加緊努力，爭取考上一所好的大學。
扎西帶著不忿和不甘的心情走了。
丹曾又開始照顧母親和央金母子。
等他放出牛羊的時候，太陽已經老高了。
也許是因為昨天的異常，鄰居們看見他都是遠遠的躲開，眼神中帶著濃濃的恐懼。即使不得已對面相遇，也是一言不匆匆離去。
丹曾無奈的看著平時還友好的鄰里，現在卻象躲瘟神一樣對待自己，心中感到陣陣無力。
什麼都可以不去見，央金的父母和家人是不能夠回避的。
早飯後，母親拿上紅蛋去央金的父母家報信。
無法預料的災難在這時開始降臨
丹曾的母親到央金的父母家的時候，央金的父母已經在哈姆大嬸的口中听說央金生產怪物的事。
本來，在丹曾當兵以後，央金的父母就十分反對這門親事。現在知道她生出是一個鬼物，會給整個寨子都帶來災難，他們如何接受得了。
丹曾的母親不僅听到了惡毒的責難，還被凶悍的推出其家門。丹曾的母親一直身體就很差，被推出的時候，後腰又重重的撞上了牆角。
這次撞擊讓丹曾的母親又受了沉重的內傷，加上听到他們都說，要全寨公決處死自己的孫子，一口鮮血就噴射而出，雙眼一翻昏厥過去……
丹曾照料央金母子吃過以後，覺母親很久了還沒有回來，他就告訴央金自己去接母親。
走到央金父母家門外的時候，他才看見母親昏厥路旁，胸前是一灘血漬，嘴角也還有隱隱的血跡。
丹曾急忙把母親抱回家。處理了血跡後，母親悠悠的醒來。
「兒……啊……你……們……快……走……」
「阿媽，怎麼回事啊，你怎麼受傷了呢？」
「他……們……要……燒……死…………」
「阿媽。他們要燒死什麼？……」
「燒……死……燒……死……你……的……孩……子……」
「什麼？為什麼啊……」
可是他的母親有昏過去了，並且，嘴里的鮮血也不停的涌出。
「阿媽……阿媽……」
「丹曾，阿媽出什麼事了？」央金焦急的詢問。
「阿媽她受傷了……」
「怎麼會這樣，為什麼啊？」
「不知道，是昏倒在你父母家門前的……」
「阿媽……」丹曾身邊忽然響起了央金的聲音。
「你怎麼起來了……」
「先不要管這些了，你快收拾收拾，送阿媽到醫院……」
「好的……」
但是，他們的阿媽忽然一陣抽搐，一大口鮮血急噴而出。口中只叫了一聲「快……走……」，頭一歪就再也沒有聲息了。
丹曾一模母親的頸動脈，已經沒有任何的跳動了。
「啊……啊……為什麼啊……」丹曾仰天長嘯……
央金也站在床邊呆若木雞，本來就十分虛弱的身體搖搖欲墜……
…………
丹曾咬著牙，忍痛含淚的合上母親怒睜的雙眼，把癱軟的央金也送回孩子的身邊。
麻木的開始處理目前的後事。
他找出獵槍，悲憤的對著天空扣動扳機。
「 …… …… ……」三聲槍響，驚起了山林了無數飛禽。
村民們听見了槍聲，又看見丹曾在自家屋外搭的起靈棚，知道丹曾家的老太太過世了。
但是，沒有一個人前來幫忙。全部在遠處恨恨的冷眼旁觀，好象更加證實了丹曾家出現了妖魔的傳言。
群情洶洶，各種恐怖的言論喧囂塵上。
主要的意思就是，妖魔已經開始禍害家人，不久就會波及整個山寨。
無關的村民開始要求央金的父母出面，及早的去找央金和丹曾，督促他們盡快的燒死剛剛出世的妖魔……
央金的父母在眾人的要求下，只好出面。他們不好直接找丹曾，只能先進屋去找央金。但是，知道央金生出的是「妖魔」，就猶猶豫豫的站在門邊說話︰
「央金……」
「哦，阿爸、阿媽您們來啦……」央金還是很高興父母來看她的，她卻不知道，他們是來要自己孩子的催命符。
「央金你听我們說，你生的是妖魔……」
「你們在說什麼……為什麼我的孩子是妖魔……」
「你見過象那樣的孩子嗎？而且，他一出生就天地異象，還帶來了災禍，克死了你們的阿姆……」
「不……不是的……」
「你不要執迷不悟，村民們公議要燒死妖魔……」
「你……你們……好狠……」
「都是在為你們好，為整個山寨著想……」
「不……他還只是一個嬰兒……你們要燒就連我一起……」
…………
在央金的父母還在屋里脅迫央金的的時候，絕大多數的村民已經不耐煩了。
他們推選出五個身強力壯的大漢，決定進屋強行搶奪，就在今天執行公議的火刑。
「丹曾……」看見五個大漢不懷好意的走進屋里，急忙高聲的呼叫。
听到央金驚恐的聲音，丹曾不顧一切的跑進屋里，奮力的排開眾人來到央金的面前。
「他們……他們……要燒死我們的孩子……」央金怒激攻心的說。
丹曾也終于明白了母親斷斷續續話語的意思。
「孽障，你們還不放手……」央金的父母指著丹曾夫婦說。
同時，其余的大漢圍上來準備搶奪嬰兒。
央金看情況不妙，把孩子塞在丹曾的懷里，急急的說︰
「丹曾，你帶孩子快走。一定要好好的對待我們的孩子……」
然後起身攔住圍上來的大漢，好讓丹曾從床頭的窗戶月兌身。
丹曾還在遲疑，被央金在背上推了一把︰「還不快走……」
然而，就是這一遲疑，讓丹曾悔恨終身，也讓他們的孩子走上了一條異呼尋常而又波瀾壯闊的道路。
等丹曾跳出窗外，村民們已經听見央金喊聲，拿著各種棍棒從四面圍過來。
不等丹曾反映，就有三、四根長棍向他擊來。
丹曾為了保護孩子，大多數時候只能以身硬抗，加上右腿傷殘。他很快的陷入重圍，並且身體各處都有了傷痕。
央金看見丹曾的情況，知道如果沒有其他的辦法，他們父子絕難逃出生天。
她艱難的跑出屋外，看見丹曾的黑馬在牆邊悠閑的吃草。天幸昨天丹曾回來後沒有理會馬匹，馬身上仍然鞍蹬都齊全。
翻身上馬，調頭向丹曾所在的方向急馳而去。
來得真是及時，丹曾已經頭破血流，周圍還有五、六人在圍攻。
「丹曾哥哥，快上馬。」央金馳馬沖入圍攻的人群。她放低身子，用自己的一只手抓住了丹曾的一只手。
丹曾憑著這一點借力，帶著孩子上了馬背。
沒有想到的是，央金在拉丹曾的時候，一根木棒凶狠的擊中她的頭部。
央金立即鮮血噴涌，身體搖搖欲墜。
丹曾不敢停留，抱緊妻子和孩子，縱馬奔入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