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勝哥一邊搖著滅火筒向下亂噴著,一邊大喊︰「八弟,快上頂樓打開天台的鐵鎖,我們退到天台上。」宋安應聲而去。
那時的滅火器質量差,也可能是放得太久沒用了,才沒多久,就出不了多少泡沫,噴也噴不遠,換著個質量好的,說不定可以來個大反攻了。
一看到我們這邊再沒有什麼噴下來,又听到大痣氣急敗壞的聲音,這家伙飆了︰「你們這幫蠢貨,快給我上,砍死他們。」
看到他們又如狼似虎地沖上來,我怕大勝吃虧,大叫一聲「勝哥,快撤!」
大勝連忙用力把滅火筒向樓梯下擲去,而後和我們一道向天台跑去,樓下嘩的一聲又倒了幾個,從叫罵聲可知,這幫黑白無常又被滅火筒擲中幾個。
天台的門已被宋安打開,梁健慈扶著保家率先到了天台,我們一個個跟著上去,這下形勢就比剛才好很多了,因為天台開闊,我們可以幾個人把守著,而樓下的樓梯一次最多就三四個人擠著沖上來,我們只要守在天台門口附近,也就不用怕他們剁腳了。
看到天台有幾攤用報紙墊著的綠豆子,可能是樓下居民拿到天台上曬太陽防蟲子的,還沒收回家,梁健慈靈機一動,叫過宋安一起,拉起報紙四個角,把綠豆拖到天台門口,全倒在樓梯上。
剛倒完,幾個白臉人先沖了上來,踩在台階的綠豆子上,不用說,啪啪地都滑倒,其中一個沒有準備,跌倒時一口啃在台階上,當即滿口血,還吐了兩只門牙,白人的面黑人的腳,血紅的口,還有漏風的嘴,又可笑,又恐怖。
下面的人揮著刀6續沖上來,一場大戰看來不可避免。
突然,遠處傳來警笛聲,听起來由遠而近,在夜空中尤其刺耳。
「皇氣逼來,撇!」又是大痣在號施令。當即,混混們後隊作前隊,迅向樓下沖去,跑得比剛才沖上來時快得多了,瞬間吵雜聲就消失在樓下。
這時,我們才回過神來,查看躺在地上的保國。
保家的傷勢比想象中的還要嚴重,流了很多血,整條褲子都濕漉漉,很可能被捅到了大動脈,幸好梁健慈的包扎比較專業,用布條死死地扎住大腿,不讓血往下流,並把保家平躺,右腿架在水泥台上,這樣保家的血才沒有再大量流失。但即使是這樣,保家還是面色蒼白,意識模糊。
大伙正要商量如何把保家送到醫院,樓下響起了一陣腳步聲,不一會四個Jc就沖了上來,一個還舉著槍指我們︰「都別動,舉起手來!」
另外幾個過來給我們戴上了手銬,當然,傷員和婦女免銬了。
拿槍的儼然就是干部,邊收槍邊看了看躺在地上的保家,「這四個給我帶走。小趙,你留下,這里有傷員,叫白車,這個女的和傷員交你了。」
「放心吧,王所長。」
我還想說幾句,但那個王所長大手一揮,另外幾個Jc就推著大勝、保國、宋安和我四個人下樓了。
沿著樓梯向下走,一會兒是滿地踩扁的綠豆粒,一會兒是滿牆滿地的白泡沫,一會兒又是一地的煤泥漿,簡直像生過二次大戰,一片狼籍。
很小心地走到了樓下,Jc押送我們出了街口,上了台破舊的警車,風馳電掣地離開,還給我們警笛開路的待遇。
到了派出所,我們被關了起來,足足兩個多小時後,才有Jc拉開門,把我們四人逐一**去問話。
我們都老老實實地把我們從飯店出來後怎樣遇到這幫歹徒,怎樣逃跑,怎樣退到了民居的天台上,最後那幫歹徒又是怎樣一哄而散的所有細節都說了,尤其突出的重點是︰我們是受害者。
做完筆錄,王所長笑著義正嚴詞說道︰「同志,你們說的我不是不相信,但最重要的是證據,要有證人,你們說的歹徒我們一個都沒看到,但是,所有證物都在,那些煤呀綠豆呀,都是人民的私有財產,滅火筒是公有財產,是用來維護公共安全的,現在都給你們給破壞了,你們這樣是擾亂社會秩序,知道麼?」
「但我們才是受害者呀,差點連命都沒了……」
宋安才辯了幾句,又被王所長打斷了,他有點生氣了,「同志,覺悟提高一點行不?都什麼時候了?凌晨三點了!我們人民Jc還有很多事要干,社會還要我們來維持穩定!」像努力平息了怒氣,才繼續說道,「按章程來說,你們是要按擾亂社會秩序,破壞、侵佔公私財物來處理的,念你們是初犯,罰個款算了,嗯,加上在醫院為你們朋友墊支的藥費,總共一千五百元,快打電話叫家人、朋友來交錢吧,交了錢就可以離開了,小張,這里的事情留你來辦。我去資料室備備案,沒事不要找我。」說完,撇下我們就出了門。
我正要起來留住他論理,那個叫小張的Jc一手壓在我的胳膊上喊道︰「同志,老實點,不要胡來!快想想誰可以幫你們送錢來才是正著,否則就蹲大牢吧你。」
想不到「四人幫」一倒,改革開放才剛開始,這里的Jc就那麼黑,一心只想著創收。一千五百大元呀,不是一個小數目,當時普通工人一個月的工資才六七十元。
我們四個面面相覷,大勝說他手頭上最多只有五百,再借也借不到千五呀,找老板要問題不大,但他剛去了外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回來。我們另外三個就更是一窮二白了。
突然,我想到了國宇,想來哥們或許可以幫忙,于是叫了那個小張過來,說要打電話。
「小子,這麼快就想到了?還是你的覺悟高。」小張笑著帶我去打電話。
撥通國宇家的電話,響了半天,還是那個老婆婆接電話,「誰呀,都什麼時候了?」
「對不起呀,我是單國宇的戰友,有急事找他呢。」
「小宇睡了,明天再打來吧。」
「阿姨呀,我真有急事找他,麻煩你啦,可以讓國宇接個電話嗎?」
那邊沉吟半刻,最後嘆了口氣,「好吧,小伙子,你叫什麼名字?」
我連忙報上……
過了半晌,那邊響起了國宇懶洋洋的聲音,「小虎呀,你怎麼不讓人睡了,我才從黃埔趕回家呢。」
「肥仔呀,我們出事了……」于是,我簡單把我們遇襲到被送進派出所現在急著找錢放人的事說了一遍。
「操,這麼好玩的事都不算上我一份,讓你們受受罪也活該,哈哈哈。」
「你還笑呢,有錢嗎?快送過來吧。」
「兄弟的事我哪能不管,這樣吧,你叫那個王所長接電話,我直接和他說。」
我叫過小張,讓他找王所長,說我的朋友找他。
「什麼?你有病呀?王所長早休息了,憑什麼找他,你朋友有錢就送來,沒錢就拉倒……」邊說邊把我推到一邊,接過我手中的電話,「誰找我們王所長呀?」
國宇怎麼和小張說的我听不到,只看到小張听電話的神情越來越緊張,「是,是,是,我馬上就去……」放上電話,連我也不理了,走出辦公室,一會就帶了王所長進來。
王所長接電話的表情也是一個樣,緊張地蝦著腰媚笑著,「是,是……沒問題……是呀,誤會誤會……一定一定……好,放心……再聊,晚安。」
放下電話,和我說話的態度完全變了,「同志,原來一切都搞錯了,純屬誤會。你和你的朋友一會在筆錄上簽個字就可以走了,以後踫到歹徒小心點兒 ,有事找Jc,不要亂來,現在的歹徒凶著呢。你那受傷的朋友現在在市一醫院做手術呢,你們屬于自衛,醫院的治療費就不用付了,我幫你們解決,都是革命的好同志嘛。小張,快去取藥包幫受傷的同志包扎包扎……還有,再拿件衣服給這位小兄弟穿上,這麼晚了就一件汗衣不行,外面冷著呢。」
就這樣,國宇的一個電話,我們一分錢也不用付就出來了。由于大勝和宋安明天要上班,就先回家休息,我和保國直接去醫院照看保家。
來到醫院,找到保家所在的病房,那是一個獨立病房,環境還不錯,看到我們來了,;剛做了手術的保家,面色好了點,但還是很蒼白,昏睡在床上,保國看著弟弟這個樣子,內疚地流了淚。是呀,第一次帶弟弟出遠門,就讓他睡進了病房,感情上真不好過,我看著也很傷心,過意不去。
牆角一張拉床,是醫院給陪夜的親人睡的那種,梁健慈正在上面熟睡著。忙了一夜,她真是累了,臉上還透著微微的酒氣,緋紅緋紅的,像美麗的白雪公主沉睡著,我真看呆了,拿了張被單,輕輕為梁健慈蓋上。看著她,像欣賞一件珍貴的藝術品……
「五虎哥,你也累了,去睡睡吧。」保國對我說。
「那我先休息一下,你一會也睡睡吧,不要死頂,有事叫醒我啊。」我回過神來,到隔房找了張拉床,小心地並在梁健慈的旁邊,舒坦地躺了上去,側過頭來,隔床相望,旁邊的梁健慈,真美,迷迷糊糊地我進入了夢鄉,作了個齷齪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