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神披著黑紗降落。手機登6︰輕雲覆蓋的天空中升起了一輪彎月,月光透過雲的空隙傾瀉下皎潔的光芒。天空沒有一絲雲霧,夜的香氣彌漫在空中,使人有一種如夢如幻的感覺。母親河上沒有一條船只,甚至看不見一絲微波,河心一片寧靜。
閆娟倚在病房的床頭上面色沉重地看著屋頂,似乎在思考著什麼。韓松坐在病床邊的椅子上削著一只隻果,抬頭看見閆娟心事重重的樣子,心不禁往下沉了一下。
韓松把隻果遞到閆娟手里說到︰「閆娟,你在想什麼?」
閆娟把目光從屋頂移到了韓松的臉上︰「我在想偵破這個案件還需要多長時間?案件的結論會是怎樣?我們這些承辦人員將面對什麼樣的結局?我只盼望結案時間越短越好,事實的真相越清楚越好,並不奢求案件的公正結論。因為案件背後的黑網太強大了,我們根本就無能為力。我盼望著結案後過幾天松心的日子,再象現在這樣緊張恐懼精神就要崩潰了。」
韓松心里激起的波濤洶涌澎湃,閆娟的話激起了他的強烈共鳴,他在為自己不能讓心愛的人過上寧靜的生活而內疚。是啊,一個二十四歲的年輕姑娘,應該在父母的呵護之下無憂無慮的生活,應該伴隨著鳥語花香沉浸在的甜蜜夢中。可是每天卻在恐懼中煎熬,本來就不多的愛情之旅也變為了生死之搏,落了個九死一生,傷痕累累的結果。
他哽咽了滿臉是淚︰「閆娟,你說的很對,我能理解你。誰不想過安定的生活,誰不想有個平靜的港灣,我時常為不能讓你有一個寧靜的生活環境而自責。自從認識了你以後,我覺得自己已經生了不小的變化。我變得越來越有所顧忌,在你面前越來越有一種責任感。可是一遇上具體事就忘乎所以了,就不顧一切了。我和懊悔,如果周日的西山之行我不固執的尋找新線索,這件事就不會生。你也不會吃這麼大的苦,更不會負這麼重的傷。」
閆娟深情地看著韓松︰「韓松,你沒能理解我反而誤解我了,我們身上的事業心正義感是應該肯定的。如果一個國家的青年一代,連起碼的事業心正義感都沒有,那這個國家就沒有希望了。我只是太累了,面對偵破這個案件時遇到的人為設置的障礙,感到利不從心。總想休息一下,緩解心理緊張恐懼的壓力。」
韓松點點頭,他知道閆娟是在有意緩解他的壓力︰「閆娟,你歇著吧,我出去走走好好地想一想。」說完給閆娟開好被子,扭頭走出了病房。
七月的天氣像小孩的臉,說變就變。剛才還晴空萬里,轉眼就細雨蒙蒙了。
忽緩忽密的小雨下起來就沒完沒了,一直沒有停止的跡象。
韓松漫步在沿河馬路上,斜風夾雜著冰冷的雨點讓街上人們打著的傘形同虛設,淋濕的腳步向不同方向走著。韓松不知道他們都是怎樣的人,都有著怎樣的故事。或許他們每個人都是一顆棋子,來去全不由自己。但他們畢竟都順應潮流沿著一定的方向和生活軌跡前進,而他則要按照自己的意志安排前進的方向和生活軌跡,結果,看到的總是迷惘,沒有光明-
十年,曾經的**和軍功章已成過眼雲煙,象霧里看花,朦朧且不真實。漫長的十年,自己丟掉了許多美好的東西,包括愛情,**,友情以及隨風飄散的青春。而現今他依然要死不改悔地拼搏,眼看又要丟掉他遲來的愛,最後落個苟延殘喘的悲慘結局。他知道自己奮力拼搏了十年落得如此下場的原因,就是不能適應眼下的生存環境,不能所謂的與時俱進。但他的個性很強,一直不想違心的改變自己。盡管他沒那麼脆弱,但此時他的心中已是一片酸楚-
走進路旁的一個酒吧,迪曲每一下都像敲在了他的心上。幾個紅男綠女在拼命的搖頭,夸張的扭動著腰肢。他選擇了一個角落剛剛坐定,一名穿粉旗袍的小姐象幽靈般地出現在他面前,他頃刻被一股香氣籠罩。
兩瓶啤酒很快喝光了,他也初露醉意,頭腦里支離破碎的片段隨著酒精不停的顯現,在他四周彌漫擴散。台燈下起草法規,法庭上慷慨答辯,街頭的出租汽車,血腥的執法戎裝。韓松覺得這樣的環境不能讓他放松,只能讓他緊張。雖然這里見證了他**燃燒的十年,但他希望開始過平淡的生活,讓曾經的東西徹底仍在腦後——
手機響了,是十年沒見面的大學同學高浩,他很驚奇。當他知道高浩就在天海時,很愉快的高訴了他自己所在的位置。
七點剛過,高浩駕駛著一輛黑色奔馳在沿河馬路上飛逝而過,韓松坐在他的旁邊。十年的時間,高浩觀察,韓松仍然沒變。微微突起的前額,劍眉下一雙銳目射出逼人的寒光。四四方方的下頦,一見面就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而高浩卻有些胖了,他有一雙大眼楮,白皙的皮膚,英俊的面龐,挺撥的腰桿,男子漢氣概實足,算是個標準美男子。可惜降臨人間的三十年過去,歲月還是在他臉上身上留下深刻印跡。不是皺紋,而是明顯的福相。
韓松不解地問︰「高浩,你怎麼知道我的電話?」
高浩笑了笑︰「我去探望你的女朋友,是她告訴我的。韓松,談戀愛竟遭遇襲擊,好險啊。看來你的傷勢比你的女朋友要輕得多,而且恢復得還不錯。」
韓松的心情似乎不錯︰「基本好了!我也沒想到會遇此一劫,幸虧我命大。」
高浩笑著說︰「老同學,我們十年沒見應該多聊一會,順便和你商量點事。」
韓松點點頭︰「可以,你隨便找個地方吧。」
高浩打了個響指︰「好,那你就跟我走吧。」
黑色奔馳駛進了燈火輝煌凱旋大酒店,他們下車後向正門走去。一輛紅色小轎車緊跟著駛進停車場,從車上走下來一時髦女郎,也進了酒店。
兩名迎賓小姐站在門口,見到他們深深鞠了一躬︰「歡迎光臨!」
酒店的大堂四角四棵巨大的榕樹上燈光閃爍,枝條上懸掛著糖果、兌獎卡、兒童玩具,賓客穿梭往來參加各種娛樂活動,侍者托著銀盤從這群人走到那群人中,任客人隨意從銀盤里取酒和甜點。
兩名小姐把韓松領進了雅座。轉餐台中間是郁金香,一圈擺滿了各色冷菜。
高浩坐在陪賓席上,對坐在上的韓松說︰「這里是純正的粵菜,重金從香港請來的廚師,你品品味道怎麼樣?」
韓松不解地問︰「高浩,你不是說我們聊聊天嗎,干嘛搞得這麼復雜?」
高浩連連擺手︰「不復雜,這個酒店是我開的。」說完親自給韓松斟酒。
高浩舉起了酒杯︰「韓松,為我們的重逢,干杯。」
韓松也舉起了酒杯︰「為我們的重逢,干杯。」
放下酒杯韓松問到「高浩,你不是說找我有事嗎,有事盡管說。」
高浩喝下一杯啤酒認真地說︰「韓松,憑你的才干下海準能成富翁。听我的,不在官場上混了。」
韓松心里一動,但臉上的反應卻很平淡︰「高浩,人各有志,我覺得我現在的工作很有意義。盡管過得很清貧,但精神上我很愉快。」
高浩知道這是韓松的軟肋︰「你非要混官場我不強求你,你有你的志向嘛。但我為你打抱不平,憑你的才干當局長都富裕。你可好,科長一干就是十年。你真傻,現在的官不是干出來的。」
韓松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啤酒︰「看不出,你身在商場還精通官場。」
高浩笑了笑︰「什麼商場、官場的其實都一樣,都是在做生意。都需要投入也都盼望著產出,都在研究以最小的投入換取最大的利潤。」
韓松好奇的問︰「官場上也需要投入?投入什麼?怎麼投入?產出什麼,利潤在哪?」
高浩看了一眼韓松哈哈大笑︰「你真是個書呆子,就拿你們現在的王局長來說,他兩年前還是天海市一個開小歌廳的無業游民,怎麼樣,一投資馬上就變成了處級干部,有沒有水平、會不會干沒人關心,反正是國家的買賣?」
韓松搖搖頭︰「鬼話,提拔干部,組織部門是要嚴格把關的。」
高浩無奈的搖搖頭︰「我為現在還有你這麼虔誠的教徒替我們的國家高興,在這方面,你是個弱智,你要開點翹了。這樣吧,你只要點個頭,我一月之內能讓你當上副局長,你信不信?」
韓松不服氣地說︰「不信,你以為你是誰,你是組織部長?」
高浩看著一臉傻氣的韓松笑著說︰「我什麼都不是,但我有錢。不要忘了組織部長也是人,也食人間煙火,也不會和錢有仇。現在的官餃就是商品,都按職論價。我真不明白,你還有幾個十年?」
韓松開始還對高浩的官場理論半信半疑,隨著他的逐步深入,韓松已經確信無疑了。因此他一身輕松,因為他找到了癥結所在︰他從來都沒透過資,所以他心里也越來越平和。
韓松一副很滿足的樣子︰「高浩,我真要感謝你給我講了這麼多的常識,讓我明白了癥結所在。別看我提不了職,但我的精神生活挺充實。」
高浩搖了搖頭︰「你這是典型的精神勝利法,你太固執了,我真拿你沒辦法。」
韓松攔住了高浩的話頭︰「你找我就想談這個,沒別的事了?」
高浩遲疑了一下︰「我是順便和你聊聊天。」
韓松端起酒杯,燈光讓酒的顏色呈現出一種近似于琥珀的光芒。我看凱悅大酒店效益不錯,開張多少日子了?」
高浩順口答道︰「也就兩年,這個酒店原來就有,但效益不好,我就買下來了,重新裝修,花了五千多萬,離回本還早著呢!」
韓松笑著說︰「高浩,你真是財力雄厚,一下子就干了五千萬。是別人參股,還是你獨資?」
高浩狡黠地一笑說︰「這是商業秘密,一般不便說。可跟你就例外了,這酒店當然是我個人獨資。」
十年前他們是同班同學,十年後再相聚兩人的差距如此之大,韓松很是感慨。
听著高浩的表白想一想自己的現狀,他在揣摩著高浩的潛台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