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八點,隨著吱嘎一聲,落霞觀的大門開了,觀外早已等候多時的一幫嬸子們,緊了緊手中帶的供香,微微張望著,身子都不自覺的向前傾了傾。
何照大門,就現觀外赫然已經聚集了一大幫子人在候著了,粗略一看,至少有數十之眾。
這等場景倒也沒有出乎何照的預料,畢竟人麼,對于一些神神道道東西,總是講究個眼見為實的。落霞觀雖小,但昨晚有了那等神異之相,自然不會少了看眾。
帶著幾許雲淡風輕的笑容,何照引領著眾人,逐一開始在大殿神牌之前上香。
「觀主啊,這昨天晚上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整個三龍市都可以看見那漫天映照的紅光,將晚上照得跟個白晝似的。」過了一會,卻是有一位胖嬸上完香後,忍不住問到。
很顯然,她問的這問題,也是諸人都想問卻沒有問出口的疑惑。話音一落,頓時整個落霞大殿之內,驟然安靜了下來,眾人都不禁屏著呼吸等待何照作答。
看著眾人好奇的目光,何照微微笑了笑,解釋道︰「昨晚乃是此間供奉的落日尊神降臨,賜我法咒,故而顯了神道光華。」說到此處,頓了一頓,何照向門口走了兩步,伸手向外院指到,「你們看,就連那院子里的小樹都受了滋潤,一夜間多長了半人高下。」
昨晚搞出那麼大的動靜,何照自然早已思慮妥當,拿了這個一個不算借口的借口。所謂神也是他,人也是他,說是傳法,倒也不算妄言。至于這棵小樹到確實是實打實的受了昨天落日靈氣滋養,一下子竄長上來的。
眾人聞言俱都點點頭,目光順著何照手指看去,果然院子里種著一株已經跟人差不多高,頗為挺直的小樹。
一群人又忍不住湊到樹旁看了又看,不知是想沾沾昨晚的神靈之氣,還是想要看看這樹是不是還有什麼奇異之處。不過左右看來,蒼干翠枝,怎麼也就是一棵普通至極的桃樹。現在人哪有不精細的,怎麼也不可能听人隨口掰兩句白話就信了的,總得要驗證一下。盡管誰也不知道到底怎麼著才算是驗明正身咯,但總得湊上去琢磨兩下,有的時候做事該有的姿態,比事實重要。
這時其中一個約莫五十歲左右的大嬸走上前去比劃了兩下,頓時一臉不敢相信的驚呼出聲來︰「唉!真的,我前兩天來的時候,那個小樹才只有半人高,現在竟然都比我還高了,果然神奇啊。」
桃樹神異有了人證,頓時又有幾個人圍著那位大嬸詳細的追問起經過來。
先前那位胖嬸倒是沒有走開,壓低著聲音,悄悄問道︰「觀主,不知道落日尊神到底是賜的什麼法咒?」
「呵呵,當然是救護眾生的法咒,闢邪祛厄。」何照笑著作答,只是內容卻有些含糊其詞。
不過胖嬸聞言,眼楮不由一亮,低聲問到︰「不知道請觀主外出主持法事,需要多少?」
何照輕輕的搖了搖頭,淡然道︰「我不收錢財,只要有飯便可。」
胖嬸神色狐疑的望著何照,顯然不太相信。如今世道,凡事都講究個平等,這等辦事不收錢的事,顯然在胖嬸心中是廉價抑或者是騙局的代表。
「不過,要我外出主持法事,需要先給落日尊神供奉方可,畢竟我的法咒乃是尊神賜予。」似是看出她的心態,何照頓了頓,繼而解釋道。
對于這個說法,顯然胖嬸是可以接受的,點了點頭,這才走開,又去神牌前上了柱香。這觀主話可說得就有水平,當然是不能說自個要錢,果然有高人風範。
這一天的落霞觀中顯得極為興旺,直到傍晚關閉觀門之時,前來祭拜的香客人流根本就沒有斷過。何照一整天都陪侍在大殿之內,半步都沒有能夠離開,別說是飯,便是水也沒能喝上一口。也幸好他總算是受了神職,有了陰神位階,闢谷一日倒也不是什麼難事。
而且最讓何照高興的就是,今天一天,神牌之內便已聚攏了二十幾份的願力。顯而易見,托昨晚紅光映照的福,三龍市人們這等獵奇的心理,肯定會持續好長一段時間。按照這種度下去,何照的落日神職升至二階,指日可待。便是日日不吃飯,卻也辛苦得情願。
自從落霞觀那晚顯了漫天紅光映照半空的神異之後,果然不出何照預料,之後前來落霞觀上香之人,絡繹不絕,幾乎連門檻都被踩低了一截。
不過落霞觀的規矩依舊還是沒有任何的改變,每天清晨八點準時打開觀門,傍晚時分落日西垂紅霞漫天的時候便會關了觀門。何照仍舊會在晚飯之後,在三龍市內一些熱鬧之處閑逛一番。
這天晚上,何照慢悠悠踱著步子的從市區走回來的時候,卻現落霞觀門前有人蜷縮著坐在那,身形頗為瘦小。
慢慢的走進了,借著天上清亮月光,可以看出是位年歲不大的女子。乳白色的點點靈光在周身繚繞不去,好虔誠的心念願力。這可是在三龍市這等都市繁雜之地,十分罕見的,不禁讓何照隱隱有些熟悉的感覺。
那女子似乎听到了腳步聲,卻是抬起了頭來張望。就這月光,何照卻是看了個清楚。原來,正是前些時日在街上偶遇的那位女生。
走近了,何照笑著柔聲問到︰「小姐,好久不見,怎麼這麼晚了,在我這小小道觀之前立足棲息。」
那女生此時也已站起身來,不停的絞著手指,支支吾吾道︰「我是來向神仙許願的,听說這的神仙很靈的。」顯然少女也是見著了昨晚紅光,今天才想來祈福的,只是因為一些事情耽擱了。但是少女很明顯也是個執拗性子,卻是要非等到不可。
既然來到這了,基本也都是這個目的,何照絲毫沒有驚訝,只是微微笑道︰「小姐還是明天再來吧,我這落霞觀晚上是不接待香客的。」說完,何照隨手打開門,踏了進去。
「可是…」女生腳下猶豫著,似乎想要跟著何照一起進去,似乎又顧慮著何照剛剛的言語,「可是…可是我女乃女乃這幾天顯然已經快不行了。」女生的聲音里面,已然參雜了些許抽泣之聲。
生離死別,世人生來注定要面對的,誰也無法逃避。只是少女的悲傷,卻是不經意間勾動了何照對于父母的思念。
閉上雙眼,深深的嘆息,淡淡的說道︰「生死有命,豈是人力所能挽回,即便是神靈,也不是萬能的。你回去吧!」
正當何照準備關上觀門之時,那位少女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哭泣道︰「求求你了,就讓我進去求求神仙吧,我不指望女乃女乃能夠健康如初,但哪怕能夠再快快樂樂的多活幾天,也是好的。」
隨著少女的哭訴,她周身那凡人肉眼所不能見的心願靈光,掀起了陣陣波瀾,頃刻間似乎又濃厚了幾分。
這就是她的願望嗎,何照靜靜的將少女身上所生的變化一覽無遺。
前後思量一番,何照便將少女扶了起來,柔聲說道︰「也罷,感念你一片孝心,我便隨你走一遭吧。」
「隨我走一遭?」少女現在還沒有搞清楚狀況的改變。
看著她不解的神情,何照笑著說道︰「你現在進去求神不一定會有效果,還不如我隨你走一趟,畢竟我曾得落日尊神傳授秘法,對于闢邪祛厄多也頗有心得。」
繼而,便再次鎖上觀門,不由少女分說,拉著她便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