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民兵訓練營看望關羽，半月不見，說實話還有那麼一點點想念他，雖然他是那樣的無趣和粗獷。
隔著鐵絲網，我看到操場上有一群年青人站在太陽底下，關羽的身高較為突出，很容易從人堆里認出。
在我印象中，防務司組織的民兵訓練其成員一般都是各單位最無用的閑雜人，純屬可有可無那一類，懶漢或者能力低下者，也可能是得罪了領導被迫接受小鞋的人。
關羽的臉被曬黑了許多，鼻子月兌了皮，耳朵一只紅另一只黃，眼鏡用一根橡皮筋固定在大腦袋上，看上去十分精神，昂挺胸，動作極為規範，七八十號人當中就數他最像正規軍。
一大群剃成平頭的青年男子排列成整齊的方陣，嘶啞的聲音高喊︰「一，二，三。四。」
我很奇怪，為什麼不喊五六七八或者十一和十二，難道教官不認識更多的數？
想起自己以前經歷過的軍訓，心里很是困惑，好幾年過去了，折騰人的方法毫無變化，一切還是老樣子，正步，保持木樁狀態曬太陽，隊列，跑步，把自己用過的被窩折成豆腐塊形狀，牙刷和杯子按規定的方式擺放，毛巾也要折成小方塊，誰都明白這樣是很不衛生的。
感覺好像只要把上述事情做到無可挑剔、合乎標準，一切問題均可迎刃而解，兩軍對峙之際，只要如此表演一番，敵人肯定會聞風而逃，沒跑掉的必定會舉手投降，跪地求饒，集體剖月復自殺或者投井，出家當和尚尼姑或者揮刀割掉自己的JJ。
最為無聊的就是讓運動員參加軍訓，乒乓球隊操練半個月後得了冠軍說是此番折騰的功勞，男足經過操練之後仍然大敗而歸卻沒人整明白咋回事。
據我所知，這幫好青年如此活蹦亂跳一個多月，接觸到槍和子彈的時間加一塊不足六小時，得先學習一大堆理論知識，才可以小心翼翼的模一模上世紀六十年代制造的先進武器，然後‘啪啪’開火，打完收工。
感覺有些本末倒置，最應該熟練掌握的技能僅一知半解，而展示精神面貌的玩藝兒卻學得精通。
操場上，關羽被教官喊出列，帶領眾人跑步，看來他混得不錯，至少是個組長或舍長。
休息時間到，我進入營地，把幾條新內褲和襪子送到關羽手里。
「老關，過得還好嗎？」我問。
「李兄弟，這里的生活太有趣了，真想一直呆下去，永遠不離開。」關羽說。
這句話讓我感到一陣天旋地轉，難道真有人對吃苦受罪為樂事？居然能從這麼無聊的活動當中找到莫大的幸福感，I真是服了He。
「我回去跟總務處長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辦法，把你送去當解放軍，如果能成功的話，你可以享受到至少為期三年的快樂時光。」我說。
「麻煩你快些，我實在很喜歡軍旅生活。」他目光炯炯，「如果打起仗來就更好了，當不上將軍也啥，作為普通一兵走上沙場也樂意。」
「這年頭的戰爭是很可怕的，記錄片里的鏡頭你還記得吧，隔著一千多公里，軍艦上射出飛彈，幾小時後‘砰’一下準確命中目標，另一邊的人什麼事都沒弄明白就掛了。如果扔原子彈那就更厲害了，一座幾百萬人的城市轉眼之間成為廢墟，幸存的人皮膚全被燒壞，腸穿肚爛，四處爬著找水喝。」我想打消他那些莫名其妙的荒唐念頭。
「打仗嘛，有傷亡是難免的，走上戰場，就得時刻做好粉身碎骨肝腦涂地的準備。」關羽大義凜然地說。
「真偉大。」我伸出大拇指。
「這個世界太差勁了，居然沒仗可打，讓我無用武之地。」他仰天長嘆。
此刻，我終于明白，炮灰是怎麼來的。
「你會游泳嗎？」我問。
「不會，但我可以學，怎麼了，不會水就不能入伍嗎？」他緊張地問。
「當然不是。你這麼有運動天賦，就算臨時學起來也用不了幾天時間。」
我暗暗想，如果能把他送去當水兵，或許今生還有望參與一場戰爭，據說近年來海事方面常有磨擦，黃岩島，釣魚島，以及南沙部分島嶼被外族佔領，目前官方只會弄點什麼嚴正聲明和強烈抗議，保不準哪天奇跡般出現某個鷹派大員，一聲令下兵南洋去也，關羽等待已久的機會就來了。
我暗自思量，這家伙還有個數學天才的偽身份，興許可以用來哄騙招募新兵的干部，雖然現在他算術水平跟小學一年級的差生不相上下，但現在流行的觀點是只認學歷不管文化，背著一個大學三年級優秀學生的名頭，沒準混到軍校去插班也有可能，至于到時候能否蒙過關就看他自己的本領了。
「最近這些天，不訓練的時候我就到軍營的圖書館里學習，看了許多材料和文獻，基本掌握了現今戰爭的特點和要領，我寫了一份奏折，你拿去復印幾十份，設法遞到當今皇上手里。」關羽鄭重其事地說。
「好的，等會我就去辦理。」口中答應的同時，我滿月復困惑，不知道應該通過何種途徑去弄，還是電子郵件？有人理睬嗎？
「我很想吃肉，訓練營里的伙食太差，口袋里的錢已經花光了，你能不能借我幾萬塊先頂著，等回去再還你。」關羽說。
「吃點肉花不了這麼多錢，這附近的小飯館收費一般都很便宜，一盤肉大概是十元到二十元，我給你三百塊，你堅持住，再過十幾天就結束了，等回到協會我設宴為你接風洗塵。」
其實我口袋里還有一千多，但不能全給他，這家伙缺乏經濟觀念，常常扔下一百元在商店里抓起一瓶劣質白酒不等找補就走，半夜頭痛光知道打電話叫華佗。
關羽突然把注意力轉向右側大門口，滿臉的興奮，仿佛饑餓的老鷹看見了孤獨的小雞仔。
我沿著他的目光所向望去，現服裝店的售貨員許玫瑰拎著一袋子亂七八糟的東西來探望關羽，她打扮得紅妝素裹，分外妖嬈，腰部雪白的一溜小肥肉十分性感，高跟鞋清脆地敲擊著路面，搖搖晃晃地朝這邊走來。
「老關，先告辭了，你寫的東西我會設法傳遞。你在這里開心的玩吧。」我站起身。
與許玫瑰擦肩而過，本來打算打個招呼，但她注意力全放到關羽身上，對我的存在視而不見，只好作罷。
走出大門，回頭望去，現這一對毫不顧及他人目光，正肆無忌憚地擁抱。
我能理解，久旱逢甘露，汽油與烈火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