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狀元 二、塞外鎮魂歌 第二十五章 番王家事

作者 ︰ 凌禎

十二月末,平西大軍大部遷往幽州,先鋒營留守西平郡。左帥病愈沉,忠烈侯世子鄭濤暫攝其位,兵部尚書魏雁輝輔之。據此,西平郡防線崩析,幽州重鎮重設。

婉貞擬定三日之後再作打算,是有意拖延。以軍需為借口,拖延時日,伺機觀望局勢。畢竟在先鋒營中能做的事更多,拳腳易于展開。德雲要照顧左帥,馬天賜本隸屬幽州營,已經都隨大隊開罷了。婉貞雖然擔心德雲,但也不得不讓他們離開。後面的事很難把握方向,德雲留在幽州更加安全,更有馬天賜、韓青等人照顧,相信比留在她身邊更好。

魏、鄭二人孤立先鋒營是明擺著的事了,那麼下一步可能就是按朝廷說的開展攻勢,讓先鋒營做棄卒,一了百了。如果真是這樣怎麼辦?婉貞問梁振業,他說自己從不想做魚肉,任人宰割,自己做刀俎還差不多。婉貞笑道,不錯,正是這麼個意思。

果不其然,婉貞又以軍需之事拖延了三天,身邊只留下一百軍士,做出還有事情要辦的樣子。後面終于等不及了,來了份軍令︰先鋒營先行至雁門關,大軍隨後埋伏,誘敵入內,不得有誤。而這埋伏竟然距雁門關三舍之外,梁振業看到,冷哼一聲,「這種埋伏怎麼會有用?孤軍深入這種忌諱也就那些外人會犯,這種餌有魚會咬才怪!」

婉貞不失時機諷刺道︰「他們以為天下人都和他們一樣智慧,所以才如此行事。莫怪。」

「亦或者是想先鋒營全部覆沒後再鼓舞士氣地復仇。也是個好主意。」梁振業事不關己地說道。

「倒不如告訴他們,不用埋伏,你只用先鋒營去奪雁門關。總比作棄卒的強。」婉貞站著說話不腰疼,大大方方地提議。

「不錯,我是這樣回答的。」梁振業也輕松回答道。

婉貞吃了一驚,正色道︰「果真?」

「騙你做甚?還要有勞你來參謀呢。」

「有把握嗎?」

「有點眉頭。」

「但我不想觸霉頭。」

梁振業笑道︰「想不到李大人還是明哲保身之士,我還道沒有你不敢做的事呢。放心,閣下是國之棟梁,在下可不敢怠慢。請你看一場好戲,就是不知道你有沒有這個便利。」

婉貞知道他是指幽州一直催她搬移的事。婉貞微微一笑道︰「這有何難,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最有用的辦法。我只要把人都打法回去,說我自己病了不能動,把事務交代清楚,讓副官頂替就好。」

「妙!」梁振業重復道︰「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最有用的辦法。不錯,這回的事也要用到這上面來。」

婉貞道︰「少賣關子,快點說,到底怎麼回事。」

梁振業笑道︰「這還是一件風流艷事呢。關鍵還是要著眼到慕鶴、越鴿他們兩人身上。」

***

慕鶴和越鴿本不屬于軍中,望西山一役後,大軍到來,他二人便悄然失蹤。想是又去隱藏在暗中,刺探敵方軍情,大概只有梁振業知道他們的去處。望西山一役婉貞已知這號稱「奇禽三郎」中的兩人果然不凡,與梁振業又交情非淺,他們行動一定自有他們的道理。

梁振業道,兩天前,越鴿送來有意思的消息——頡利頓王要聘王妃,而這王妃還是個漢人女子。

婉貞道︰「這也希奇,他還沒有王妃嗎?為什麼要娶漢人女子?他們突厥不是很講究身份血統嗎?」

「也不盡然,前朝也有漢人的公主嫁過去和親,一樣是王妃。其實,他們的汗王有很多妃子,每一個都是王妃,沒有漢人這邊正室側室這麼多講究。每個王妃有自己的宮帳、侍女,自成一家,互不相干。听說,之前他們的那個先汗王有十七八個這樣的大王妃,下面的姬妾、侍女更是數不勝數。而這個頡利頓王是庶出幼子,加之母親不是突厥人,血統不純,不受貴族長老的認可。但是老突厥王又很喜歡這個比其他兄長都優秀的孩子,于是就給了他一片領地,讓他自立出去。這個頡利頓王也著實不簡單,先是幫助柔然復國再借機滅了烏孫,把柔然和烏孫都變成了自己的屬國,又與吐蕃、敕勒等相交甚密,他的兄長和貴族們對他甚是忌憚,但當時先王在世不敢如何。後來即位的汗王又體弱,疏于征戰、整治,直到這時才想趁機將他摒除。說來有趣,這頡利頓王已娶的三個王妃都不是突厥人,似乎有意與突厥貴族作對,娶的都是柔然、烏孫的外族女子。這次要找個漢族女子也不稀奇。借此也能撫平民怨,一舉多得。」

「噢?」婉貞來了興趣,「這個頡利頓王有些意思。那個女子是誰?」

梁振業道︰「你別急,慢慢听著。」

原來,距離雁門關三十多里有個許家堡,堡主是先帝初年便告老還鄉的原兵部尚書許正策。許家世出賢將,名震塞外,在對突厥的戰役中貢獻頗大,以至于許正策以外將身份做到了兵部尚書,實屬罕見。然而許正策只作了三年的尚書便告老還鄉,大概是不喜廟堂之上的權術爭奪。塞外兒郎性情豪放,便攜著妻子兒女遠離喧囂,定居于荒野山村。那山村本也是許家的本家,村里人的家十戶有八戶姓許,人稱許家莊。後來因土匪、突厥時有騷擾,眾鄉鄰便選出壯實的青年男子,由許正策加以訓練,組成了一支護莊的家兵。又因防御時修了不少碉堡工事,又稱許家堡。許正策歸隱了十幾年,如今已是年過古稀,在西北的名頭依然不小。許家堡也壯大很多,又因在兩國邊界,地方官員也不干涉,倒成了誰都管不到的世外桃源。

婉貞問道︰「既然是世外桃源,那突厥王如何找上門去了?」

門外有人笑道︰「怪只怪名聲太響,樹大招風。」

推門而入的正是越鴿,卻是獵戶裝扮,腰間系著虎皮,足下蹬著牛皮靴,肩上背著繩索,墨黑的頭發隨意綰個發髻,顯得英俊倜儻。他笑道︰「李大人別來無恙,神采依舊啊。」

婉貞笑道︰「彼此彼此,幾日不見,越鴿更顯得英姿勃發了。」

梁振業搖頭道︰「互相吹捧,好厚的臉皮。」

「梁大哥怎麼這樣說話?」越鴿依舊嬉皮笑臉。

婉貞也推波助瀾道︰「那是因為他嫉妒。」

越鴿拍掌笑道︰「甚妙甚妙。李兄果然好口才。」

「那麼,你們兩個好口才的人講吧。我一邊歇著了。」梁振業說著端起茶碗,慢慢喝起茶來。

婉貞笑道︰「咱們不理他,越鴿來說。突厥又如何要找上這樣的人家?而這樣的人家如何能受控于突厥?」

越鴿道︰「你猜這雁門關守將是誰?便是許正策的佷子,許家的長房長孫。許正策上面有兩個哥哥都為國捐軀了。這是他長兄一脈唯一的骨肉,如今被突厥拿下如何不要緊?這一層我也是前天才知道的。許正策有個孫女,今年十八歲,據說是遠近有名的美人,人稱‘塞外明珠’、‘落雁小姐’,求親的人很多,不過沒有中意的人家。突厥王就打她的主意。」

婉貞沉思道︰「不錯,這女孩也是許將軍的佷女,又是許家堡的千金,將門之女、世家之後,名聲也大。如此一來,突厥王找上門也就正常了。可怎麼會在這個時候?」

越鴿道︰「听說這頡利頓王倒還不算殘暴,佔了雁門關後沒有大開殺戒,還安撫官員百姓,似乎想收為己所用。但雁門百姓的防範之心不減,一個月來發生了兩次暴動。突厥王大概是想借助聯姻安撫民心。畢竟他是孤軍作戰,除了他的領地突厥國內並不支援。因此他必須找到糧倉,讓百姓為之所用。我听說這個頡利頓王當初納柔然為屬國時,就娶了柔然公主。」

婉貞點頭道︰「不錯,這樣一來人質、招牌全都有了。倒也周全。」

「不過苦了人家姑娘啊,听說人家許小姐都哭了兩天了,不食不眠的。許家堡上下都亂了套,許老先生都沒了主意。一邊是孫女一邊是佷子,都是親人。自己這邊力量有限,沒之奈何。」

婉貞忽然迷起眼楮,盯著越鴿促狹一笑︰「憐香惜玉呵,越鴿見到人家小姐了?」

越鴿滿不在乎道︰「人家是千金小姐,哪有那麼容易?我可是費了不少勁才混進去的。不過我的本事你放心。」說罷狡黠的眨眨眼。

婉貞知他必是看到了,好奇心起,問道︰「如何?」

「不若君之美也。」越鴿故作深沉的搖頭。

婉貞冷哼一聲︰「又信口胡說。」

「真的,眼楮都哭腫了,有什麼好可看的。」越鴿瞪大眼楮辯白道。

梁振業清咳一聲,打斷他們的爭論。心道︰越鴿也就算了,這李宛平時看著老成持重,怎麼也這般心性。說道︰「慕鶴還在許家堡內嗎?」

「是。我們扮作打獵受傷的獵戶,堡內的人收留了我們。昨晚突厥已經第二次送了聘禮過去,說是靜候佳音。突厥素有搶親的風俗,可能不日就要來迎娶。」

婉貞向梁振業道︰「你說的眉頭就在這里吧?想如何利用呢?」

梁振業道︰「這現在還不能決定。要看人家怎麼辦,今晚我們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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