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就在蘇莫若以為她會對著空氣一陣吹噓的時候,耳邊便听到了一聲略顯清淡的語調,「做老師。」
這並非他的終點,只是一個起點,是他從小到大,都希望完成的夢,但他也知道,要讓那家看不起他的人重新對他刮目相看,要重新抬頭挺胸的回到那個家,傲世那個家里曾經都用輕蔑目光看著他的人,去貧困山村做個獻愛心的老師,卻根本不是他的最終目的,只是因為,他的母親,便是貧困山區的老師,跟當年下鄉的知青父親相識相知到相愛到結婚,最終有了他,去哪里,不過是了了母親的心願,也填他心中空白,讓母親地下有知,也能開心,瞑目。
他永遠都記得,母親跟父親雙雙自殺的那一幕,她永遠記得,母親望著他的那雙眼楮,她希望自己的兒子,能夠此生平凡,別像她,奢望了不該奢望的,得到了世間最大的報應,失去了丈夫和自己的生命,還讓唯一的兒子,孤苦伶仃的留在這個世上,受人欺負,無人照看。
那一刻,母親那雙充滿希冀的眼神,喉嚨里有話卻說不出來,他就知道,母親希望以後他做過平凡普通人,就在小村莊里做老師,雖然生活質量不高,但卻勝在可以誒幫助很多的孩子走出大山,面向世界,面對自己,走得更遠。
但是,他卻不能再告訴母親,那並不是他希望的,做老師可以,但卻不可能是一輩子。
在他認為,從政,才會是他這輩子唯一能夠讓那家人注意他的機會。
他完全不對那家人抱有任何期望,但是,卻不甘心,自己的母親就這樣讓那幾人埋沒,就算父親的死,都讓那家人責怪在了自己母親的身上,還有他的身上。
他不甘,他不服,憑什麼有錢有權可以這樣藐視人,難道就是因為他們達到了一定的政治高度?就是因為他們有錢有權有勢,就可以如此囂張跋扈?
所以,他在心中發過誓,了卻母親心願後,他會從政,他會一步一步的給自己鋪就一條康莊大道,讓那家人,後悔當初的所作所為,後悔當年他們對他父母所做的一切,逼死他的父母,讓他一輩子無依無靠,受盡白眼跟欺負,這些,他都不會算了。
突然感受到這個男人身上散發出更濃的孤寂感時,蘇莫若忍不住抬眼看了一眼譚昱寧,「你想做老師?為什麼?」
「……因為我媽喜歡。」抿唇看著面前笑容清淺,雙眸晶亮的女子,他竟然忍不住想要多看幾眼這雙眼楮,好美的眼楮,讓他心中在猶豫掙扎片刻後,便選擇了將心里的事情說出來。
听到這些,突然就有些問不出口了,畢竟這是人家的私密事。
「有空嗎,找個地方坐坐。」出乎蘇莫若的預料,譚昱寧竟然主動邀請了她去坐坐。
兩個人都是窮學生,自然不可能去外面那些咖啡館坐,並肩走在學校內的寬敞的走道上,找了個台階,兩人並排坐下,周圍只有很昏暗的燈光,看著學校操場上那一對對或散步或柔情蜜語的情侶們,兩人面色從容淡然,絲毫不把這種事情看作偷窺,因為兩人看得光明正大,絲毫不躲閃自己的目光。
「你是不是很好奇,為什麼大家都說我是豪門棄子?又或者,你是不是很好奇,我為什麼讓豪門給拋棄?」一連串的話語,讓蘇莫若一時間沒能回過神來,兩人認識半個月來,這還是他第一次主動開口跟她談事情,而且,還這麼長的一串。
嘴角想要勾起,卻發覺這個平日里簡單十足的舉動,這時卻顯得難度非常,終是放棄,從側面解釋道︰「我只是好奇,你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性子。」
听到這話,譚昱寧那雙漆黑如墨的眼楮看了一眼蘇莫若,「養成的。」
本以為看了一眼自己的譚昱寧定然會給自己一個不一樣的回答,卻沒想到,他竟然會給出這樣的三個字回答,眼角都忍不住微抽,心中一陣月復誹,這三個字夠簡潔,也夠得體的。
為了不讓兩人之間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友好氣氛被打破,蘇莫若首先出聲,活躍氣氛,「對了師兄,你不是說想做老師嗎?那你想好去哪里了嗎?」
「嗯……去霧雲縣二鼓村。」淡淡的恢復之後,便回歸了安靜,一雙黑眸在夜色下,看不大清楚他此刻的真實情緒為何,可蘇莫若卻能夠感覺到他身上的悲哀之氣。
而對于他說的地方,同樣也顯現出了極大的驚訝,因為他所說的地方,竟然會是她的老家,雖然隔著二鼓村也有一定的路程,但好在他也听說過,是屬于霧雲縣的地盤。
「哇,我就說嘛,還真以為是悶葫蘆呢,卻沒想到,看上了剛進校的小學妹啊。」兩人靜逸的空間內,突然穿插進來這麼一聲戲謔的驚叫,在這寂靜的操場旁,顯得尤為醒耳,自然也吸引了很多還在操場上的人,各自的目光,都聚集了過來。
譚昱寧面色冰冷,薄唇輕抿,喜怒不形于色,不過周身的冷意,卻在逐漸上升。
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心中一陣無奈,看起來,她無從辯駁,這身上,可是鐵錚錚的證據呢,只不過,她能夠跟誰解釋呢,誰又能夠相信呢。
「不用管不想干的人。」說著,便拉著蘇莫若準備離開。
驚叫的人跟譚昱寧是一個寢室的室友,平日里也不大喜歡清冷孤傲的譚昱寧,大學四年,班上所有同學都有八卦讓他聊,可卻只有譚昱寧一人沒有,如今好不容易逮到這冰塊兒竟然跟小學妹約會,自然不會這麼輕松翻過,一見兩人竟然要準備離開,也忍不住伸手阻止了起來。
「讓開。」冰冰涼涼的兩字,跟冰塊分量一樣,砸在同寢室友的臉上。
「不能介紹介紹嗎?」眨巴著眼楮,面對這冰塊,不能硬踫硬,否則只能讓其揍一頓,他永遠都記得一年前,寢室內有個同學因為不滿這冰塊的性格要揍他一頓,卻沒想到反被狠揍一頓,差點兒就沒命,從那一次,也讓寢室內的人知道了這冰塊不僅冷,還狠,揍人揍到死,眼楮都不帶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