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轉身了,他沒有片刻挽留。
這便是我們的再見,這便我在腦海里想象過無數次再見他的情景,沒有任何預兆,突然地,就來了。
我以為這段時日的焦頭爛額已足以讓我忘了這段莫名的情愫,但竟猜錯了自己的心,再次見到他,沒有我預想的那般轟轟烈烈,或許只有過那麼一剎那間的恍惚,我便不斷告訴著自己,不能夠。
上一次見到他,我懂得了我的一眼萬年。是在除夕宴的晚上,隔著百張面孔、萬千與他的目光猝然相撞,是的,那就是我的一眼萬年,一眼,讓期盼與糾葛,一切成空。萬年,是我與他之間早已命定的阻滯,一生都無法翻越……
再之前一次見他,我懂得了我的自欺欺人,我以為所有存在過的真心,原來不過是我自作多情的空惘。
他一直在警醒著我,而我卻為了什麼仍在執念?錯誤、錯誤……一次又一次地現自己的荒謬,是否是我真的尋錯了方向?
冥冥之中那種強烈的指引讓我無法放手地想要去尋求,卻找不到真正的源頭,是否是那一世的感情仍與我有著不可斷絕的牽扯?為什麼……總覺得他就在身邊,那樣熟悉的感覺,卻捕捉不到分毫……
「素顏姐姐?這稀粥……」
「怎麼了?」我一臉茫然地看著身邊的彩菊,她有些疑惑地指了指我手中的碗。
小小一碗稀粥,不自覺間竟被我加滿了幾十勺糖……「啊……對不起!我剛才失神了!」我有些抱歉地搖搖頭,清醒了一會兒自己的思緒,道「良主子大概快要起了,我這就將粥送去!對了,剛才八貝勒來看娘娘了,快備份茶水,隨我一起送去吧!」
「可是姐姐,這茶水上的活兒,不都是您一直掌著嗎?」
「我不在的時候,你們也要該要學會自個兒做,對了,那沏茶的方法,這一回,就別用我平日教給你們的方法,按照你們往日的法子沏便是。」
彩菊依舊一臉納悶,但也並未多問,就訥訥地點了頭。
還未進良妃門前,便從門縫里望見八爺端坐在良妃的床榻前,伸手探了探良妃的額頭,似乎有些失望地搖了搖頭,卻見他眉頭忽然蹙了起來,輕按自己的胸口片刻,他忽然劇烈的咳嗽起來,雖看上去他的臉色也極其不好,卻見他捂著嘴生怕打擾到良妃的休息,透過窗子,睫羽在他面上烙下的陰影不斷顫抖著,好半天,他才喘息著停止了咳嗽。
我有些擔心地咬了咬唇,低頭思索著,依他的性格,斷不願讓人把他脆弱的時候給看了去,只是難道就任由他這般忍著,一想到此處,我的心又不可抑止地替他擔憂了起來。
「 ……!」還來不及反應過來,突然推開的門便將立在一旁猝不及防的彩菊撞倒在地,一個不穩她手里滾燙的茶水直接向推門而出的人身上潑去!
「八爺……小心!」想也未想地沖上前去擋在他身前,卻不料被他手一帶,我便側摔在一旁,眼睜睜地看著那一杯滾燙的熱茶潑在了他身上。
我心里一驚,趕忙站起來,瞥眼一旁的彩菊,早已嚇得跪坐在地上不停地顫抖「奴婢該死!奴婢該死!求八貝勒責罰……」
「算了!一邊去吧!」八爺顯然有些煩躁的情緒,一邊捂著自己被茶水潑到的手臂,一邊敷衍地答了一句。
彩菊顯然是沒有經歷過這種陣勢,嚇得也站不起來,八爺說的話她或許根本也沒听明白意思,仍一個勁兒地謝罪。原本茶水便已是燙極,若黏著衣服一起粘在皮膚上,更是容易紅腫,我不敢多耽擱,忙扯了扯彩菊的衣服,示意她離開,待她惶恐地半跌著跑開時,八爺卻開口問我「你們在這里做什麼?」
我們……想起剛才從門縫里看到的景象,便有些心虛,忙道「粥……奴婢是來給娘娘送粥的,剛欲進門去,便剛巧踫上八爺出來,所以……」
「給額娘的?」他未听完我的話,便一手接過了我手中的碗,拿勺子輕攪了起來。
「八爺……您的手……」我擔憂地看了一眼他被茶水打濕的袖管。
「兒?是你來了嗎?」是良妃娘娘略略有些虛弱的聲音。
他一手扳住我的肩,神色有些慎重地說︰「待會兒在額娘面前,別提剛才生的事情。」
「奴婢只管侍候娘娘的事情,娘娘若是問起來,素顏怎好不說實話呢?」故意裝作不情不願地樣子,手抱在胸前望著別處,其實我心里清楚得很,即便是他不說,我也會刻意替他隱瞞的,只是不知為何,突然很想氣氣他。
「…你……!」
「兒……?」
「就算作我求你,素顏姑娘就大一下善心?」
我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平日里總是見慣了他溫文爾雅,淡漠的樣子,卻從沒見過他如今日這般明眸含笑,春意暖融地與我開著玩笑,當下便應了話「都說八爺為人處事周到,卻怎麼求人辦事都不知表示一下呢?」
「表示一下?」他許是沒听懂我的意思,實際上我自己也是不確定這樣的話在古人來講是否听得懂的,便又斂了容色,道「一會看完娘娘,去從前那個地方吧。」
他的面容也一時怔忪,我不知他是否听懂了我的話,更不願去想,便轉頭替他推開了門,然後重新奉了茶水上來。
因為良妃母子說話,旁的丫鬟們是要退避的,良妃雖未曾有讓我退避的意思,但我卻無停留的意思,只端了茶碗擱在八爺面前,也未抬頭看他的神色,便自退了下去。掩上門的時候,詫異地現良妃有些神色復雜地看著我,激起我心底一陣不舒服的感覺,卻辨不清是福還是禍。
長的偏殿暖閣里,因為無人居住而顯得格外清冷,因著時常有人打掃,倒是簡潔而干淨。窗格里透灑了幾點疏落的陽光,我坐在從前那張軟榻上,神色有些恍惚,那該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我不敢去想,但只要一閉上眼楮,腦子里便是那個夜晚的繾綣,我卻一直不肯承認,不願去承認,他誤把我當成倦煙時滿滿的情愫。
雖是迷香作祟,卻仍是心中難以抹去的痛,只是沒想到輾轉一遭,我竟願意把自己真正的一次給了十三阿哥,救人所迫,或許是我那時唯一說服自己的理由,但這樣的矛盾就永遠的扎根在心里……無人可訴了。
門忽然被吱呀一聲推開,我立馬站起身來,抬頭一看,他立在門旁,微微有些怠色,卻仍是禮貌地點了下頭。
雖然意外,卻也不是沒有料到過他會來,行了禮後我便直端地問道「八爺果真來了!不知八爺如何知道奴婢指的……是這里?」話到末尾,仍止不住有些澀意。
「在我面前,就不用奴婢來奴婢去了。當初在府里時,也不見你這麼拘謹。」他巧妙地避過了我的話,和悅地道。
「境遇不同了,人心……也不同了!」不願重提舊事,我忙轉了話頭說︰「八爺方才燙傷,奴婢特備了些藥膏來,還請八爺不要隨意了自己的身子,若是真有什麼差錯,娘娘也饒不了我們這些做下人的。」說罷,便提了藥盒跪坐在軟榻一旁。
他未加推辭,但唇角微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卻終是緘默。我小心掀了他的袖子上去,手背以上的大片地方都泛著紅色,指尖不慎觸及,也是一片滾燙,我身子一緊,忙低頭拿撥子挑了藥膏輕輕敷上去,「疼麼?」
良久,也不見他回答,我這才現方才語氣的突兀,只好輕輕吹了會兒傷口,道︰「這是長里最好的藥膏,敷上之後只需片刻就可消腫,不懾人卻自有一番清涼……」
「你對額娘,倒是上心。」
「奴婢只是知道滴水之恩、涌泉相報的道理而已。良主子如何待素顏的,素顏心里都記得一清二楚,以後就是有什麼辱沒奴婢自己的事,也不敢讓他們對娘娘如何。」
「你可曾想你阿瑪?」
敷好藥,仔細包扎妥當,輕輕將他的衣袖一層層放下來。我頓了好一會兒才道「不曾。」
「為什麼?」他的神色顯然有些詫異。
「八爺該知道,素顏對前塵往事的記憶早已……素顏不是個會虛情假意的人,不曾記得阿瑪額娘的恩德,自然不曾想。」
「過段時日,你阿瑪會進宮來,他想見你一面,即便是你對你阿瑪沒有分毫惦念,也還是去見他一面吧,好歹他也帶養了你這麼多年,再者,你今後在這宮中的分位,自有明眼人會看重你阿瑪地位的。」
「八爺這話是什麼意思?看不起奴婢嗎?無需他的面子,難道我就沒有辦法在這皇宮中生活下去?八爺如果這樣想,倒是奴婢以往都看錯了八爺了!」我不滿他這幾句話,一時沒有顧及太多,便隨口而出。
「你如今膽子是越大了!遲早有天給額娘惹事,說什麼報恩,我看還是得先管好你這張嘴。」
「我……」我一時語塞,沒料到他竟這樣跟我說話,委屈在心里,卻不曾說出來。
他見我如此,又低了幾分語氣「我也不過說說而已,罷了……誰?!」
隨著他一個起身,我猝不及防地倒向一旁地上,卻見他猛然跑向窗邊。
「怎麼了?」才堪堪起身,便望見他眉宇間的幾分凝重。
「方才門口有人。」
「什麼……?怎麼會……」有些無法相信地站起身奔到門外,卻見窗檁上掛了條明黃的衣帶……十三!一時心驚,我忙拽下來塞入自己袖間。
「你手里拿著什麼?」八爺毫無聲響地站在我身後,語氣有些沉凝。
「沒……沒什麼!」一邊把腰帶往衣袖里藏、一邊心虛地答著,他狐疑地凝了我好一會兒,才道「額娘身邊,你還是多盯著些,那兩個新來的丫頭也不知輕重,屏兒……到底也是放心不下。」
「是,素顏一定記著八爺的交代!對了……八爺,您從良主子房里出來這麼久了,一會若仍在長里撞見,也難以解釋……」
「是,明兒我也是這時候來,把這藥換下便也罷了,不是什麼礙事的傷!」他並未看著我說話,只是目光仍凝滯在這暖閣四周,像是在尋求些什麼,但終究也只是放棄,背轉過身離去。
我無心再多看幾眼,忙回了暖閣里東尋西找,卻不見十三阿哥的影子,可這腰帶我不會記錯,當時在圍場里,我便是憑著這腰帶才覺察出他的身份……
眼見著天色就晚下來,不敢多做耽擱,一路小跑著回良妃身邊,不料身邊樹影一陣悉索,毫無防備地伸出一雙手來將我帶到一邊去……
「……你!」
「噓……!」
從這周期會盡量保持一天一更,因為是在上高二,所以時間有些緊,周四周五周六晚上要補習,平常要做作業,所以可能有些拖沓。請筒子們諒解哈,另外帛的書現在這段時間米推薦了,請筒子們看過的表吝嗇手中票票和收藏剛月考完的帛晚上來小更一章,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