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命了是不是!想死嗎?好阿……我倒想試試,你究竟有多大的膽子他反身過去解了馬與車廂的套架,撤下一匹單馬來,狠狠甩下幾鞭子,竟解下了賴以控制的韁繩,任由馬兒沒了命似的往前跑!
我是沖動了,我是犯糊涂了,可是那又如何?我算得上是死過一次的人了……這一生,我似乎看得太輕!而他呢?他還是野心待、成竹于胸的四皇子,他是未來的雍正皇帝,他有一國的子民需要去負擔……他怎麼能夠賠上命陪我玩這種賭命的游戲?
「四貝勒!你瘋了……?!快下馬!」抬頭看前方尚且平坦的道路,此時下馬還不算遲,至少不會有性命之危,于是我死死掐了掐他的手,喊道。
「下去?!怎麼……輸不起了?剛剛是誰逞著能駕馬往外沖的?剛剛是誰不知死活的?你什麼都知道!怎麼就不知道要珍惜自己?」他沒有絲毫動搖,聲音也在呼嘯的風中變得若有若無,我只好咬咬牙憤道「奴婢命薄,本就不如貝勒爺的金軀貴重,況奴婢性命畢竟只為自己一人而存,而四貝勒呢?難道四貝勒是那種僅憑一己私念就置天下蒼生于不顧的自私小人嗎?四貝勒心中的宏圖抱負哪去了?四貝勒那種心系天下的承擔感哪去了?原本素顏敬您畏您,因著您是個有擔當的人,現在素顏瞧不起你……打心底里瞧不起你!」
腰間一緊。他終于有所觸動,我沒有回頭,但不知為何就是感覺得到他瞳孔驟縮地寒意。感覺的到他一身的冰冷,試圖掰開他地手指,卻被牢牢鎖在他指尖,那樣的用力,那樣的狠命,緊緊地從身後抱住我。下頜卡在我的鎖骨上,疼得我不禁叫出聲來,他卻沒有絲毫反應。
冷風徹人,凍得我的面龐與雙手都感覺不到寒冷。卻有一個這樣讓人驚心動魄的男人,似乎要把他身體里所有地寒冷都排解出來給另外一個人。似乎只有那樣他才能夠感覺到分毫暖意,那樣的霸道,那樣的不容拒絕!使得我在一瞬間都有些呆愣,這樣的感覺真切……卻又好像特別地久遠……恍惚間讓我產生一種錯覺……是不是兩個冷到極致的人依偎在一起,便可以獲得熾熱地溫暖?是不是就如同抱團取暖一樣。暖人心的並不是溫度,而是……不再孤單……?
「你是懂我的!你知道我心里想要的是什麼,你知道我的抱負!你們總是什麼都知道……卻什麼都不說,就讓我以為沒有人懂我,就讓我始終是一個人在撐著!為什麼……你們都一個樣?」他在風中有些悲戚地喊著,我不確定這些話究竟是喊給誰听。;「我們?」也許是度太快。我還未說完便有風灌入我口里。生生將我未說完地話咽了進去。
「為什麼一樣能讓我感動……為什麼一樣都讓我掛心,不讓我省心半分……額娘……」
額娘……我與他的額娘真有如此之像麼?那副畫像斷定了我的猜測。但性格卻並不一定與我相似吧,畢竟……再相像的人也隔閡著三百多年無法跨越的鴻溝吧。此刻,我是被他壓在懷里的,沒有絲毫動彈地余地,听到一聲突然地起喝我不自覺抓緊了他的衣襟,抬眼一看已駕著馬沖到城郊,前邊不到一百米處便是個山坳,從這樣陡地坡上下去……我無法想像後果!當務之急是想辦法掙月兌四貝勒讓他在這百米之內跳下馬去,而要想有一個人下去,必定還需一個人穩住馬兒不讓它躁動翻蹄……
我拔下頭上的釵子,猛地刺向他牢牢鎖住我的手,一下!他的手竟然沒有反射性的松開,鮮紅色的血濺出來,沾染了我的衣裙他的袂,兩下!三下!他好像是個失去了痛覺的人……絲毫不知避退!沒有松開的手,從強有力的鎖住我到已無從用力的拽著我,那樣強硬!始終不知放開……我終于扔開釵子開始掰他的手,「四貝勒……算我求您!下馬吧……你我兩人至少能有一日平安無事!」
「那也是你下去!」說罷,他便開始調整姿勢,預備著將我推下馬。
沒有語氣的話,響在我耳畔,真的……我沒有辦法不受感動!只是不行……我不可以是這樣自私的人,既然來了這個時空,我就一定有來這里的意義,或許時間太過短暫,不過也許救他這一命……就是我的使命也說不定!他最後一根手指離開我指尖的一瞬,我听見他低聲問了句「素顏……這算不算你第一次為我哭?」
那之後是跌撞的混亂,灰塵……不知道算不算是所謂的人仰馬翻,我只記得,在掰開了他最後一根手指時,我趁虛將他甩身推下馬,然後是鋪天蓋地而來的灰塵與踫撞,好像有堅硬的物體劃開了我的皮膚,好像有馬蹄踐在我身上然後再听不見馬嘶聲,好像身上四處都有火辣辣的傷痛卻不知哪里更痛,好像有一個漫長而混沌的黑暗,還需我去熬、去度過……
疼痛……快要支撐不下去的痛一點點侵襲著我,好想平穩地睡下去……告別這里的一切……那樣明亮的光,雪白的牆壁,雪白的床套……以及雪白的病服……憑著我已有些久遠的記憶,這里是醫院!難道……真的回來了嗎?只是為什麼我是這樣的輕?輕到我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輕到似乎沒有一具身體足夠我支撐。奇怪,我好像並不是一個實體……莫非……現在的我只是一具四處飄零的魂魄?我試圖從這個毫不動彈的身體里月兌離出來,輕輕漂浮在半空中,有些無法相信眼前的
那個身穿病服緊閉著眼躺在病床上的女子,正是我——舒顏!而我身側的那個身影正為我接著食管運送流食,病架上的小牌子上用清晰的鋼筆寫下了幾個字︰穩定無異常跡象。」
植物人!這三個字如雷轟頂般擊在我心上,剛巧是我回古代的時間,原來在現代……我卻成了半死不活的人,如此拖累家人,既然命里注定這樣一劫,上蒼又何不直接讓我了卻來得痛快呢!正哀嘆著命定不公,我駭然凝著眼前的人,一時間說不出話來……這個女子……一模一樣的雙眸,一模一樣的眼神,一模一樣的……清冷!
銀禎。
胤。
我也許已有些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