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孀 第7章︰長子初回府,父子又分離

作者 ︰ 韓詠明

馬丕瑤出了老太太的院閣,一路穿花踏徑,出了後宅的大門,直奔前廳。因為月光太皎明了,天幕上的星星倒顯得蒼白淡弱了。

吉森兒回來了,吉森兒從山西回來了,吉森兒去山西考察煤礦回來了,不知此行有沒有收獲……

盡管馬丕瑤不贊成吉森的山西之行,可他仍然希望兒子能如願以償;盡管他給兒子寫了介紹信,可他仍然很擔心……

客廳里燈火通明,燭香彌漫,馬丕瑤一步跨進去,沉著穩重之中透著急切——急切想看到兒子,盡管他在山西解州任職,長年與兒子分離,可這次不同,這次是兒子到外地考察實業的,他內心深處也隱隱的有一種盼望。

吉森早已听到父親的腳步聲,父親剛一邁進,他迎上去便拜︰「父親,吉森回來了。」

「哦。」瀉融融的燈光之下,馬丕瑤扶起兒子,動情地看著。盡管光線迷離,盡管兒子的精神旺盛,可他仍能從兒子的喘息里嗅到了疲憊和困倦,他想讓兒子早些休息,不管山西之行順不順利,皆可到明天再說,他心疼兒子。

突然,馬丕瑤驚異地現,客廳里除了幾個熟悉的院丁之外,還有兩個勁裝束身的陌生面孔。並且,是兩張年輕的、與眾不同的,連眼神里都透著陽剛之氣的陌生面孔。

二人是一高一倭。高的健壯,憨厚,盡管燭光迷離,仍看出來他的膚色偏黑;倭的清瘦,俊朗,膚色白皙,兩只炯炯有神的大眼楮在迷離的燭光里左顧右盼。

「父親,吉森從山西回來,特意拐到嵩山少林,請了兩位少林俗家弟子。」吉森見父親突然望著兩個陌生面孔怔看,連忙與父親引見︰「這位清俊灑月兌的白面少年叫馬轅,與我們是一家子呢,都姓馬,今年27歲,少年時便父母雙亡,被少林寺收為俗家弟子;這個高大威猛的青年壯士叫劉鐵,今天23歲,也是自幼父母相繼離世,都是苦命人。」吉森邊說邊示意兩個年輕人上前拜見自己的父親。

兩個年輕人會意,立刻躬身上前︰「拜見馬大人。」

「哦?」馬丕瑤更吃驚了,清瘦白面的馬前雖說二十七歲,看上去,倒比那個體格健壯的劉鐵年少了許多,也可能是燭光迷灕昏黃的緣故,像個青春年少之人一樣,一顰一視之中,便透著掩飾不住的張揚與精明。

馬丕瑤抬手示意兩個年輕人平身。望著吉森。心想︰這也是建煤礦所必須有地嗎?

「呵呵。父親。」吉森看到父親地迷惑。笑著說。「貴州乃西南邊垂。真所謂是天高皇帝遠呀。況且又是異族蠻地。路途遙險。山道崎嶇。听人說那里地盜賊猖獗。大白天也出來劫人。父親這次前去赴任按察使。吉森放心不下。才特意給父親請了兩位嵩山少林俗家弟子。帶在身上。以防不測。」

「哦。」馬丕瑤微微點頭以示明白。隨即又搖搖頭。擺擺手︰「呵呵。為父兩袖清風。身無橫財。防什麼不測?真是地……呵呵……」

馬丕瑤嘴上這麼說。心里卻被兒子地這份孝心所感動。一時是幸福無比。人啊。一上年紀。特別在意來自兒孫們地關心。誰也不例外。

「只有這樣。吉森地擔心才減少一些。」馬吉森攙扶著父親。緩步走向中堂右邊地紅木椅子。

馬丕瑤撩起下袍。輕輕向後一抖。穩穩重重地坐蔞刻有花紋地紅木椅子上。端起僕人剛剛遞上地茶水。輕輕品了一口。緩緩放下茶碗。抬頭望著吉森︰「這次山西之行如何?」話一出口。馬丕瑤便後悔了。明明心里想讓兒子早些體息。怎麼又往這事上扯。可能是被兒子地孝心所感動地吧。所以就會忘乎所以。

「慚愧,」吉森羞澀地低了低頭,復抬起,貌似很難啟齒地說,「怪吉森沒听父親言勸,此次考察,吉森現,確實像父親說的那樣,做煤礦風險極大,可吉森還現,因為土質的差別,那邊的煤礦技術,在我們這里根本行不通,

「嗯。」馬丕瑤點點頭。兒子盡管空此一行,不過能客觀地認識到這麼多問題,還是有收獲的。

吉森繼續說︰「可最大的障礙還不僅如此,最主要的是,經濟上的匱乏……」

「經濟匱乏?」馬丕瑤專心地听著兒子的匯報,並打斷兒子的話,提出疑問。

「是的,我們家除了這座祖上傳下來的厚宅之外,幾乎就是一無所了,我總不能為了開煤礦,而賣了祖宗們辛苦置辦的固定家業吧……」

「呵呵,」馬丕瑤笑了,听了兒子的這些分析,他很高興,便擺擺手,打斷兒子的話︰「呵呵,不虛此行,這就是我兒最大的收獲,很好,怪不得古人說‘行千里路,破萬卷書’呢……」

「這不是最大的收獲,最大的收獲是,吉森又找到了一條進購荼葉的好途徑,比在茶園直接收購還便宜,並且是質量上乘,我真是想不到,人家的茶葉生意竟做的那麼大,都做到外國去了。」吉森說著,附耳父親。

「嗯,」馬丕瑤邊听邊欣慰地不住地點頭,然後端起香茶,輕輕品了一口,說︰「好啊,意想不到的收獲,那以後就好好的經營眼下的生意,煤礦的事,就不要再提及了……」

「不,吉森精心經營打理好手下的生意,就是為了蓄積實力,一旦時機成熟,仍要涉足煤礦的開,這是吉森的理想,如果不實現,豈不枉活一世。」

「哦?」馬丕瑤吃驚地抬起頭,注視著這個對讀書和做官都不感興趣,卻偏偏喜歡商賈的兒子,真是‘兒大不由爹’呀,人的愛好和興趣決定著人的成就和事業,如果非逼著他讀書求仕,可能他會一事無成,而渾渾噩噩地度過自己的一生,嗯……這樣也好,經商雖說被有些高官厚宦之人所不齒,可總歸是條正道。馬丕瑤想到這里,「嗯」了一聲,微微點點頭,輕緩地放下手中的茶碗,說︰「好了,我兒一路辛苦,早些休息吧,你二弟任翰林編修的授任書已經下來了,皆等你回來相聚之後,便啟程入京,待你二弟入京服任,為父也要啟程了。」馬丕瑤說著,站起身,輕輕撫拍一下兒子的肩膀,愛憐的說︰「為父與你二弟不在府邸,你祖母又年事已高,府里的一切事情,皆落在我兒的肩膀上了。」

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而近,朝客廳奔來,人還沒有進來,聲音便提前飄了進來︰「大哥回來了,」吉樟一邁進屋,便攪碎了一屋靜謐的燈光。當他看到了父親,連忙躬身上前施禮說︰「哦,父親您也在呀。」

馬丕瑤一看到這個次子,便想笑,也說不上是喜歡的笑,還是不屑的笑,總之是想笑。之所以想笑,主要是這個吉樟,滿腦子的都是讀書呀,入仕呀,做官呀,光耀門庭呀等等,從小便是這樣,並且還老想著做大官。不過,他也確實努力奮進︰光緒五年,他鄉試中舉人;光緒六年會試,又榮登進士;光緒九年的殿試又被選為庶吉士;現在又被授任翰林編修。

「咦,大哥,這麼滄桑呀,還沒開煤礦呢,怎麼弄得像剛從煤窯出來的一樣。」吉樟上前,一把握住站在父親一旁的哥哥。

「哼,你哪里像個翰林編修的模樣。」吉森笑著推開吉樟的手。

「出了這個府邸,我便像個翰林編修的模樣了,在這個府邸里,我永遠都是父親的好兒子,哥哥的好弟弟,嘻嘻嘻!」吉樟說著,轉身看父親的臉色。

馬丕瑤欣慰地望著兩個兒子,臉上流滿了滿足和陶醉。

「這下稱心了,翰林編修可是個大官了。」吉森抬起手,去撫模吉樟的肩膀。

「對于你來說是個大官吧,我卻不樣認為。」

馬丕瑤陶醉著,幸福著,很不想打亂這樂融融的氣氛,可畢竟夜深更重,他心疼兒子,便不打算再與兒子們閑談逸語,便揮揮手,說︰「夜深了,都早點休息,吉樟準備充分,為父看著你進京服任之後,立即啟程赴貴州上任,不能太耽擱了。」

「吉樟看著父親啟程赴任貴州之後,才進京服任。」吉樟望著父親,晃動著一臉的燈光說。

「呵呵,不要爭執了,你先進京服任。」馬丕瑤說著,邁步出了客廳,月兌掉一身的燭光,又披上傾瀉如水的月華,離開前廳,步入後宅,一路穿花踏徑,緩步向呼延氏的院落走去。心里是說不出的舒暢和稱心︰長子山西之行,雖無收獲卻勝似收獲;次子進京服任之後,自己也要攜呼延氏母女啟程,赴任貴州按察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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