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孀 第71章︰生命已垂危,牽掛世間事

作者 ︰ 韓詠明

劉耀德被抱進後院的內室,剛才救治楊氏的良醫,也一路小跑著緊跟而至,他把了一會兒劉耀德的脈搏,突然臉露驚喜,立即吩咐劉家人煎熬姜湯,他自己則使勁拍打起耀德的主**大竅。

青霞的心里一陣洶涌澎湃的狂喜,良醫實施搶救,說明丈夫還是有希望的。

可當往耀德的嘴里灌姜湯的時候,青霞才猛然現丈夫的嘴里、喉腔里,全是血糊糊的。立時,她被覆蓋淹沒在鑽心的疼痛里。假如說丈夫渾身是血,是承受巨大的非人折磨,那丈夫的嘴和喉腔怎麼這樣糜爛呀!恰在這時,淑女進來了,青霞便示意她看丈夫的嘴和喉腔。淑女探頭,只看了一眼,驚呼一聲,嚇得再也不敢看了。

被灌過姜湯的劉耀德,在良醫的拍按之下,終于睜開了雙眼,可他迷茫地看著眼前的人,像是不認識似的,沒有絲毫回到家里的喜歡和高興。他只是驚惶失措地將面前的所有人都逐個看了一遍,突然拉著離他最近的青霞,驚恐不安地問︰「這是……哪?不是……說給了銀子我就……可以回家了嗎?」耀德說話艱難而含糊,每說一個字都好像是要付出所有的力氣一樣痛苦。

青霞哭了,她拿起丈夫的手,放在自己臉上,輕輕的磨擦著說︰「耀德,你仔細看看,我就是青霞呀!」

「你是青霞?」耀德听青霞說她是青霞,迷茫的眼情里突然閃現著靈光一樣的光芒。他高興地撫模著青霞的臉,怔怔的仰臉端祥著青霞,突然像個被遺棄的孩子重新回到媽媽的懷抱一樣委曲,無聲地抽泣起來說,「害母親和你為我擔心了……」

屋里所有的人都哭了。

此時的青霞,見丈夫被綁匪折磨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神志不清,時昏時醒.書道也不念及劉鐵平時地忠誠和仁厚了,她忍著心中刀攪一樣的疼痛,壓抑著身體里洶涌的憤恨和怒潮,她淚流滿面地步出內室,埋怨院落里的劉鐵︰「劉鐵,到底是怎麼回事?多年來。你一直都是寸步不離他左右,可昨晚那樣惡劣的天氣,怎麼就沒有跟在他身邊呢?」

「小姐,我一直跟著呢?可六爺一說不讓我跟,姑爺也擺手讓我回來,姑爺的脾氣您又不是不知道,除了您,誰敢違他地意呀!」劉鐵無可奈何地說。

一旁的劉憲德見劉鐵如此說,立即驚惶失措。他扯著尖亮的喉嚨,氣勢洶洶地走近劉鐵,大聲責問說︰「劉鐵。你可不因為推卸責任,來侮陷我,我當時只是問十二弟,去家門口的縣城看戲,還用帶保鏢嗎,十二弟便一揮手,讓你回來的。怎麼?這弟媳一埋怨你,你倒一口咬住了我不放,是不是?你說這話虧不虧心嗎?就是十二弟清醒了。他也不會責怪我什麼……」

劉鐵正要辯解,青霞便什麼都明白了,她一揮手制止了劉鐵的辯解,說︰「劉鐵,你不要再說了,我什麼都明白了。」

劉鐵听青霞如此說。便不再與劉憲德辯解。其實。他也確實想不起劉憲德當時所說地原話了。于是。他便站在一旁沉默不語。

但劉憲德卻做賊心虛。什麼都明白了?什麼意思?他立時汗毛倒豎。冷風嗖嗖地院落里。他竟嚇出了一身冷汗︰他以為青霞已經知道他參與了綁架劉耀德一事。其實。劉憲德從內心里就怯氣青霞。拋開青霞有背景地娘家不說。僅五年前。青霞只身闖廣西采購蠶絲。解劉耀德生意之危一事。就讓他畏懼青霞。此時此刻。他听青霞說「什麼都明白了」.心驚肉跳之下。便硬著頭皮問︰「弟妹。你把話說明白了。你明白什麼了?」

「我明白劉鐵沒有失職。而是耀德不讓劉鐵跟隨。怎麼了六哥?我這話又說錯了嗎?」青霞看著神色慌張地劉憲德。不明白他為什麼如此驚恐。什麼事讓他連臉色都變白了。

劉憲德這才恢復了正常地呼吸。穩了穩神。急忙為剛才地失色自圓其說︰「我還以弟妹是怪罪六哥不讓劉鐵跟隨去呢。若那樣地話。我如何擔當得起呀……」劉憲德地心里一陣釋然。幸虧沒露出破綻。如若不然。自己可就沒好果子吃了。她地娘家可厲害地很呢!

天氣一天比一天寒冷了。太陽一天比一天顯得疲弱。而厲風只稍稍一下威。大地便寒冷無比。蘇醒後地劉耀德。他時而昏迷。時而清醒。因為喉腔糜爛而不能進食。只有每天靠抽吸鴉片來提神。靠稀湯和補品來維持著細若游絲地生命。每說一句話都要付出疼痛難忍地代價。到喉腔痊愈之後。他卻因為身體虛弱而厭食。而沒有食欲了。每讓他吃一口飯菜。他都煩躁地搖頭皺眉。當開封地徐掌櫃來看他時。他一听說「徐大掌櫃」幾個字。立時興奮不已。拉著徐掌櫃地手問︰「徐掌櫃呢?徐掌櫃在哪?」

徐掌櫃哇地一聲大哭。他擦一把眼淚。強忍住心痛。免強止住哭聲。緊緊握住劉耀德地手。像握住自己地擎天之柱一樣。哽咽著說︰「少東家。我就是徐掌櫃呀。你有什麼話要吩咐嗎!」

「你就是徐掌櫃?」劉耀德很仔細地端祥著徐掌櫃,好像突然認出他來似的,也激動得渾身亂顫,急忙把手從徐掌櫃的手里掙月兌,一把反握住徐掌櫃的手,迫不及待地問︰「徐掌櫃,北京的王掌櫃有消息嗎?」

徐掌櫃太了解自己的大東家了,他知道自己該怎麼回答,便立即興高采烈地說︰「你放心吧東家,他安安全全回來了,我們倆一塊來地,他正在外面與太太說話,我這就喚他來見你。」徐掌櫃說罷,快步走出去,一把拉住劉現的手,把他扯到耀德面前說,「少東家,看,王掌櫃他毫無損,好好的,他回來看東家了。」

「王掌櫃,你是怎麼回來了,狗洋人撤走了?」劉耀德像認出了劉現,不信任地端祥著他。

劉現突然被徐掌櫃牽到劉耀德面前,丈二和尚模不著頭,他根本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听東家這一問,便如實回答︰「北京王大掌櫃的尸體直接運回他老家了,店伙計們運送著銀兩,繞道山西,前幾天才回到開封……」

沒等劉現說完,劉耀德便目瞪口呆,凝固了本來就呆滯的表情,蒼白的臉色立時變成了烏黃。他就那麼一動不動地凝固著,像一個沒有靈魂活尸。當徐掌櫃扇著劉現的臉,讓劉現住口時,劉耀德早已昏厥了過去。

屋子里頓時一陣驚惶失措的忙亂,當良醫慌慌張張的跑進來時,劉耀德已經蘇醒了,他大口大口地吐著烏血,激動不安地破口大罵︰「你個狗屁地王開合大掌櫃,你真沒良心呀,你真看不起我劉耀德呀,我劉家缺銀子嗎?值得你把命搭進去嗎?銀子可以再掙呀,你這一走,什麼時候再回來呀!你就那麼看重銀子嗎?你就那麼看不起我劉耀德呀……」劉耀德邊罵邊聲嘶力竭地嚎啕大哭。

劉耀德自小到大,這是第一次大哭,第一次哭地如此撕心裂肺,把所有人的心都哭爛了。徐掌櫃再也受不了,他「撲通」一聲跪在劉耀德地臥榻前,「啪啪」地磕著響頭,也是嚎啕大哭︰「東家呀,您別這樣好不好呀,如果能替的話,就讓我老徐替你難受吧,讓我老徐替你承受你的苦難吧……」

劉耀德的痛哭,徐掌櫃的痛哭,青霞的痛苦,楊氏的痛苦,再加上其他人的嚶嚶小哭,一時,屋里頓時哭聲一片。

良醫無聲走到青霞身邊,焦急不安地站在青霞面前,似乎有很重要的話要與她說似的。當青霞去看他時,他急忙用眼神示意青霞跟他到外邊。青霞似乎預感到了什麼,立時覺得劉家大院正在遭受天塌地陷之災,甚至听到隱隱約約、轟轟隆隆的坍塌聲了。

「少太太,老太太年邁,我有話不敢與她老人家實講,你年紀輕輕,所以,卑醫有話要對你說。」良醫小心翼翼,一副為難痛苦的樣子。

「你盡管說罷,我會挺得住的。」青霞扭曲的表情,像是正遭受著割肉之痛一樣難看。

「還是提前給東家準備後事吧!」良醫很為難的說,好像劉耀德的病危,是因為他的無能為力,沒辦法妙手回春治愈的一樣。

「拙夫畢竟年輕,現已過二九了,如果拙夫熬過嚴冬,能不能恢復如初呀?」青霞太明白良醫的意思了,但她還是不甘心地問。

「恕卑醫直言,熬過嚴冬,未必熬過暖春。因為肺在五髒中屬金,金克木,可春乃木盛,金反受木之侮。我問少太太,東家現在是不是每到寅卯之時就狂咳不止?」

「是的,其它時辰好好的,一到後夜的寅卯之時就狂咳不止。」青霞吃驚良醫的神知。

「冬乃土盛。這土為金之母,土生金。可在土生金的冬天,東家寅卯之時還狂咳不止呢?那木盛的春季呢?」

青霞突然啞口無語。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遺孀最新章節 | 遺孀全文閱讀 | 遺孀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