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孀 第99章︰只因貪心重,南京耍威風

作者 ︰ 韓詠明

劉憲德率領著十幾個爪牙到南京借銀時,正是陽春三月初。這一次,劉憲德不敢冒然行動。因為他捉模著,青霞已出國好幾個月了,就是像《河南官報》上所刊登的那樣,出國是考察實和女學的,可幾個月下來,也應該回來了吧!所以說,他邊等待,邊做周密的籌劃。可是,等了將近一個月,仍然不聞青霞歸國的消息。于是,劉憲德便所有顧計,膽子猛然大了起來。在他心里,也不由自主地盼望著,盼望著青霞真的客死異鄉,歸來無望了。他已經鼓足了勁在南京大撈一把。所以,這一次,經過他一個月的周密籌劃,到了南京之後,他帶著爪牙並沒有立即使施借銀行動。而是入住到南京金茂典對面的旅館里,定了幾個有利于觀察金茂典動靜的房間,連每天的吃飯時間,他都靜靜地觀察金茂典里的周經綸,並時時刻刻做著尋機下手的機會。

而周經綸,早已在春節前去開封報年總帳的時候,就已經知道劉憲德在尉氏的所作所為了。只是讓他想不到的是,劉憲德會到遠離尉氏的南京來借銀。因為劉憲德春節前的借銀行動,都是在尉氏附近的繁城名鎮里使施。

在一個西陽垂落的傍晚,晚霞把整個南京城,都鍍了一層熠熠閃爍的金環。各式各樣的樓閣房舍,和大大小小的樹木,如夢如幻地站在在瑰麗的濃輝中,欣慰地俯視著南京城的生靈蒼生們,邁著急匆匆的腳步,走在回家的路上。即將在日落之後。

每天的這個時候,都是各種店鋪打佯的時候,繁華街巷之上,便 里啪啦地響著打佯關店門之聲。每天的這個時候,也正是金茂典關門打佯之時,可今天,金茂典與往日這個時辰不同的是。仍然店門敞開著。之所以店門敞開,是因為周經綸既是南京各店鋪和商行的總掌櫃,也是金茂典的分掌櫃。他和帳房,正在盤算今天地營業額和帳目。

每天的這個時候,都是關了店門盤算的,可今天。也許是今天晚霞的瑰美吧,也許是傍晚時的店里有了難得的寧靜吧。他和帳房先生,便先讓伙計們回家,坐在濃輝重染地傍晚里,仗著從窗戶里透進來的晚霞,便無所顧及地開著門盤算帳目,忘記了時辰和黃昏,更想不到尉氏的劉憲德會千里迢迢來到這里,並且。早在幾天就入住到對面的旅館里,時時刻刻窺視著自己的一舉一動。

而對面的劉憲德,看到這難得的一幕。看到這千載難逢的大好機會,幾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更不相信眼前地一幕是真實的。隨著太陽的下山,隨著黑暗地來臨,他的熱血沸騰了,他的心,激動的大喊大叫起來︰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立時,劉憲德帶領爪牙,如決堤的洪水一樣奔流出旅館。洶涌澎湃地奔流到對面的金茂典。一奔流進店內,立即反關店門,插上門栓,緊關窗戶,反鎖結實。劉憲德感到踏實而安全地長出一口氣,穩重而惡狠地走到周經綸和帳房先生的對面,隔著半人高的寬大櫃台,用力顛起腳尖,探出身子。呼啦一聲,將二人面前的帳薄用力一推,得意、激動而又掩飾不住恐慌說︰「周大掌櫃,出賣別人,跡自己,你最近混得還真不錯呀!」

周經綸從劉憲德進店關門地那一剎那,就意識到了搶劫,他立時握住了年老帳房先生的干枯之手,趁著進來人忙于關門關窗的混亂聲音。暗暗地說︰「不好!遇到強劫了。我唱紅臉,您老唱白臉。不管怎能樣,只要能保住東家的財產,我周某的命不可惜,您老切記……」可周經綸嘴里說著,心里卻迷惑不解,盡管東家不在了,可仍按過去的習慣,每年都拜鬼拜神,這太平盛世的,怎麼就遭遇搶劫呢?

帳房先生不待周經綸說完,急忙打斷他的話,小聲說︰「我年邁,我唱紅臉,你唱白臉,這里不能沒有你……」

可就在他二人悄悄嘀咕時,劉憲德開口說話了。劉憲德剛一出聲,周經綸立即就听出了他的破聲音。因為周經綸太熟悉這個聲音了,因為劉憲德地聲音實在是個與眾不同︰尖銳而沙啞,喉嚨里像卡了根枯草,像插了根細針,每有聲音從喉腔里月兌口而出之時,喉嚨里卡的那根枯草或細針,便隨著聲音的波動,在中間搖來搖去,直把沖出來的聲音搖的破碎而尖銳。

再就是,周經綸曾與擁有這個聲音的人,相處共事三年之久。三年的相處呀,他對擁有這個聲音的人了如指掌,因為他化解了擁有這個聲音的劉憲德好幾次欲利用生意上地往來,中飽他私囊、從中牟取私利地機會。

可周經綸怎麼也沒想到。劉憲德竟然這麼大膽。來遠離尉氏地南京。並且。還是通過這種方式來到金茂典地。因為周經綸早已知道了劉憲德在尉氏附近那些繁城名鎮地所作所為。所以。他並沒有吃驚地質問劉憲德來南京做什麼。而是起身。很平靜去點燃燭燈。

而劉憲德。早已是對周經綸恨之入骨。甚至是不共戴天。因為就是這個周經綸。曾經壞了他破了他好多巨財地機會。並且。他自信地認為。最終被劉耀德和楊氏不聲不響地辭退。也是這個周經綸從中挑撥並告密地緣故。

撐燈了。昏黃地燈光中。劉憲德與周經綸隔著櫃台。彼此望著對方。十多年了。盡管二人地容顏皆有所變。但二人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對方。

只是。劉憲德看到周經綸地一剎那。突然激動起來。他現。盡管十多年了。他對周經綸地仇恨。比沒有見到時還要沉重和刻骨。因為現在地周經綸。已是南京地大掌櫃了。他地神情和素質。衣著和儀表。皆顯得更加成熟、自信和沉著。而這種自信和沉著。是來自于身體地最深處。不像他劉憲德那樣。是故意偽裝出來地。

此時。劉憲德見到周經綸。那真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當初若不是這個周經綸。他劉憲德說不定仍然在劉家那龐大地生意之中。得心應手地興風作浪。神不知鬼不覺地大撈錢財呢。也許撈到現在。早已在劉氏族里成了巨富。而不像現在。管理著幾百畝田地。經營著尉氏縣城地兩家並不興隆地糧行。

「原來是過去地熟人呀!」周經綸打破了怒視地沉默。開口說。「既是熟人。為什麼不光明正大地來呢。並且。像不敢見天一樣恐慌。進店即關門窗。你害怕什麼呢!」

「視察自己家的生意,還用選時辰嗎?即使夜半而來,也無可厚非,用不著一個外姓人亂叫嚷。」劉憲德陰著臉說。

「哦?別不知羞恥了,如果是視察自己的生意,就不會這樣做賊心虛了吧!」周經綸冷冷地看著劉憲德,把一生的鄙視全部傾瀉給他。

劉憲德被周經綸的鄙視給激怒了,他劈手拽開櫃台一端地入口門。撞到櫃台里,幾步逼近周經綸,瘋子似的撥拉著櫃台上的帳薄,惡狠狠而又壓低聲音說︰「姓周的,這十二弟離世之後,她劉馬氏不守婦道,跑到外國逍遙快活去了,听說已死在那里了;現在,這劉氏祖宗遺留下來的生意。難道說不需要我劉氏族的人來接管嗎?」劉憲德故意這樣說,以震懾周經綸。

周經綸哪里吃劉憲德這一套,一看到劉憲德如此囂張,啪的一聲猛拍一下桌案,騰地站起身,怒視著劉憲德︰「別把自己的丑陋行為說的那麼冠冕堂皇,你是來借銀地吧,我可告訴你,你在別處可以得逞。在我這里。一兩銀子都別想拿到。」

「現在由不得你周經綸說了算!」劉憲德猛推了一把周經綸,雙手叉在腰間。一字一句地說,「你今天借也得借,不借也得借,我六爺說借銀子是抬舉你,我到自己家的店里取銀子花,想取多少就取多少,想什麼時候取,就什麼時候取,你姓周的以為你是誰呀!你還以為這是十多年前,有那老寡婦和小十二替你撐腰,呸,你別做夢了,我可告訴你,今天我六爺就是沖你姓周地而來,我不信治不了你這個外姓人……」

周經綸冷不防被推了一下,向後踉蹌了幾步,跌倒在地。

一旁的帳房先生,靜听周經綸與劉憲德的一對一答,他早已從二人的對話中听出了面前的強盜就是劉氏族里的劉憲德,立時,他表面上冷眼旁觀,心里卻急地想著如何少給劉憲德銀子。他知道,劉憲德既然千里迢迢來到南京京戲,不讓拿走銀子,他是絕對不會離開的。可他一看到劉憲德把周經綸推倒在地,立時惱了,年邁的他撲上去,氣的渾身哆嗦,一字一句地說︰「你就是那個到處借銀子地六爺吧!可有你這樣的借銀人嗎?就是拿個包子去喂狗,狗也知道搖搖尾巴,你如果再這樣對待我們大掌櫃,我破上這把老骨頭,也與你們拼了,你也別想拿走一兩銀子……」

劉憲德看到年邁的帳房先如此激動,立即指著周經綸,皮笑肉不笑地說︰「我和他過去有過結,這與你老無關。」劉憲德之所以這樣尊重帳房先生,是因為他不想把二人都得罪了,那樣的話,借銀子就費勁多了。他更知道,一個人能在劉家店鋪里干到這把年紀,那肯定是既忠心又老城。如果年邁的帳房先生真的破上自己的老命也不讓他借銀得逞,那他劉憲德既白來一趟,又惹出了棘手的人命嗎。周經綸已被帳房先生扶起,胸脯起伏不定。帳房不容周經綸開口,立即走到劉憲德面前說︰「六爺,您到底是來做什麼的,這哪里像是借銀子地,有這樣氣勢的借銀人嗎?」

「老先了,我既來借銀,又來與他算一下總帳。但是,就看他姓周的態度了,常言說,抬手不打笑臉人,你看這姓周的德行……」

「別說了!給你一百兩銀子!你快點給我走了……」帳房先生越听劉憲德說話,心里越氣。隨手從一邊的包里模出一百兩銀子扔到劉憲德面前。

「嘿嘿!怎麼著!打要飯的是不是!我看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呀!」劉憲德看帳房先生扔給他的一百兩銀子,突然像挨了巴掌扇一樣怒不可遏,立時憤怒了,他一把抓起銀子,正要摔到帳房先生的臉上,當他舉起手的一剎那,立即換了方向,劈手蓋臉地砸到周經綸臉上,又回頭示意櫃台外邊地爪牙們進來。因為氣憤,也不再壓低聲音了,而是啞著尖銳地破桑子,聲嘶力竭地命令爪牙們對周經綸大打出手。而他劉憲德本人,也抓起鐵珠算盤,罵罵咧咧地彎腰砸向周經綸︰「別以為六爺忘了你,今天六爺就是在你的地盤上,也照樣治你個半死不活……」

劉憲德越打越上癮,越打越瘋狂,越打越有勁,好像把這十多年地仇恨和忌妒全傾注到了算盤上,然後又傾注到周經綸身上。

帳房先生怎麼也沒想到,劉憲德如此沒有人性,如此瘋狂。他急忙用年邁的身軀去阻止,立即被劉憲德的爪牙們拉到櫃台外邊。此時此刻,為了顧及周經綸的生命,帳房先生大喊大叫︰「六爺快住手,你不是要銀子嗎!說吧,要多少,我給你們銀子,我給你們銀了,別再打我們大掌櫃了……」

帳房先生的話果然湊效,劉憲德立即讓爪牙們住手,回頭對帳房先生說︰「五十萬兩銀票,少一文也不行!」

「什麼?」帳房先生差點沒有暈倒,他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問︰「六爺再說一遍,多少?」

「五十萬兩銀票,少一文也不行!我看這姓周的是還沒有挨夠……」劉憲德說著,與爪牙們一使眼色,他的爪牙們會意,立即又展開了對周經綸的拳打腳踢。但劉憲德仍嫌不過癮,他如土匪頭目一樣凶惡,命令爪牙們架起奄奄一息的周經綸面向他。

周經綸的渾身上下,早已被鮮血印透,昏黃的燭光里,如同流了一身血汗一樣,緊緊粘貼著他的藏色夾袍。但是,免強能出聲音的周經綸,仍然大罵著劉憲德︰「你算是個什麼東西,只會借銀子,說白了你就是個乞丐,別的乞丐討飯,你是仗著無恥,討銀子的……「嘴還硬是不是!」氣急敗壞的劉憲德幾步上前,舉起兩手,一齊使勁,像打一個沒有生命的死人一樣,不停地扇著周經綸的雙臉,「讓你嘴硬!讓你嘴硬……」

帳房先生看到此情此景,心里疼痛難忍,聲嘶力竭地大喊︰「別打了!別打了!給你們銀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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