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孀 第124章︰冰雪夜歸人,室內暖如春

作者 ︰ 韓詠明

張鐘端的到來,突然使整個房間溫暖如春,使整個房間,都充滿著一種陌生而又新奇的氣息,使整個房間都流淌著一種興奮而激動的幸福。而青霞的心里,也在看到張鐘端的一剎那,突然感到一股溫暖的熱流,氣喘吁吁地流過,並激蕩起舒暢而嬌柔的微微波瀾。

盡管外面,是大雪紛飛;盡管外邊,是灰暗的黃昏;盡管外面,是冰天雪地;盡管這個世界,孤冷僵硬。可青霞,已感覺不到這些了,此時此刻,在她的世界里,是春光明媚,是晴空萬里,是百花盛開,是鳥語花香,是美妙舒暢,是斬新的世界。

盡管已到了吃晚餐的時間,可鐘端的到來,似乎讓青霞和所有人都忘記了饑餓,忘記了進餐的時間。青霞走上前,接過鐘端手里的黑色絲絨禮帽,隨手遞給旁邊正顫抖哆嗦的秋紅,雙眼閃著幸福而激動的液體,壓抑不住哽咽的語氣,喜極地說︰「鳴飛,一路辛苦了。自從錦公那里得知你回來的消息,我接受他的指示之後,便一直在這里等你,從深秋一直等到深冬。唉!你呀!那麼多晴朗的天氣,卻偏偏選擇了這冰天雪地的。」

「呵呵呵!貴人出門多雪雨嗎,這說明什麼?這說明我張鐘端是一位大貴人呀!」張鐘端說著,自信而爽朗地大笑起來。

「哦?呵呵呵!」青霞最欣賞張鐘端的就是他的自信和隨機應變,便也跟著他爽朗的笑聲,神態優雅而高貴地輕聲笑起來。

秋紅雖說跟著青霞去了日本,可她並不知道張鐘端的別名為鳴飛,當听她認為地陌生男人自稱自己為張鐘端時。立時大吃一驚,跟在青霞身後,看著青霞引張鐘端落坐之後。才突然從他的五官上,認出來了他便是張鐘端。于是,她接過廚佣送上來的茶水,邊斟茶邊驚喜地大叫起來︰「哎呀!你是張先生呀,哎喲喲!我秋紅眼拙,現在才認出張先生。剛才在大門外干嗎不報出姓名呀,問也不答,只管向里撞,我還以為是劉氏族的惡狼呢!」

淑女在幾年前,見過張鐘端一面。現雖事隔幾年,盡管張鐘端的衣著變化很大,可他的五官輪廓仍依稀可辯;如果是在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偶爾相遇,淑女絕對是認不出來他的。可現在,是在家里,並且,這些天里,這個家和青霞,也一直在等待他。再加上秋紅一驚一詫地大喊大叫,淑女也知道了他就是青霞一直在等待的張鐘端。

于是。她便牽著鼎元的手,繞過青霞的座位。慢慢走近張鐘端,故意黑唬著臉說︰「張先生好氣勢呀。私撞民宅,倒像入無人之境似的。我問你,你是仗著什麼,這樣做地呀!」

淑女說著,回頭沖青霞眨馬眼情。

淑女的話,讓青霞的心里猛然一驚,她惟恐鐘端的臉面架不住。她正要給鐘端打圓場,誰知張鐘端卻爽朗地大笑起來︰「哈哈哈!我是仗著認出來了秋紅,才敢往里面撞的,如果換上不認得的人前去開門,我張鐘端再大膽,是斷不敢如此私撞民宅的!」

旁邊的秋紅又大叫︰「哎呀!張先生既認出了俺,怎麼不自報姓名,或者是與俺說透,俺還以為是劉氏族里的惡人呢!嚇得我魂魄都跑沒影了!」

秋紅說著說著。突然癱軟地蹲在地上。一副被嚇破膽地模樣。並不停地用手撫捂著胸口。像是安撫被嚇跑之後又慢慢回到身體里地靈魂。

鐘端一直微笑著。目光不時地從青霞地臉上一閃而過。再一閃而過。每遇到與青霞目光相遇時。他便立即將目光移向別處。在他地目光又一次與青霞交接時。他立即看向青霞身邊地鼎元。像突然現了什麼。趕緊站起。走上前。很吃力地將站在青霞身邊地鼎元。給高高抱起。無限愛憐地說︰「兩年不見。鼎元都長成男子漢大丈夫了。叔叔抱著都很吃力了。不像在日本地時候。很輕松地便把你抱起老高。這如果再有幾年不見。鼎元怕是都要娶花媳婦了吧!」

「嗯。是地。淑女姨了說。鼎元一長大。便給鼎元娶媳婦。」鼎元一點也不謙虛地說著。並又順口溜起了剛才地歌謠。「看個吉日來娶她。過了三年或五載。給俺生個胖女圭女圭。她抱抱。我抱抱。俺地女圭女圭再笑笑……」

盡管鼎元經常溜這個歌謠。可現在。因為有張鐘端在地緣故。鼎元順口溜出來地歌謠。讓在場地所有人都笑得直不起腰。

「我們家鼎元簡直就是個媳婦迷!」淑女說著。走到張鐘端面前。欲把鼎元從鐘端懷里接下來。「快下來。叔叔一路頂雪而來。很勞累地。讓叔叔歇歇力。」

盡管事隔兩年多。可鼎元還依稀認得張鐘端。從小沒有父愛地他。從小看慣了受劉氏族里那些伯伯叔叔哥哥們欺凌地他。這突然被一個和藹可親地男人抱著。並且。還是如此溫暖地懷抱。還是在日本經常抱他地男人。還是他鼎元非常喜歡地男人。所以。淑女接他下來地時候。他便抱緊張鐘端地脖子。搖著頭。死活也不下來。

淑女擔心張鐘端一路上勞苦困頓,一直抱著鼎元太辛苦,便接著勸說鼎元︰「我們家鼎元馬上就要娶花媳婦了,還讓叔叔抱著,這哪有讓別人抱著娶媳婦的,啊!讓媳婦知道了,怕是娶不來了……」

沒等淑女說完,鼎元便主動掙月兌鐘端的懷抱,急慌地下到地上。雙眼一眨一眨地望著淑女,那意思像說,我下到地上了,娶花媳婦沒問題了吧!

鼎元如此乖巧機靈的一番舉動和表情,又讓在場的人笑得直不起腰。

張鐘端隨即又牽了鼎元的手,笑意難盡地說︰「每一個男人在這種年紀的時候,都會有這種盼望和夢想地。」

「鳴飛你呢!你在鼎元這種年紀的時候也有嗎?」青霞望著張鐘端問。當鐘端的眼光迎向她地時候,她便立即又躲開。

「當然。我在鼎元這個年紀也是這樣的。」張鐘端毫不避諱地望著將目光移向別處的青霞說。

張鐘端的話,又讓眾人大笑不止。

淑女走上前,從鐘端手里接過鼎元。並蹲在地上,滿臉疼愛地望著鼎元說︰「鼎元,你真是個媳婦迷呀!可別到時候,娶了媳婦就忘了娘呀!就像歌謠里唱的那樣︰小喜鵲尾巴長,娶了媳婦忘了娘,把娘送到髒房里。媳婦接到炕頭上。蒸白饃,燒迷湯,炒肉片,炸油香,媳嘗嘗怎麼樣?這些吃的不給娘。是不是這樣呀鼎元?啊?鼎元。你說說,這麼想娶媳婦,是不是長大了也跟歌謠里唱地那樣?」

「才不呢,咱家里從來不吃那些粗茶淡飯的!」鼎元很委屈地說。

淑女便望著青霞笑︰「怎麼樣,他故意扯到別處去,偏不說娶了媳婦之後怎麼樣,可別真是個媳婦迷呀!一見媳婦,什麼都忘了!」

「還不都是你教的!」青霞笑著,嗔怪地說。

「呵呵呵!我教他的可多了。不下百,可他偏偏把這生女圭女圭的歌謠給掛在嘴上。你說。」淑女笑著,也笑起來了。

鼎元突然走到張鐘端面前。拽著張鐘端地衣襟說︰「叔叔,媽媽說。淑女姨不認字,讓您教我了一些書本上的知識!」

「哦?」張鐘端又一次抱起鼎元。望著他的又胖又女敕的小臉,激動地問,「告訴叔叔,你媽媽什麼時候說的?」

「剛才,就在樓上說的。」鼎元用手指了指二樓的回廊,如實說。

立時,青霞的心狂跳起來,她不敢再看張鐘端的目光。慌亂地看向衣架處,看著張鐘端地風衣,看著張鐘端的黑色絲絨禮帽。

淑女知道青霞地難為情,便又立即走上前,再一次把鼎元接下來說︰「好了好了,大雪封門的,光讓張先生坐在這里喝茶,喝一肚子茶水,這大冬天地又不好出汗,晚上睡覺,還不得一趟趟的跑出來解手嗎。」

張鐘端以為,自己說話已經夠活躍了,可他怎麼也沒想到,面前地淑女,雖為女兒身,竟比自己更勝一籌,雖說用詞俗氣,但卻不俗陋。于是,他望著淑女,欲接淑女的話,卻想不出合適地詞語對答她,便只好扭過臉,仍然望著青霞,「呵呵呵」地笑聲來。

青霞也跟著鐘端笑,並立即起身,做了個請的姿勢,愧疚地說︰「鳴飛,餓壞了吧,快到餐廳吃晚飯,看我們都是一些傻人,只顧著高興和喜歡,竟忘記了您的一路辛苦,忘記了讓您進餐,如果不是聰明透頂的淑女提醒,恐懼是要一直讓您喝茶水呢!」

青霞說著,也回頭沖淑女眨眼楮。

「那是!」淑女知道青霞因為張鐘端的到來,心情愉悅,也有與自己調笑的心情了,便越話多,「張先生一路困頓,快請到餐廳吃晚餐吧,吃了熱氣騰騰的飯菜暖身體,好驅逐寒冷。看看,張先生竟穿得這樣單薄。」

淑女說著,又背過張鐘端,暗暗沖青霞眨眼情。

餐廳里,秋紅和廚佣,已經把熱騰騰、香噴噴的豐盛飯菜,擺滿了餐桌。

淑女為了讓青霞和張鐘端,有單獨的空間談他們所謂的理想和革命,便帶著鼎元,和所有的佣人,擠到廚房里進食晚餐。

張鐘端走進餐廳,一看到滿桌熱氣騰騰、香氣誘人的豐盛飯菜,立時被巨大的饑餓感所淹沒。其實,他在路上就饑腸咕嚕了。來到這里之後,又兩次舉抱了鼎元,當時真是支持不住了。待青霞將他引到客廳入坐,接連喝了幾杯熱茶之後,他饑腸咕嚕才稍微緩和一點。可現在,猛的看到如此豐盛的美味佳肴,禁不住一陣巨大的沖動,恨不得撲上去,攬住飯菜。一陣狼吞虎咽,吃個酒足飯飽。可是,這畢竟不是他張鐘端的自己家里。畢竟不是自己一人,這當著青霞地面,又是在青霞的家里,他還是壓抑著巨大的饑餓沖動,極力保持著紳士般地矜持和文雅。

青霞呢,她本來在下樓的時候。已感覺到了餓,可現在,因為張鐘端的到來,她的胃覺因為激動和興奮,好像失去了饑餓功能。絲毫也感覺不到饑餓了。于是,她只有相應地陪著張鐘端吃飯,但吃到嘴里的飯菜,卻品不出酸甜咸辣的味道。

但青霞看到鐘端在拿起筷子地一剎那,好像準備大吃而特吃的,但筷子夾到他嘴的飯菜,卻被他用很壓抑的度,緩慢咀嚼時,青霞立即勸他說︰「鳴飛。你來到這里,就像到自己家里一樣。千萬不要客氣。」

「嗯。」鐘端一邊咀嚼,一邊點頭。並在咽下飯菜的瞬間問,「大河書社地經營和動轉。還算順利吧?」

「基本順利,只是幾個月前。被人舉報,巡營處的稽查兵去搜查了一次。」青霞像學生回答老師的問題一樣,很認真地回答張鐘端。

「哦?」張鐘端立即凝固了進食的所有動作,歡快的表情突然嚴峻起來。

「沒有!」青霞立即解釋說,「鳴飛你別擔心,這事早已經過去了。再說了,舉報人是真對我劉青霞的。」

「哦?真對你?你的身份暴露了?」張鐘端的表情越嚴峻。

「非也!」青霞看到鐘端如此擔心自己,心里立時有春風輕輕拂過的感覺,便微笑著解釋說,「是劉氏族人舉報地,因為我支持大哥巨銀,讓他與洋人競標新煤礦的事情。」

「哦?怎麼樣,你大哥他中標了嗎?」張鐘端凝固地一切動作,立時緩和了。

「有我的二百萬兩巨銀地支持,當然中標了!」青霞一臉的自豪。

「那劉氏族人舉報書社地事呢?最後怎樣了?」鐘端急切地咀嚼嘴里的飯食問。

「可事情巧得很呢,他們正好舉報給錦公地弟弟干公。干公在火急之中給我們通了信,所有書籍和刊物全部轉移出去了,巡營兵也只是胡亂搜一下。我呢,事後又用一千兩銀子,打了巡防營的柴德貴統領。」

「哦。」張鐘端進食的表情,像歡快的春水一樣,喘急地流動著,並抬頭望著青霞問,「你親自去的?」

「嗯,帶淑女一塊去的。」青霞如實說。

正進食的津津有味的張鐘端,一听說青霞親自到巡防營的統領處,為大河書社開月兌送銀之事,又一次凝固了正在吃飯的所有動作和表情,並面有慍色地瞪著青霞。好一會兒,他才艱難地將嘴里的飯食咽下去,「啪」的一下,把筷子重重地扔在餐桌上,很生氣地背過臉去。

青霞正說的興奮,她本來是抱著被鐘端稱贊的心情。可現在,卻見鐘端無故生氣,心情立時陷入了孤冷之中,小心地問︰「怎麼一鐘端,我不應該這樣做嗎?」

張鐘端唉地嘆息了一聲,無奈地搖了搖頭說︰「你從日本回國的時候,我一再叮囑你,千萬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試想一下青霞,如果你的身份暴露了,那你所擁有的一切財產,將成了別人的了。劉氏族人為什麼千方百計欺凌你和鼎元,還不是因為財產,劉氏族人為什麼舉報你,還不是因為財產,你萬一暴露了身份,那不正趁了劉氏族人的心意嗎?我這樣說你,你不要以為我張鐘端阻止你革命。其實,我是讓你更好地革命。你仔細思想一下青霞,如果沒有你的錢財支持,你大哥能奪得煤礦的競標權嗎?如果不是你的錢財支持,我們同盟會河南支部,能這麼順利地成立並運行嗎?如果你沒有錢財,能創辦華英女校嗎?能為中國培養這麼多思想進步的女學生嗎?這些可都是你青霞的功勞,是你的錢財的功勞。干革命呀,有多種方式,並不是都要與敵人面對面的去戰斗,你要明白自己的革命方式︰你的革命方式就是,把手里的生意打理好,嫌更多的銀子,用更多的錢財去支持革命,這就是你最大的革命方式……」

張鐘端的一番激昂言詞,如一陣陣革命的巨烈戰鼓一樣,將青霞的身心,震撼的轟轟隆隆作響。她激動地喘息了一會,穩了穩激動不已的神情。但一想到進入臘月要回開封時,她便望著張鐘端,緩慢而熱烈地說︰「鳴飛,臘月將至,我要回開封忙碌年終帳務匯總。天一晴即起程回去。待春節過去,我再把北方的生意打理一遍,立刻返回。這里的廚佣是南京本地人,可她只負責餐飲,我把秋紅給你留下,也好照顧的起居……」

「全不用,如果不怕我趁你不在的這段時間,偷賣了這處宅院,那除了我,你一個人也不用留下,其中也包括廚佣。」鐘端笑著說。

「為什麼?這怎麼行呢!沒人照顧你的起居我可不放心。」青霞以為張鐘端給她開玩笑,但她看張鐘端鄭重的表情,方知他是鄭重的表情。

「為什麼?我問你青霞,我知道我最喜歡的僕人是誰嗎?你知道他是男是女嗎?」

「不知道,那她是誰呀?肯定是千莊侖子吧?」青霞的心里,一陣苦澀。

「非也,我告訴你,我最喜歡的僕人,也是對我最忠實的僕人,就是我自己。我最喜歡自己照顧自己了。」鐘端大笑。

「哦。」青霞釋然,微微一笑,靜靜地望著張鐘端。

「還有呀青霞,你臘月回開封後,暗暗與李錦公接頭,傳我的話,我們必順抓緊時間和精力,把我們的同盟會的精神,向官府和兵營里滲透,把更多官府的兵營里的人,給爭取到我們這邊來。因為這樣,清政府內部有什麼變動,我們才可以事先得知,才可以做到未雨綢繆,防患于未然。還不僅僅是這些,比如說我們以後舉事的時候,官府和兵營里的武裝力量,對我們是有很大幫助的。比如說劉氏族人舉報大河書社暗地里從事革命活動一事,若不是錦公的弟弟提前報信,恐怕我們辛辛苦苦,歷盡磨難所成立起來的同盟會河南支部,早已遭受劫難了。所以說,你這次一回到開封,就立即秘密去見李錦公,把我剛才說的這番話給捎到……」

「何用秘密,我光明正大的到大河書社找他便是,因為那大河書社是我劉青霞的房產,這房東察看自己的房產,難道說也犯了大清的律法了嗎?」青霞一副天不怕地不怕地說。

張鐘端的臉色,立時又凝重起來,他嗔怪地看了青霞一眼,神情嚴肅地說︰「小心無大礙,你如果以後還是很暴露地與李錦公接觸,那我剛才所說的話,豈不是白話了嗎?」

青霞的心里,又掀起了巨大的感動和溫暖。鐘端每一句關心她的話,都像寒冬里的炭火一樣,都像春風一樣,溫暖著她。自丈夫劉耀德離世之後,她第一次感到了在這個世界了,來自于異性的關心和體貼。

(快捷鍵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快捷鍵 →)
遺孀最新章節 | 遺孀全文閱讀 | 遺孀全集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