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孀 第167章︰告同胞血書,聲和淚俱下

作者 ︰ 韓詠明

三天後之後,下雨了。這場深秋的陰雨,滴答如泣,淅瀝如淚,就像冬天的使一樣,它的到來,瞬間便讓這個世界跌入了無際的冰冷,瞬間便讓這個世界提前進入了冬天。而對于青霞來說,劉氏族人的訛詐和貪婪,也像這場冰冷的秋雨一樣,瞬間把青霞正那顆因為辦廠而沸騰的心,推入了絕望的深淵里,推入了無際的陰冷里,推入了僵硬的淒涼里。

窗外的秋雨,還在不緊不慢地降落著,像老天在絕望的哭泣,像老天的無助眼淚。而此時此刻的青霞,正靜靜地躺在寬大厚實、精致華貴的實木床上,盡管她蓋著幾床厚厚的絲錦棉被,可她仍感到一股股冷氣,一股股陰氣,直透她的心肺,直刺她的骨髓,讓她感覺不到絲毫的溫暖和希望。

青霞之所以如此,是她病倒了。幾天前,她在公茂典的後院門前昏倒之後,被隨身的小女佣和車夫扶上車,回來之後就病倒了。幾天以來,躺在床上的她,一直都淹沒在巨大的恐慌里,淹沒在巨大的憤怒里,淹沒在巨大的絕望里。她總有一種感覺,感覺著劉氏族人的貪婪和無恥,如同一座巨大的山一樣,壓得她喘不氣來,壓得她沒有一點活下去的力量和信心了。

病中的青霞,曾經想到了死。

青霞的床前,秋紅和一位老年女執事,寸步不離的守候著,兩名小女佣因為需要端茶倒水,不時地穿梭于房間內外。

秋紅不時探身,伸出手撫模一下青霞地額頭。

可每一次的撫模,都是唉聲嘆氣,都是雙眼模糊,暗聲哽咽。

秋紅是青霞病倒之後,才得知青霞從上海回來的。而青霞被劉氏族人催逼著去公茂典的時候,她和丈夫秦川,都在雙龍港的別宅里。她夫妻之所以一直在那里,是因為鼎元一直住在那里。鼎元之所以一直住在雙龍巷,因為鼎元他很喜歡那里的清淨,喜歡那里是個有利于讀書學習地好環境。可青霞呢!又不放心鼎元一個人住在那里。于是,便讓秋紅和秦川陪伴鼎元,長期住那里。因為秦川身上有高強的功夫,有走江湖的經驗和智謀,再加上他一直念念不忘當年青霞的父親的相救之恩,盡管他脾氣有時很暴烈,眼里揉不得半點沙子,可他對青霞卻是死心塌地的忠誠。而秋紅呢,也與淑女一樣,是看著鼎元長大的,對鼎元的呵護和比青霞這個當娘的還想得到。所以,有秋紅和秦川的陪伴,青霞很放心,就像對淑女和劉鐵一樣放心。因為放心,再在全國各地地奔波時,便不用再帶著鼎元了。這樣以來,也可以讓鼎元安心讀書了。

而青霞在上海沒回來的那些天,唐大掌櫃面對劉氏族人天天來桐茂典的催逼,因為他知道秦川是綠林出身,所以,生怕秦川走極端,把事情給鬧大。于是,唐大掌櫃便安置所有人不要將此事透露給秦川。

青霞從公茂典里回來病倒了。秋紅夫婦才得知一切消息。所以。她夫婦二人陪著鼎元趕到河西大街地劉家老樓之後。秋紅看到躺在床上地青霞一下子衰老成了暮年。便哇地一聲大哭起來。而秦川。更是氣得恨不得立即帶人去砸了公茂典。可是。都被病中地青霞給喝斥住了。

秋紅又一次撫模了青霞地額頭。抹了一把眼淚。問進門送湯藥地小女佣︰「樓下地那幫惡狼還在嗎?」

「嗯。」送藥地小女佣也是一臉地悲傷。沖秋紅點了點頭。放下藥碗出去了。

老年女執事急忙招呼著另一名小女佣。扶起青霞喂藥。

剛才來給青霞看病地良醫。開過藥之後就離去了。只是良醫留下來地話。讓每一個人都一籌莫展。都心焦魔亂。之所以如此。是因為良醫說。青霞地病。是心病。藥物只能起到鋪助作用。想要徹底病除。除非心病沒有了。

可是。誰能治得了青霞地心病呢!除非讓貪婪無制地劉氏族人。全部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可劉氏族人有幾十戶。有幾百人。又衣食無憂地。怎麼會消失呢。

青霞在小女佣和老年執事的攙扶下,強撐著身體坐起,吃力地喝過藥,愧疚地沖屋里的人笑了笑,又虛弱地躺下了。可她剛才地笑容里,卻流露著巨大的絕望和難過,流露著巨大的暮色和淒慘。

秋紅忍不住又背過臉去,擦了一把模糊地雙眼,悄悄的輕步出門,走到樓梯地盡頭,躬身探腰,透過樓梯欄,望向樓下。只見樓下那龐闊的大黨堂里,唐掌櫃和秦川,還有另外幾名分店掌櫃,正在給劉氏族里地十幾位「元」字輩里的族人賠殷勤。

唐掌櫃他們之所以給這十幾位「元」字地劉氏族人賠殷勤,是因為青霞在病倒的第二天,劉氏族人便派遣十幾位「元」字輩的年輕人,到桐茂典里來鬧騰,說是來支取青霞應該承擔的二百萬虧空。並且,還把所有進店的客戶給趕跑。

因為他們這樣一鬧騰,桐茂典這幾天,成交的生意比平時少了許多。唐掌櫃沒辦法,只得賠著笑臉把他們請進後堂。趕到飯時,還要好菜好酒的招待他們。有好幾次,秦川都忍不住想收拾他們,可都被唐掌櫃給攔住了,並勸秦川說︰「如果這樣可以解決,那最好不過了。可就怕他們趁機訛詐,那樣就虧大了。」

秦川听唐掌櫃如此說,便不敢下手了。

此時此刻,正值午後,秋紅隔著樓欄,看到十幾位酒足飯飽的「元」字輩

人,正在唐大掌櫃的好言相勸之下,慢騰騰地離開。的心里,才猛然感到一陣輕松和釋然。

秋紅望著十幾位「元」字輩地劉氏族徹底消失後,才悄悄回到青霞的床前。可是,半個時辰之後,樓下突然又亂哄哄地鬧嚷起來。

秋紅急忙奔出,探身下望,只見尉氏師古堂的管家,還有尉氏大橋老宅的管家,及開封城里的幾個店鋪里的掌櫃,一起涌了進來。擁擠著唐掌櫃,抱怨訴苦。特別是大橋老宅地官家,一進門就嚎啕大哭︰「她們見男人就罵,見女人就打,還到我們的廚房里拉屎拉尿,那個二嫂更惡心人,她竟然在我們的床上拉屎……」

二︰

病中的青霞,在痛苦的昏迷中,也听到了樓下的鬧嚷和哭聲。立時,她便驚坐而起,側耳細听了一會兒,確定哭聲不是幻覺之後,便不顧秋紅等人的阻擋,立即拖著虛弱的身體,披衣下床。並在秋紅等人的攙扶之下,艱難地走出了房間,艱難地地走下樓梯;又在樓下眾人的驚詫之中,艱難地走到客堂里,痛苦難堪地問︰「出什麼事了?剛才是誰在哭?」

看到青霞如此地虛弱,如此的痛苦不堪,如此的憔悴,剛才還訴苦的眾人,都緊閉口唇,不一言。

青霞越急了︰「說話呀!到底出什麼事了?你們這樣閉口不語,我的病情會加重的!」

唐掌櫃知道是瞞不過了。再說了,這樣瞞下去、拖下去,對青霞的病和劉家的生意,一點好處都沒有。于是,他望著眾人,大聲命令說︰「怎麼?現在當著大東家的面!你們怎麼都啞吧了?都說吧,一個一個地說,反正這事拖下去,一點好處都沒有!早晚都得讓大東家面對。」

有唐掌櫃這番話,眾人立即七嘴八舌、爭先恐後地訴說起來。

「這幾天,劉氏族地女家眷們,一直到我們老宅里尋事,見男人就罵,見女人就打,在廚房里和床上拉屎拉尿,特別是昨天下午,臨走的時候,把春草的飾都搶走了。我昨天下午就來了,見劉氏族里的男人在這里,又得知太太染重病,害怕撞上來這里尋事的劉氏族人,也不敢進來,就直接去了居賢宅,可現在,大橋老宅里不一家被劉氏族的家眷們折騰成啥樣呢!」大橋老宅的劉錢櫃第一個言,可他說著說著,又忍不住哽咽起來。

「我們師古堂遇到的情況,與劉管家剛才講的差不多,只是那幫母夜叉不敢太放肆,只是站在師古堂的大門口叫罵!唉!叫罵地那個惡心呀!我都學不出口。雖說她們只是叫罵,于我們不疼不癢的,這尉氏附近的人也知道是怎麼回事,並不去圍觀。可是,這師古堂門前是一條東西大官路呀!那可是西通新鄭,東通商丘,每天都有很多外地人經過,她們地叫罵吸引了很多外地人圍觀,真是的!唉!」尉氏師古堂地管家緊接著說。

「剛才,十幾個劉氏族人喝得醉醺醺,去到我們絲稠店里,守在門口,不讓顧客進門,說店鋪是他們的,要盤帳,暫不營業,你說這氣人不氣人!」劉家絲稠行地掌櫃緊接著說。

「那十幾個劉氏族人是先去我們糧行的,因為我在前天就已耳聞他們到桐茂店鬧事地情況,所以,他們一到我們糧行,我就立即吩咐伙計打佯關門了。他們見我們打佯關門,可能才又去找絲稠行的麻煩。我見他們離開,便又吩咐伙計開門了。可這樣下去,我們的幾百年的好聲譽可就被他們給毀了!」糧行的掌櫃說。

「昨天上午,劉氏族里的六爺帶著幾個人去我們錢莊,說是接管我們錢莊。我當時真是懵了,幸虧帳房提醒我,讓我去尋問一下唐大掌櫃。等把六爺他們打走之後,我立即就奔赴到居賢宅,得知唐大掌櫃來這里了,我又立即趕到這里,又听說唐大掌櫃正在應付劉氏族里的人,沒辦法,就先回去了。今天,我怕那個六爺再帶人去我們錢莊,便直接來這里了,見唐掌櫃還在忙著應付劉氏族里的人,便一直在西廂樓里等到現在!」

……

青霞與丈夫劉耀德一樣,情願自己承受苦難,卻看不得家人受委屈。此時此刻,病中的她,听完了眾人的訴說,是心如刀絞。立時,她望向唐掌櫃,艱難而吃力地說︰「自耀德離世之後,我們未從公茂典里領過分文紅利。可現在,公茂典里虧空巨大,卻逼我拿出二百萬填補。這怎麼可能呢!那公茂典里原有地七萬多串本金和幾萬元的固定資產,我皆放棄不要,從此與劉氏族和公茂典毫無瓜葛。可他們還不罷休!真是欺人太甚!」

「還是那個六狗~惑的嗎!干脆把他變成殘廢吧!」秦川氣憤地說。

「胡說!秦川,你應該听說了劉鐵當年的教訓!」青霞立即喝斥秦川。

唐掌櫃坐在青霞的對面,一直默不作聲,見青霞望向自己,知道是征求自己的意見。可是,他也深知劉氏族人地貪婪和無恥,一時也無有好的良策。當他听了剛才青霞的一番話,示意青霞將所有人支到西廂樓里之後,才問青霞︰「大東家,你說你放棄了公茂典的本金和房屋,從此與劉氏族和公茂典毫無瓜葛。可是,你放棄的證明呢?你放棄的字據呢?可他們卻拿著多年前的合股證據呀!既然他們有多年前的合股證據,他們當然要咱填補這巨大的虧空呀!他們可是在理呀!」

唐掌

立時讓青霞恍然大悟︰「明天就去給他們立字據!」

「大東家!他們地目的不達到,會立字據嗎?」唐掌櫃提醒青霞。

「唐大掌櫃認為該如何辦?就認了那二百萬的虧空嗎?」可能是因為在病中,青霞顯得很無助。

唐掌櫃理解青霞心里的苦痛,沒有立即回答。停了好長時間,他才用緩慢而無奈的口氣說︰「也只有這樣了,這是最壞的打算,大東家要有個心理準備。但是,即使是最壞的打算,但決不能讓他們順順利利的得逞。並且,要用這二百萬誘使他們承認公茂典以後與大東家毫無瓜葛。為了防止他們日後不認帳,要把咱省府城里能請到的權威人士都請過來,讓這些權威人士做證明,讓所有地權威人士親眼目睹大東家為劉氏族人所付出了多麼巨大的代價!」

「嗯!」經唐掌櫃這一說,青霞又突然恍然大悟。是呀!如果不盡快與公茂典月兌離股東關系,那劉氏族人會以此為借口,不但不會讓自己過一天安穩日子,還會這樣永遠無限止的寡分自己。可是,如果不讓劉氏族人得逞,他們也決不會在自己月兌離公茂典的字據上簽字的。再說了,他們都是游手好閑,無事可做。自己可耗不起呀!這樣無限期的拖延下去,不但家人跟著受糟蹋,那各個店鋪里的生意,也要受到巨大的損失。

青霞想到這里,決定立即運籌與族人簽訂月兌離公茂典的字據的事情,並決定在萬不得已地情況下,扔給公茂典二百萬。有了這樣的想法和決定,青霞突然感到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不但覺得身上地病情減輕了,也感覺渾身上下也有了神奇的力量。

唐掌櫃見青霞地精神比剛才下樓的時候好多了,又接著說︰「大東家,我還有幾句不沾邊地話,說出來您不要介意呀!」

「快說吧!自家人就不要客氣了!」青霞急切地催促唐掌櫃。

「是這樣的大東家,您不但在咱們豫省是聞名遐邇,在全國地知名度也很高。現在的報刊這麼多,有好幾家報刊都是大東家捐款創辦的,那大東家為什麼不利用自己的知名度,把劉氏族人欺負咱們的丑陋行為,給布公于眾呢?」

「唉!家丑不可外揚!風光的事可以公布于眾的,可這與族人的矛盾公布出來,會讓人說長論短的,真是不太好!再說了,清官難斷家務事呀!誰能給咱評出個理表呀!」青霞無可奈何地說。

唐掌櫃見青霞如此說,也不再多說什麼了。

兩天後,青霞請了開封城里的商會會長、教育部部長,及各個部門的腦人士,和劉氏族里的十幾位強盛的權威代表,總計三十多人,在開封城的第一樓里大擺酒宴,宴請他們。

宴席之中,青霞當著開封城里所有權威人士的面,與十幾名強盛而權威的劉氏族人簽訂了月兌離公茂典的字據——青霞在字據上特別聲明,公茂典以後不管贏利與虧損,都與自己毫無瓜葛。

三︰

青霞自從與劉氏族人簽訂了股離公茂典關系地字據之後,不用服藥,她的身體便一天比一天好轉起來了。很快,她便把精力投入到了創辦紗廠的忙碌之中。

可是,令青霞想不到的是,就在她的紗廠剛剛建成,將要投入生產的時候,劉氏族人又派人找到桐茂典,向她提出要求,讓她把所經管地所有劉家店的每月贏利的五分之四,按時分給劉氏族人。

青霞立即拒絕了劉氏族人。

可讓青霞想不到的是,劉氏族人在遭到青霞的拒絕之後,竟然一紙訴狀,將青霞告到了法庭——要求青霞退還五分之四的劉家店鋪。

青霞接到法庭的傳票,是目瞪口呆。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為劉氏族付出了巨大的代價,劉氏族人仍然惡人先告狀。

青霞頓覺如陷深淵,頓覺天昏地暗,頓覺世界一片淒冷,頓覺世界的末日即將來臨。可她是多麼想干一番事業,可劉氏族人為什麼就不放過自己呢!這樣下去,自己最終都將被劉氏族人給無情地吞吃掉。

一想起到以後的艱難和淒慘,一想到最終將被劉氏族人給徹底吞吃掉,青霞再也忍不住了,她淚流滿面,嚎啕大哭︰「這什麼時候是個盡頭呀!欺凌自己地那些劉氏族人,個個是游手好閑,個個是揮金如土,自己就是再辛苦勞碌,那里經得起他們如此揮霍呀……」

青霞哭著哭著,忽然想到了唐掌櫃曾經的提議——那就是︰將劉氏族人的貪婪、可惡和丑陋的一面,公布于世人。

青霞想到這里,淚流滿面地拿起筆,邊寫邊哭,邊哭邊寫,把劉氏族人這些年對自己的欺凌,一氣喝成,全部用筆傾泄在紙上,變成了文字。並立即讓人送給了《自由報》。

第二天,《自由報》的頭版頭條新聞上,便是青霞那封聲淚俱下的告同胞書︰

《告四萬萬男女同胞書》

四萬萬男女同胞公鑒︰今日之中國非所謂法治國乎?法制雲人人受治于法律之中,雖以總統之尊不敢違法以欺人,雖以匹夫匹婦之微亦罔不得法律之保障。固與滿清政府時代,強凌弱,暴凌寡,不可同日而語也。青霞何福托革命諸先烈之賜得為法治,國民自惟哀憐無告之人,從此生存于光天化日之下,永無冤抑不平之氣。孰料積重難返,慢慢長夜黑暗如恆,孤苦伶仃,頻遭蹂躪。舉所謂財產自由,營

,居住自由,無不剝奪殆盡。河南風氣閉塞,即無檢,又乏辯護之律師,寡婦孤兒呼吁無路。繼思和初建,國會未開,法律雖未完全,是非無公論,況總統、總理以及河南都督均屬豫人,其余為豫人無論在河方面,當無強權之可言。以故青霞昔日所唾面自乾,今亦不忍安于默默,新仇舊恨,請為我男女同胞涕泣述之︰青霞自十八歲嫁于尉氏縣劉姓;越七年而亡夫。遺子一,桐茂典一二,小鋪四、五處。公茂典資本金十五萬串,與桐茂典同,青霞與族人各半。劉姓五門,共有地千頃,青霞佔五分之一,應分地二百頃,俱被族人霸種久假不歸,得業惟私置之五千頃耳。夫亡之後,母子二人相依為命,綜理家務,寢食不遑。桐茂典及小鋪四五處,既歸青霞獨立管理,執事二三百人扣指揮焉。公茂典則歸族人管理,青霞坐分紅利而已。既自夫亡到今十年中,凡屬青霞所管理皆有盈利無絀,寧非節衣縮食勞神焦思之所致,而可以僥幸求之乎!青霞上無伯叔,下鮮兄弟,使稍有不慎蕩盡無余久矣。然而,青霞兢兢業業于綜理家務,經營商業之外,益復手造住宅(師古堂)一所,費銀八萬金;獨修劉氏祠堂一所,費銀四萬金;附劉氏義學一處,捐地十五頃,其對于家族如此。北京豫學堂,捐銀三萬兩;尉氏縣高等學堂,捐銀三千兩;孤貧院,捐地一頃零三十畝;橋工捐銀一萬五千兩;省城女學堂,捐銀,捐銀三千兩。丁未流學東瀛,創辦《河南》雜志,捐銀兩萬兩,《中國新女界》雜志,捐銀一萬八千兩。歸國後,在尉氏縣自辦華英女校,約費銀三萬六千兩。辛~年冬天,省城運動起義,捐銀三萬兩,滿以竭力多捐,旅因失敗而止。今年,省城創辦《自由報》,捐洋二千元。其余如賑災工廠、報社等等,或捐一千、八百元,或捐三百五百元,不勝枚舉。總之,凡屬公益善舉,寧節己襄助,未當作守財之奴,此又對社會如此。青霞一婦人耳,屈指平日碌碌勞勞,淡食粗衣,自奉甚微,而對于家族、對社會自覺可以告無罪矣。

奈何呀!家庭中數十惡魔咄咄逼人,不惜以怨報德,匹婦何罪?言之痛心。族人沾染富家習氣甚深,驕奢婬逸成為第二天性,或捐州縣府道,或娶美妾嬌妻,歷年在公茂典在濫用濫支,至去年竟被彼等支用五百萬余兩。青霞睹此情形深恐眾寡強弱之不敵。于是,忍痛讓產,自願將七萬余串之基本金並房屋一切全數讓出,永與公茂典斷絕關系,族人又哀鳴嗷嗷要求不已。青霞又在桐茂典私積項下撥銀二百萬兩,捐助公茂,乃憑族親。一面書立字據,一面在尉氏縣勸業道兩處立案,聲明以後無論公茂虧贏,概與青霞無涉,應得一半之大宗當典,不但本利付之烏有,反斷送私產二百萬,似此虧上加虧,始換得此無聊之證據,月兌非族人濫支五百萬兩何以此此。諺雲︰「欠債還錢。」彼輩|陌亙連,非無賠償之代價,祇因滿清末造公理混淆,可憐懷壁自危,遂至桃僵李代,斯真忍人之所不能忍。而以有用之金錢填彼無益之欲壑,亦青霞所飲恨無窮也。民國成立以後,族人候補外省紛紛被逐回籍,揮霍習慣囊底錢空。見青霞尚有一息之微,必欲置之死地而後已。豺狼無厭,握爪張拳,在家則令彼家潑婦喧嚷叫囂,無理取鬧;在外則造謠生謗,甚至串通商會,妄圖取銷成案。殊不知前清契約罔不繼續有效,豈青霞獨屬化外人,民悲夫悲不自由,毋寧死有家不能歸,是喪卻居住之自由也。今日詐訛,明日狡賴,是喪卻財產之自由也。青霞處茲悲境,對于家族甚覺短氣灰心,而對于社會事業尚不忍放棄天職。南京新置住宅一所,預備組織實業,移治家之精神,以經營之。然茲事體大,又不得不求社會上熱心任事志同道合之人,而語頻興。一似男女共同辦事,即犯行律第幾條!吾見彼婦女多矣。涂脂抹粉,金屋藏嬌,表面不見一人,學界不通名刺,究之日與僕役接近,恐有不可告人!青霞自游學以來,當與學界接洽,其有出類拔萃之士,甚至引為同志歡若平生,誠以男女之界限不除,坐養二萬萬死人,社會之活動無望也,窺族人造謠之意,不過欲青霞畏嫌引避,不散一錢,不辦一事,蓄積多金以供彼無厭之要求而已。青霞豈漫無知識,天賦人權,自由平等,共和肇建應變方針。退讓主義,一變而為競爭主義;家族主義一變百為社會主義。青霞與族人固絕無財產上之,可以斷言︰我不能欺人,人亦不能欺我,彼如悔過,自可維持和平;若怙惡不,堂堂民國,應許延律師以對付之。但青霞所不能己于言,劉姓號稱「駟馬高車」,聲威赫濯,胡不能容一孀婦公益事業。一女子尚知稍盡義務,彼輩揮金土,僅知膏梁文繡,何不肯于社會國家公益上捐出一文之錢,而惟以欺人孤兒寡母為事,自問能無顏汗良心不必汝容。須知中華民國與前清大有區別,弱之肉未必即為強之食也。青霞勞此一生得此惡果,愁腸百結,聊作不平之鳴,略敘生平,非敢自揚其德,握毫濡墨,泣不成聲,曲直是非究竟安在?深望我四萬萬同胞共討論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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