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了？」我笑道。
「恩，」沈遠客道，「我下個月和林墨研成親。」
「听凌蘭說過了，」我道，「正想要送你什麼禮物，恭喜你。」說完，我站起身，坐到椅子上，床邊的感覺太別扭，似乎很曖昧，提醒我到底是個什麼人。
「和林墨研成親，就能緩解現在的狀況了，」沈遠客還站著，淡淡道，「這個女人雖然腦子不好，但是身份還不錯。」
「你怎麼如此說未來妻子？」我忍不住道，「既然娶了她，就該尊重她，愛護她。」
沈遠客看我一眼，道，「太虛偽了吧，蘇青嫣，難道你覺得林墨研是個有腦子的好人？她如何對你你知道，還要裝善人？」
我搖頭道，「我從來不是善人，也不裝，只不過和你不一樣，我和林墨研都是女人。女人的悲哀我比你清楚，說句你不愛听的，我從小到大都在女人為了男人爭寵的地方過的，勝也是敗，血淋淋慘不忍睹，我無意參與。」
沈遠客沉默半晌，道，「我沒研究過女人，也沒興趣。」
我額頭一滴汗，這話听起來怎麼那麼奇怪。
「有事嗎，你過來？」我問道。
「沒事！」他似乎有些煩，我模不著頭腦，剛才不是還好好的。他在屋子里面轉了幾圈，道，「我和她成親就是為了那些流言迅的平息，天天不得安生，著實討厭。」
「你說過了。」我道。
沈遠客突然停住，似乎想說些什麼，但是又沒有說出來。
「成親後，我仍然可以來繼續教你彈琴，林墨研不會影響我的生活。」
我垂著頭，沒回答。
「我走了。」
我抬頭看見的就是他漸行漸遠的背影。不是我貪婪，是困惑。凡此種種，難以形容，許有心人會理解。
沈遠客和林墨研大婚的時候整個洛陽城轟動，珠聯璧合一雙兩好。林老爺唯一的愛女和沈老爺唯一的公子，都恨不得傾盡所有來完成這一場盛宴。
林墨研的嫁妝三天前開始運送，需得讓轎夫敞開箱子抬著游便了洛陽才能到沈府。珍珠翡翠，金銀滿箱，珠光寶氣，流光溢彩。
誰人都要艷羨這樣一場婚事，沈遠客討得洛陽牡丹，又有如此嫁妝，多矜貴。而沈遠客年輕有為，瀟灑不凡，又是多少洛陽女子的心頭夢。
沈府這半年多來未曾有絲毫喜事，如今辦這樣一場盛大的婚事，所有的人都臉上帶著笑的忙忙碌碌。
我沒緣分去觀賞這場大婚，因為沈夫人讓程度告訴我，婚禮的時候，我就好好的呆在自己的房內就好了。
原因她沒說。
或者一個妓女出現在兒子的喜宴上不好，又或者，她厭惡那種沈遠客迷上了我的謠言，怕我會在喜宴上大鬧？
不去更好。
我亦沒興趣看著他，鮮衣怒馬，榮光滿面，雄姿英，扶著蓋著紅蓋頭的美嬌娘。
不是不嫉妒的。
嫉妒林墨研從一個清清白白的女子，被所有人祝福，明媒正娶，風風光光出嫁，從此舉案齊眉，白頭偕老，琴瑟和鳴。
每個女人都期盼的，不是每個女人都能有，對于我，就算一個最寒酸的成親都是一個今生今世不能企及的夢。
沒有愛，沒有婚。
我畢竟只是個妓女，曾經是，便永遠是。
我要凌蘭去看沈遠客大婚，她非要我去，我沒和任何人說沈夫人的意思，只是推月兌說身體倦了，想休息，凌蘭誤以為我是怕觸景傷情，便要陪我留下，不去看。我不讓她留，這樣熱鬧的場景多少年都未必有一次，不去可惜。可是凌蘭卻比我想的執拗。
我能拿什麼回報你，這樣一個善良的女子。
東方漸白的時候，喧天的鑼鼓還沒有停，只是煙花已經散盡。淡淡的，似乎世間都漂浮著火藥的味道，火藥味是甜的，激動的，興奮的，熱切的，好像過年。
流水宴擺了三天，我閉門不出三天。
沈荃?來看過我一次，她並不安慰我或者說些別的，只若無其事的笑著和我講外面的熱鬧，替我身體微恙而遺憾。最剔透最體貼的不是看透別人的心思說出來，而是順著別人裝糊涂，你想那樣，我便听你的，如此而已。
沈遠客如今已為人夫，不曉得變了樣子沒有。我心里偶爾會有那麼一點忐忑，成親是人生大事，從此以後，換了天地，我暗自決定，如果他有一點討厭我，或者我有一點妨礙到他，便離開沈宅，去外面住，但不離洛陽。因為除了沈遠客，我還牽掛沈荃?，直到她也不需要我，才是真正離開的時候。
第四天晨，來了位不之客。
「凌心姐姐。」
凌蘭驚訝的道。
我亦驚訝。
凌心嬌媚如昔。
只是她的少爺新婚，不服侍于側，來我這里做什麼？
「表小姐，」凌心嘴角上揚道，「我們少夫人新嫁進來，恐自己不懂事，不夠禮數，給各房的人都備了禮物，希望以後大家多多包容。」
說完，她把拎在左手的紅匣子放到了桌子上，道，「表小姐，您這份是少夫人特別準備的，一再叮囑我要親手交給你。現在給了你了，我也就放心啦。」
說完，凌心便轉身往外走，我當然也不留她，她到了門口，自己頓了下，然後回頭嫣然笑道，「表小姐，少爺和少夫人感情好的不得了，如膠似漆，蜜里調油，我們當丫頭的看著都臉紅。也難怪，少夫人大家閨秀，清清白白，又美麗又善良，我送禮物的時候，不管誰都是交口稱贊，老爺更是連連夸少夫人不愧出身名門，大方懂事，是少爺的福氣。沒有一個下人不擁戴少夫人的。這人和人就是不同，鳳凰是鳳凰，烏鴉是烏鴉，混淆不得的。」
說完，她就輕快的走了。
凌蘭砰的一聲關上門，忿忿道，「又不是她是少夫人，趾高氣揚些什麼。」
我勉強一笑，道，「她喜歡高興就高興吧，咱們又氣什麼。少夫人宅心仁厚大度寬厚，對誰都是好事。」
凌蘭嘟囔道，「我就是看不慣她樣子，其實誰不知道她怎麼想的，仗著自己漂亮，就盼著少爺能收她為小，從此和我們這些個丫頭就不一樣了。」
凌雲之志啊。
打開那個林墨研送來的紅匣子，是個銀制的小箭，甚是可愛。我拿起來仔仔細細的看，又放下，罵我**，何必如此煞費苦心，我自己又不是不知道自己是誰。
其實你是夫人，我寄人籬下，何苦埋汰我？
想到以後，要和林墨研朝夕相處，不禁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