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生活中,我最惦念的就是沈荃?,說來也奇怪,那個小姑娘在我心中的份量乎尋常的重,她敏感,聰慧,還有著越年齡的成熟。我不知道在沈府她的生活會怎麼樣,幫過我幾次,林墨研會不會遷怒于她?雪姨大智若愚,應該能保護的兩人周全,至于沈老爺,我打個冷顫,雖然說我們是同類,可卻覺得害怕,他會不會再吃人?下一個被吃的又是誰?有時候我希望沈荃?不要太聰明,如果她真猜出一切的結果,被吃的會不會變成她?
問過沈遠客幾次,他都說她很好,然後便不多說。
我知道他很疼那個妹妹盡管不同類,可多少年下來,看著她從一個嬰兒變成如此出色的少女,又那般玲瓏剔透,沈遠客不疼都難。
不過他關心沈荃?,她就應該還好吧。
我全心全意的相信,沈遠客能保護所愛的人。
方寒衣會去沈府,因為沈夫人生病最相信的就是他,我忍不住,寫了個紙條遞給他,希望他幫我帶給沈荃?。
並非為了別的什麼,只是想讓她知道,我一切都好。
我想,她應該也會關心我的。
方寒衣看著紙條猶豫了一陣子,問我道,「你當真要告訴她?」
我點點頭,道,「荃?如我妹子,我既然生活安好,告訴她,也好讓她放心。」
方寒衣似不苟同,搖搖頭,沉思片刻道,「蘇姑娘,沈遠客同你住在這里,沒有人知道,包括沈府的人。林墨研派人跟蹤過我和沈遠客,當然普通人是不可能跟蹤到我們的。然而你要是把這個紙條送給沈荃?,就等于暴露了你自己,你不覺得危險麼?林墨研是不會放過你的,我們不能全天候的貼身保護你。」
會嗎?我呆呆的,我只是希望能見見沈荃?而已。
「要不……」我試探的道,「只是告訴她我一切都很好,不用說我在哪里了,你看可好?」
方寒衣想了想,道,「算了,蘇姑娘,一切如你所說便是……我知道,半年了,每天你只能在這個四方的小院子中,也確實寂寞了些,我們不能讓你一輩子這樣像坐牢一樣的過。」
我雙手亂搖,分辯道,「我沒有寂寞,這樣的生活我覺得挺好的,每天能看到他」臉上忽然一紅,怎麼這樣的話也說的出口。
方寒衣微笑道,「就算你覺得好,我看,也確實是要改改了,總不能等出了狀況再去解決,這樣躲躲藏藏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晚上,我同沈遠客說起白天同方寒衣的對話。他沉默了許久,低聲道,「青嫣,多給我段時間,我明媒正娶你,再找批信得過的護衛來保護你。」
我錯愕,模了模他皺在一起的眉心,試圖給他展平,「沈遠客,我不是那個意思,能跟你在一起我就覺得已經很幸福。我沒有暗示你什麼,如果你覺得現在我不適合出去我就不出去,只不過,你要再多給我買點書,我看看書,彈彈琴,為你裁些衣服,就已經很快樂了。真的,我覺得我已經擁有了好多,而且很貪心。」
「傻女人,」沈遠客輕笑一聲,抓住了在他眉心的我的手,放在他胸口道,緩緩道,「不是你貪心與否,是我要面對,你已經有過了很多不幸,我不能讓你愛一個人都委屈。我要給你名份,不管你在乎不在乎,那是我尊重你的方式。」
我懂。
我低下頭,淚盈于睫。
這男人從來不在乎什麼困難與麻煩,也不知道什麼叫逃避與敷衍。他不給,就絲毫不給,他給,就毫無保留。
「那我就都要。」我笑著抱住他,頭靠在他胸上。
沈遠客一把扛住我,我一路笑,回到屋內。
他說,如果很想和沈荃?見面,就去吧,我不喜歡你偶爾流露出的寂寞。
十五日,我同沈荃?約好在白龍寺上香。
方寒衣說,沈荃?看見我的紙條就掉眼淚。她同方寒衣說,知道大哥肯定會救我出去,也猜大哥這半年來都是同我在一起,她難過的是,為什麼我同她從不聯系,難道那些個情誼都是假的?哪怕知道個安好的消息也好。
十五日晨,天蒙蒙亮,我選定了衣服,一身月牙白的長裙,同樣的裙子,沈荃?也有一條。
化了妝,洗掉,又化,又洗,總是不滿意,後來臉被我洗的紅。
沈遠客在邊上涼涼的笑,說我為他都從沒有如此認真的妝扮過。我現在這樣盡心竭力,不知道的以為要去爬牆。
我轉頭瞪他,他哈哈大笑,說我不用涂胭脂了,臉搓的兩團紅。
好不容易收拾好,沈遠客一把拉住我,仔仔細細的看,然後輕輕吻上我的唇,道,「是我的,沈荃?就算了,以後見別人蓬頭垢面就成。」
我皺了皺鼻子,然後笑了,道,「凌蘭跟我一起去,你就放心吧,我這樣的半老徐娘,除了你,沒人有興趣。晚上回來吃飯嗎?。」
沈遠客點點頭,道,「回來。」
凌蘭笑我們,說我就出去上個香,搞的像生離死別十八相送。
遠遠的,就能看到香煙繚繞。因為今日下著零星小雨,人並不多。
空山細雨,晨鐘暮鼓,讓人心生敬意。
同凌蘭一道慢慢的踱進去,穿過正殿,到了後院。
因沈府在地方上乃是名門大戶,女眷有單獨的休息間,沈荃?約我在那。
綠樹茵茵,掛層水霧。
到了屋外,凌蘭收了油紙傘。裙角濕潤,腳底有泥,我噌噌腳,輕輕叩門。
篤篤篤。
半晌沒人回應。
一位拿著掃帚的小和尚正好經過,我喊住他,問他沈府二小姐可是在此。
小和尚恭敬對我行禮,點頭道,正是。
我謝過他,看他走遠,又敲門,卻仍無人應答,難道天陰霧重,沈荃?困乏,在這里睡著了不成?
想到此處,我輕輕推門,門未鎖,吱呀的被推開。
里面干淨整潔,隱隱的一陣檀香。床上的帳子垂下來,一段月白色的裙裾垂下來,我笑,果然是這個小姑娘睡著了。
我回頭讓凌蘭關上房門,省得冷風進來吹到了她,惹了傷寒。
凌蘭低聲對我道,「姐姐,你和二小姐聊聊吧,我去外面看看有什麼素齋,晚上回去的時候,給沈公子帶上些,他上次不是說素齋清爽可口的嗎?
我點點頭。
凌蘭出去的時候為我帶緊了房門。
我走到床邊,坐在椅子上,半年了,不知道這小姑娘出落成什麼樣子,我心中,真的拿她當親妹妹一般。
若她模糊的從睡夢中醒來,看見我,不知會是什麼表情?
我嘴角含笑,掀開帳子,正對上一雙寒星似的眼楮,似笑非笑,亦正亦邪,盯著我道,「蘇姑娘,別來無恙?」
我大吃一驚,正欲轉身,卻見他不慌不忙的站起身,點了我幾處**道,而後笑嘻嘻道,「得罪了,蘇姑娘,我怕你喊人來,你看,我們孤男寡女在一個寺廟的單間內,萬一說不清楚,傳出去,肯定會很難听,多不好。白龍寺的大師們的清譽都會受影響的。」
我瞪著他,心里懊惱,為何讓凌蘭出去,若她在,或者還能喊下人。
不對。
我忽然想起來,那個小和尚明明說沈荃?在這里的。
我額頭露汗,若不是沈荃?被擒,就是壓根就是個陷阱,我無法相信沈荃?會布置下陷阱,那麼……
「你想說話?」他玩味的看著我,似乎覺得很有趣。
我閉上眼楮,心跳如雷。
以前並非沒有遇見過危險的境況,卻都沒有這麼害怕過。以前我沒有什麼可以害怕或者丟失的,可現在,我有了太多牽掛與不舍。
「篤篤篤。」
叩門聲又傳來,「姐姐,我能進去嗎?」
凌蘭。
我心中一震,不曉得她來到底是福是禍。
他伏在我耳邊低聲道,「誰讓你的丫鬟這麼快來的,我們沒辦法多加敘舊,走吧。」
他舉重若輕的推開邊上那個擺著文房四寶的書架,里面出現一道暗門,我們進去之後,書架又緩緩合上,合上的瞬間,我听見凌蘭推開了門的聲音,她聲音清脆,姐姐,我出來忘記帶銀子了,先從你那里拿點,我好去買素齋。
他解開我的**道,握住我手,輕狂笑道,「蘇姑娘,你喜歡吃素齋?」
我咬牙切齒,「慕容澈,你們拿沈荃?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