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曼坐在池宅外的花園,冬日的冷風瑟瑟穿透她單薄的身子,身子寒冷如冰。
呆滯的眸子噙滿淚水,愣愣地望著前方……
這麼多年來,她到底在期許些什麼?為了他,她失去了他們的孩子,為了他,她可以家裝無所謂的祝福他和姐姐在一起,為了他,她努力想要化解彼此間的家族恩怨,為了他,即便到了生命的最後一刻,她依然想要陪伴在他身邊……
可是,他完全不懂,無論她怎麼做,他的眼中只充滿著對她的恨意……
他說的每一句話都像利刃凌遲她的心髒,他根本不知道,四年前她的心已經傷痕累累,再添上新的傷口,她真的承受不了,好痛,好痛……
如果她的存在,不曾對他的世界造成任何影響,他為什麼要去法國找她?
她已經那麼努力的活著,工作著,已經漸漸習慣沒有他的日子,他為什麼還要來招惹她?
她一直很卑微的活在他的世界,因為她珍惜這份感情,她覺得他們之間有太多太多的誤會,她以為總有一天他會明白,可是……
直到這一刻她才明白,即便他們之間沒有家族仇怨,沒有誤會隔閡,她與他也不會有任何結果……
自始至終他就沒有信任過她,她在他的心目中,永遠都只是"工于心計"的蛇蠍女人。
她對他太失望,她再也不敢去相信,再也不敢有所希冀,她再也不敢愛了……
眼淚一顆顆飆離眼眶,滑落至冰冷的臉頰,她垂下眸,細聲地抽泣起來。
她沒有注意到,她的身後一直有一道森冷的眸光默默地注視著她,直到看見她削弱的雙肩開始微微顫抖,他不禁皺起眉頭。
他刻意與她保持距離,望著她的脊背,冷聲道,"時間已經到了,我們走吧!"
乍听見他毫無溫度的語調,唐曼的身子不由一震。
她平靜的拭去眼角的淚水,吸了吸鼻子,正色道,"我可以跟你去見歐亞寧,但是,你必須答應我一個條件!"這個條件她曾經是想在她幫他找到那份檔後再提出的。
"你說?"池亦徹淡啟薄唇。
直起身,她轉看著他,盡管眼楮與鼻子通紅,她依舊沒有退卻的迎上他的視線,"希望你不要再找英叔和我父親的麻煩!"
"我可以答應你!"其實,就算唐曼沒有提及,他也沒有打算報復應美國與唐順輝,無論唐順輝當年是否有意殺害他的姑姑,池家當年的確是以不正當的手段奪去了唐家的財產,唐順輝想要報復亦屬正常。
他是個恩怨分明的人。如果一開始,唐曼接近他的目的便是想要奪回唐家的那份財產,他可以毫不猶豫的在池氏讓出唐氏曾經擁有的股份。可是,他所不能容忍的是,她居然以如此卑劣的手段接近他,而她妄想吞噬的是整個池氏,她的演技何其高……
她對他的情誼,居然是徹頭徹尾的騙局,他一次被人耍的團團轉……他甚至落入她的圈套,對她產生愧疚,刻意找借口去法國找她。
他想,如果她還是曾經那個,被他傷透了心,只敢躲在角落里默默流淚的單純女孩,他會懷著一輩子的愧疚,努力彌補她曾經所受的心酸與委屈……
沒有人知道,這四年,他找來世界最著名的珠寶設計師,花了整整四年時間,將那顆五千萬的鑽石雕琢成最閃耀的鑽戒……
他去法國找她的那一刻,那顆鑽石就已經完工……
可是,在她上演了無數的"拒絕"戲碼後,他好不容易帶她回國,迎接他的卻是那個殘酷的事實。
他對她殘忍嗎?不,只是沒有人看見她對他的殘忍!
唐曼坐在池亦徹的身旁,此刻,她沒有再避諱的將視線投注前方,從前的她,總是刻意躲避的將視線瞥向窗外,因為,她害怕見到他冷漠的面孔,她害怕听見他犀利的言辭,可是從今往後,她再也不會了……執著到了最後,終變成愚蠢!
就讓她在剩下的日子里,驕傲的活一回……
池亦徹與歐亞寧約定在郊區的高爾夫球場,那里比較清幽,適合談事情。
由于池亦徹與歐亞寧都沒有閑情雅致來打球,所以,他們在球場的私人包間訂下了一個房間,兩人身邊都沒有帶任何保鏢。
池亦徹與唐曼進入包間的時候,歐亞寧已經在包間里等候。
只見歐亞寧悠閑地坐在包間的沙內,神情已不如昨日般暴躁,仿佛經歷了什麼好事,臉上甚至洋溢著詭異的微笑。
"唐曼!"歐亞寧見到唐曼,眼眸瞬間泛光。
唐曼冷冷的瞥了歐亞寧一眼,待歐亞寧欣喜的踱至她身邊,她毫無預警的揚手甩了歐亞寧一個巴掌。
歐亞寧被打偏的臉驚現五個手指印,他的臉色瞬間陰暗,他蹙眉望著唐曼,胸口充滿怒火,可他卻無法對她生氣。
唐曼清冷的眸子亦對上歐亞寧的視線,毫不畏懼道,"歐亞寧,這一巴掌是為我們曾經逝去的友誼哀悼,同時,我要告訴你,我不是商品,不是你們男人可以肆意交換的玩物!"
歐亞寧撇嘴怒瞪著池亦徹,"池亦徹,你將我們交易的事實告訴她了?"
"她是當事人,我當然得遵循她的同意。"池亦徹冷淡出聲。
"唐曼,你睜大眼看看,這種男人,為了一份數據,他可以將你推向任何男人。這些年,你為他所付出的,值得嗎?"歐亞寧就是要讓唐曼親眼看見池亦徹的絕情絕義。
歐亞寧的話硬生生的撕開了唐曼心底的一道道創傷,她痛,她隱忍著,她昂道,"將資料交給他,我跟你走!"不要再猶豫,不要在希冀,一切都該結束了。
歐亞寧拿起放在沙上的資料,眼眸憤恨的掃過池亦徹,咬牙切齒道,"池亦徹,你可真有一套……"
池亦徹眸子半眯,似乎透過漆黑的縫隙,輕蔑的睨了歐亞寧一眼。
唐曼此刻已經轉身邁開步伐,她與池亦徹擦肩而過的時候,她的眼盈滿淚水,可她的眸光卻是從容堅定。
歐亞寧將數據重新甩在沙上,隨即追上唐曼。
池亦徹如黑豹般銳利敏捷的雙眸,當然注意到唐曼毫無眷戀的冷淡眸光,他竟感覺到莫名的心悸。
就在唐曼與歐亞寧即將跨出球場大門時,他們的面前突然出現了數十位黑衣保鏢,而,剛剛步出包間的池亦徹,亦被另一群黑衣保鏢包圍。
原來,池亦徹與歐亞寧暗中都帶來了手下,他們都想趁彼此離開的時候,致對方于死地。
"池亦徹,你居然出爾反爾?"歐亞寧冷盯著不遠處的池亦徹,眉心攏聚成川字。
"我這招是專門對付小人!"池亦徹冷冷勾唇。
"別找那冠冕堂皇的借口,你和我都帶了人,你沒有高尚到哪去!"歐亞寧嗤之以鼻。
此刻,雙方的人已經自動轉移到主子身後,宮朔跟隨在池亦徹身旁。
宮朔附在池亦徹的耳畔,輕聲道,"總裁,昨晚我們已經按照您的吩咐在歐亞寧的巴黎總部找到那份數據的原件。"
池亦徹輕頷了一下,歐亞寧一定會將數據放在最安全的巴黎總部!
"歐亞寧,我手中的這份資料並不是原件吧?"池亦徹冷峻的俊顏繃緊,黑眸透露駭人的光芒,隨即將資料狠狠地甩在地上。
所有人都被池亦徹這一危險的動作震懾。
"你怎麼會知道?"歐亞寧頓時困惑。
池亦徹眸子閃過一絲精光,"這麼多年來,你每時每刻都想要將我置之死地,你又怎麼會如此輕易的放棄這個大好的機會?"池亦徹洞悉人心這方面,歐亞寧遠遠不及。
"你已經找到那份數據了?"歐亞寧幾乎可以肯定的問道。依照池亦徹深藏不露的個性,若沒到最後一刻,他不會攤牌!
池亦徹冷冷一笑,"不僅如此,你這個——在巴黎今後也不會再有立足之地!"言下之意,池亦徹已經將歐亞寧在巴黎的總部,連根拔除。
唐曼站在歐亞寧的身旁,明顯感覺到歐亞寧的強勢氣息逐漸減弱。
歐亞寧眸光掠過池亦徹,似乎想起什麼似的,蹙起眉。難道,唐曼的病情是池亦徹刻意讓桑雅透露給他,目的是想引他回國,趁他離開之際,暗中鏟除他的巴黎總部?那麼……
"唐曼的大腦根本就沒有惡性腫瘤,一切都是你的計劃!"歐亞寧立即意識到這個事實。池亦徹根本就早有預謀,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的目標不僅是那份數據,還有鏟除他的勢力!
"我早說過,你斗不過我!"池亦徹渾身上下透露著與生俱來的王者之氣。
又一個可以令人窒息的消息在唐曼的腦中炸開,唐曼幾乎不敢相信的搖頭。
她看著池亦徹狂妄傲然的英俊面孔,再一次感覺到他是如此陌生……
池亦徹並沒有否認歐亞寧的言辭,他間接承認了那個事實,那麼……她的病情居然是池亦徹一手策劃的?她相信,池亦徹完全有這個能力捏造謊言。
他怎麼能這麼做?她不管他的目的為何,可,他怎麼能夠欺騙她?
生命對于一個人來說是彌足珍貴的……當她听見自己生命將逝的消息時,他知道,她的心有多難過嗎?她懊悔許多許多事她從前沒有認真完成,她甚至不顧一切的想要回到他身邊……
為了和他在一起,她臨時改變了去法國的行程,放棄了她的工作,她拋下自尊,不顧他人的冷眼奚落,傻傻的期盼彼此能夠留有回憶……
這一刻,她的心竟比瀕臨死亡還要令她絕望。
他清楚她的"病情",卻冷眼看著她在他面前卑躬屈膝,他看著她被"病情"耍弄,卻像看笑話一般羞辱她……
他不是人……
這麼多年,縱然他不止一次的傷害她,她都默默隱忍,從沒有怨過他,可是這一次,她的心底卻涌起絲絲恨意,她恨他,她恨他的無情,恨他的耍弄……
唇齒在顫抖,唐曼抬起下顎,努力吞下哽咽。
歐亞寧身後的保鏢在听完池亦徹這番話後,全都自覺地站到了池亦徹的身後,歐亞寧自知大勢已去,他剩下的勢力,這輩子恐怕都無法對抗池亦徹。突然,他瘋似的掏出手槍,一把拉過唐曼,將黑洞洞的手槍指著唐曼。
唐曼被歐亞寧的舉動打斷了思緒,她怔愣在原地。
"池亦徹,如果你不放我走,我就殺了唐曼!"眼見無法逃月兌,歐亞寧露出了猙獰的面孔。
池亦徹冷哼一聲,"歐亞寧,放下手上的槍。你我都知道,你不會傷害唐曼,況且,就算你殺了她,我也不會放過你!"
"你……"被池亦徹說中心事,歐亞寧舉著槍的手微微顫抖,他猶豫的轉看了唐曼一眼。
宮朔見勢,欲沖上前解救唐曼,熟料,這一秒,唐曼卻以一個利落的過肩摔將歐亞寧狠狠摔在地上。
歐亞寧一臉愕然,正欲舉槍對著池亦徹時,他已經被池亦徹的人制服。
池亦徹亦在心底宣誓,這一次,他不會放過歐亞寧!
歐亞寧被池亦徹的人帶走後,他的視線終于落在了唐曼身上。
唐曼沒有抬眸看池亦徹一眼,邁開步伐,徑直朝前。
忽的,池亦徹追上她的腳步,冷聲道,"你要去哪?"
"我沒有義務向你報備!"唐曼以同樣冰冷的語氣道。
"你是我的妻子!"池亦徹結實有力的大手擒住她的細臂。
提起這件事,唐曼的心便痛幾分,她一次以鄙視的眸光望著池亦徹,諷刺道,"看著我被你愚弄,一定是件很開心的事吧?現在,你已經掌控了一切,你還想怎樣?"
她眸底的傷心與失落,他一覽無遺,他原本該放開他,可是這一刻,他鉗制她的舉動,竟完全出自本能。"至少三個月內,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畢竟我們的婚姻外界無時無刻不在關注!"
到了這個時候,他還在顧及池氏的顏面……她簡直覺得可笑!
唐曼使力掙月兌池亦徹,"你不要忘記,你方才承諾讓我走的!"
"可事實上,你並未幫我換取到數據,方才的所有承諾,此刻不再算數!"池亦徹邪惡的說出理由。
"運籌帷幄的你,明明已經得到數據,卻還利用我來演戲對付歐亞寧……我告訴你,歐亞寧之所以會輸,是因為他沒有你冷血!"唐曼憤憤的指責他。
池亦徹似乎被她的話惹怒,甩開她的手,漠然道,"我不會限制你的自由,可是,你必須留在池宅,否則,我會讓你的父親與英叔得到應有的下場!"說罷,他坐進了一旁早就停候的布加迪威龍。
眼睜睜的看著他上車,唐曼怒聲道,"池亦徹,你簡直喪心病狂!"然而,他的車子已經揚長而去。
今夜,池亦徹處理完公事後,早早的回到池宅。
他推開臥房的房門,立即有一股冷寂淒清的氣息竄入鼻翼。沒有看見預期中的嬌弱身影,他憤怒的揮拳捶向牆壁。
該死的女人,她竟敢無視他的話!
就在池亦徹拿手機撥通唐曼的手機號碼時,剌媽恰好經過,剌媽恭謹的喚道,"少爺。"
"少夫人呢?"池亦徹隨即合上手機。
"少夫人正在樓下休息,我是替少夫人來拿退燒藥的,少夫人下午回來臉色就不好。"剌媽亦是在送晚餐的時候,現唐曼全身熱,無力的躺在床上。
一定是清早在花園里著涼了……
"藥拿給我吧!"池亦徹平靜道。
"是。"剌媽將退燒藥遞給池亦徹。
剌媽退下後,池亦徹拿著藥來到唐曼曾經居住過的佣人房,徑直推開房門。
出乎意料,原以為不會給他好臉色看的倔強女人,此刻居然乖乖的躺在床鋪上。被子將她包裹的嚴嚴實實,她只露出頭顱,白皙的臉頰此刻因為身體的熱度一片潮紅,長卷濃密的睫毛掩蓋了她的眸子。她安靜的時候,其實還蠻可愛的。
感覺到她身體正在燙,池亦徹替她倒了杯水,拿出藥,下意識的想要扶她起身,然而,當他靠近床沿時,她夢囈的聲音呢喃而出。
"池亦徹……你只會傷害我……再也不愛……你……"唐曼不斷地重復這句話,無意識的將頭偏向另一邊。
池亦徹有些好笑的望著這一幕,隨即將藥放下,轉身走出房門,交代了剌媽照顧她。
翌日清晨,唐曼自睡夢中,幽幽睜開眸子。
她撫著額頭起身,雖然頭還有些暈,不過身體的熱度已經退去,精神了許多。
她隱隱記得,昨夜她意識模糊的時候,似乎是剌媽在她身旁照顧她。
她換了套清爽的冬季套裝,洗漱完畢後,她來到大廳,因為剌媽這個時候通常在大廳擦拭家具。
可她沒料到,一向極富時間觀念的池亦徹,此刻居然坐在大廳左面的餐廳內用餐。
憶起他這些日子的種種惡劣行徑,她的心猛然一酸,不想和他有過多的糾葛,唐曼立即轉身欲離去。不就是三個月嗎?她等!
然而,就在她轉身的那一?那,她的時候突然傳來桑雅的呼喚聲,"曼。"
唐曼倏地轉身,怔怔的看著桑雅朝她走來。
因為池亦徹一直不肯見桑雅,桑雅只好在池宅外等候池亦徹。孰知,池亦徹今早整整遲了一個小時還未出門。桑雅等不及了,只好進池宅找他。
"姐。"見到桑雅,唐曼的心頗感欣慰。畢竟,在她失落無助的時刻,親人能夠給予她溫暖與安慰。
"你……怎麼會……"桑雅其實是想問唐曼,她怎麼還在池宅?因為歐亞寧去見池亦徹的事,她听歐亞寧提過。
"啊?"唐曼不明白桑雅的意思。
桑雅努力想將問題委婉的提出,熟料,余光不經意的掃過四周,竟在左側的餐廳瞥見池亦徹的身影。
桑雅幾乎沒有考慮的奔向池亦徹,此刻完全忽視了唐曼。
池亦徹恰好用完早餐,拿起餐桌上的車鑰匙。
"徹!"一聲輕柔的呼喚,一抹窈窕的身影,止住了池亦徹的步伐。
池亦徹冷然抬眸,然而,視線中卻沒有注意到眼前的柔媚女人,而是瞥見不遠處轉身離去的那抹清瘦側影。
桑雅低著頭,弱弱道,"我知道你不想見我,可是,我們曾經那麼相愛……"桑雅抬眸望著曾經獨屬于她的俊龐,帶著哭腔道,"我舍不得,我不想離開你,我所做的一切,只是因為我在乎你……"桑雅這番話倒也屬實。
"你該和景逸然好好過日子!"拋下這句話,池亦徹冷冷越過她。
桑雅趕忙追了上去。
再次站在池亦徹面前時,桑雅的眼眶已經通紅,委屈道,"我從來沒有喜歡過景逸然,爹地媽咪知道我和景逸然結婚,他們都在逼問我和你之間生了什麼事……"從前,徹不舍得她流一滴淚……
"我和你已經結束了!"池亦徹語調略帶不耐煩。她繼續死纏爛打,只會令他愈加瞧不起!
"請你不要這麼說……"桑雅搖頭拉著池亦徹的手臂,哀求道,"我保證以後不再犯錯,你再給我們之間一次機會好嗎?"桑雅曾經高傲的活在池亦徹的世界,池亦徹亦將她當做偉大的女神般呵護,如今失去了池亦徹的庇護,桑雅就好像失去了全世界。
"呵。"池亦徹陰冷笑道,"你的嫉妒心真強,知道唐曼不久于世,你一時間想要擠走你妹妹!"他已經徹底看透桑雅!
"我……"桑雅臉色輸得慘白。
"不過你放心,唐曼也不會是你的阻礙!"池亦徹肅冷離去。
虐戀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