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讓夏侯瀾意外的是,除劉備之外,哭得最是情真意切、淚水滔滔的,居然是袁術!
只見他趴在地上,周圍濕了一片,嘴上還念念叨叨的不知在說什麼,若不是左右侍從奮力拉住,只怕還要在地上來幾個癩驢打滾,才夠抒情。
夏侯瀾見狀,不禁大奇︰想不到這廝還是一忠臣嘛!可當夏侯瀾不動聲色的向袁術走去,才隱約听到他在悲泣的低呼︰為什麼不是老子當盟主啊!為什麼不是我?!
歃血之後,無論真哭、假哭、裝哭的一眾諸侯都覺體力消耗甚巨。當下曹操大手一揮,喝道︰「備宴!」眾諸侯皆暗呼英明。
于是,眾扶袁紹升帳而坐,兩行依爵位年齒分列坐定。曹操行酒數巡,言道︰「今日既立盟主,各听調遣,同扶國家,勿以強弱計較。」袁紹知道這是曹操給他搭台,便馬上接口道︰「紹雖不才,既承公等推為盟主,有功必賞,有罪必罰。國有常刑,軍有紀律。各宜遵守,勿得違犯。」
眾諸侯皆舉杯道︰「惟命是听!」
袁紹見氣氛良好,便道︰「吾弟袁術總督糧草,應付諸營,無使有缺。更須一人為先鋒,直抵汜水關挑戰。余各據險要,以為接應。」
孫堅聞言,當下舉杯而立道︰「堅願為前部!」
袁紹大喜,暗想這出頭鳥出現的可真是及時,遂道︰「文台勇烈,可當此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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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吾縣。
「先生,您請千萬保重。」夏侯瀾向靜臥于榻的戲志才說道。
原來自上月起,一直在曹操身邊綢繆方略的戲志才便不甚感染風寒,但其不願在此百忙之際稍歇,猶自強打精神應事,終究積勞成疾。
曹操聞戲志才染痾,大驚。立遣夏侯瀾為護衛,護送其回己吾縣安養。
床前,夏侯瀾看著戲志才神情憔悴、面頰消瘦的面孔,心底不禁微酸。經過這段時間的互相結納,夏侯瀾已對戲志才的才學,產生了由衷的敬仰。又經戲志才的不斷提點,讓一向對于古代戰陣之法甚為懵懂的夏侯瀾,漸漸有了一個比較深入的認識。同時也意識到了自己以前某些想法的想當然爾。
至于夏侯瀾因何而有諸般錯想,實是由于「冷熱兵器」兩種不同時代的巨大差異所造成的。
因為即便在戰爭條件極差的抗戰時期,毛太祖所提被奉為經典的「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追」十六字方針,也至少要基于有槍、有炮、有地形等等前提。而如果將這些貿然用于古戰場,只怕分分鐘都有被敵方騎兵一勺燴的可能。
而冷兵器時代被人精研最深、應用最廣的,反而是熱兵器時代幾乎已無人問津的——陣法!
這讓意識于此的夏侯瀾,在深深體會了自己不足的同時,也更加注重了此類知識的攝取力度。可當他好不容易「賴上」了一個專家級的老師,正感漸入佳境時,這老師卻很掉鏈子的病倒了。所以一念及此神色之間,夏侯瀾便忍不住有些郁悶。
但不知是夏侯瀾的表達能力太過強悍,還是戲志才自己「病眼昏花」。偶一抬頭的戲志才,居然將夏侯瀾臉上的「郁悶」解讀成了一種「憂慮」。
這個誤會,不由讓戲志才心中一暖,暗道︰這小子雖然老和自己沒大沒小,但總算還知道擔心老夫病體。這一路上多靠他諸般照顧,也算回報了自己一番教導之情。
「咳咳。」戲志才忍不住咳嗽了一陣。夏侯瀾見狀,不由手忙腳亂的為他揉胸拍背。
戲志才也不稍阻,靜靜的任他擺弄,暗想︰嗯,此子不僅聰穎強記,極善思索,且大有一點即通,舉一反三之才。更難得者,秉性忠厚,又待己甚善。不如……
戲志才想到這里,不由眼神一亮,便吩咐夏侯瀾道︰「汝為吾將櫃中之書取來。」說著,抬手對著書櫃一指。
夏侯瀾不疑有他,但下意識的勸了一句︰「先生仍在病中,因以靜養為主。書卷之物他日再看也不遲。」
「呵呵,無妨無妨。汝取來便是。」戲志才聞言笑笑,眼神不由更暖。不得不說,當一個人看另一個人順眼時,哪怕他一句不經意的言語,都會讓听者心情大好。現在的戲志才就是這般情況,且越看越覺得夏侯瀾這小子,聰明有孝心。
夏侯瀾打開櫃子,看著如小山般堆積的幾十斤書卷,不由乍舌道︰「這麼多?!」
「那是!」戲志才雖然仍在病中,但一問及此,仍舊答得甚為傲然,「這些可是老夫年輕時游歷所得,都是自己親手一筆一畫抄錄的,其中還有些是自己的心得與注解。怎麼樣?!」
「了不起!」夏侯瀾愣愣的看著書卷,由衷的答道。
戲志才聞言嘿嘿一笑,語態甚是詼諧,口中隨意道︰「拿去吧。」
「什麼!」夏侯瀾劇震,猛然轉頭看向戲志才時,又恰巧捕捉到了他眼神中一絲未及收起的熱切和期盼。一時間,胸口一熱,福至心靈道︰「師尊在上,受弟子一拜!」言罷,拜倒于地,叩首有聲。
「哈哈哈哈!好,咳咳,好!瀾兒快快起來!」戲志才激動之下,不禁滿臉潮紅,邊說邊咳的就要起身來扶夏侯瀾。唬得夏侯瀾慌忙爬起,將戲志才按回榻上。
良久,戲志才雖然竭力克制,語氣卻仍難掩歡喜︰「瀾兒,為師已年近天命(知天命,50歲),年輕時四處游學,所歷頗艱;待得而立返家後,家中又遭劇變;心灰意懶下,一直孑然至今。唯幸,如今與你得師徒之緣,為師甚感欣慰!」
夏侯瀾听得心底微酸,不由哽咽道︰「師尊放心,弟子父母,如今也已不在此世。以後弟子當與師尊相依為命,侍奉師尊安老。」
「哈哈哈,好好好,汝有此心,為師于願足矣。」戲志才言下甚慰,忽又問道︰「瀾兒,汝之志向為何?」
志向?夏侯瀾一愣,答道︰「願為將!」
「好!」戲志才顏色甚喜的贊了一句,又問道︰「汝可知何以為將?」
夏侯瀾起身肅容道︰「願師尊賜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