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下 第八十章&後記

作者 ︰ 歿情

「這個月還有什麼借口沒用過?」秦少真黑著臉坐在床邊一想到明天又要上朝又要面對大家異樣的目光就渾身不對勁比女人的妊娠反應還痛苦。

姬仲陽從枕頭底下模出一個賬本這可不是普通的賬本上面記的不是日常開銷而是王爺用過的所有請假借口。姬仲陽迅地翻了一遍「這個月你總共傷風兩次、痔瘡三次、崴腳一次比上個月少請假四次。」

「那不錯啊明天就說我胃疼好了。」秦少真笑眯眯地在床上滾了兩下愜意的樣子很可愛。

雖然姬仲陽很希望他能一直保持這個表情但有些話該說還是要說的。「不行這個月皇上身體不好有十天沒上朝了剛說有點起色你又怎麼能請假。」

真是一盆冷水兜頭澆下的效果秦少真偷懶的熱忱立刻被澆熄了從頭到腳都涼下來了。只好怏怏躲進被窩里蜷著。

「既然這麼不想出去見人為什麼不找個一勞永逸的借口呢?」郎懿托了一盤點心回房宵夜听到聲音就順便進來了。

「你有什麼好辦法?」盡管郎懿出的主意十有**是餿主意可姬仲陽仍對他抱有一成希望「如果能讓少真月兌身往後你讓我干什麼我都不說二話!」說完還不忘大義凜然對秦少真看上一眼。

「我好像也沒什麼可讓你干的。」郎懿眼楮向上轉了轉「不如給我唱歌吧只要別像雞叫那麼難听就行。」

這話說的太過份了居然取笑姬仲陽最引以為傲的高亢歌喉。「對不起小的只賣身不賣藝。」姬仲陽的面部表情略顯僵硬但終究還是把怒火壓了下去。「您要有力氣活需要幫忙隨便吩咐。」

「其實辦法很簡單嘛讓少真裝病然後一病不起。最後一命嗚呼多干淨利落。」

「這個辦法確實一勞永逸可我有個問題。」秦少真從被子里探出半張臉「如果皇上覺得我死因蹊蹺要驗尸怎麼辦?」

「這個嘛……」郎懿模了模下巴「然後自己把肚皮縫上?」

這個難度太大但凡是個正常人都做不來。之後郎懿又建議秦少真可以考慮裝中風。這樣什麼都不用做整天只要老老實實地躺著就行頂多流點口水再稍微失失禁就差不多可以蒙混過關。但秦少真從小連挖鼻屎都要背人自然堅持不肯犧牲形象于是又被駁回了。他仰頭問天老天默然。

難道命運的齒輪把他轉到了炮灰男配的位置上了嗎?嗯。那到未必。畢竟很多時候男主也能光輝地嗝屁著涼像梟、凌遲這種比較容易給觀眾留下深刻印象地鏡頭大可以分配給他們。

秦少真還在為躲避上朝耍賴姬仲陽又要在一旁安撫。這樣的戲碼幾乎每天都會演一遍郎懿對此早已見慣不怪。他轉頭要走卻被牆角處的一抹殷紅所吸引。

血色的紅花姝艷嬌麗。看久了恍惚間會以為自己到了另一個世界。「听說這花可以讓人想起前生的事。」郎懿蹲子端起角落的花盆。「你們相信嗎?」

「當然信。」恩愛的情人異口同聲地回答之後還不忘相視而笑。這溫情脈脈地氣氛令郎懿覺得自己很多余。

他們說「信」不如說「希望」希望可以借著這花找到對方再續這一世的緣分。而郎懿與他們不同他是真的相信和那花待得久了在他的頭腦中竟會偶爾隱約出現些莫名其妙的地畫面。他雖然看不清生了什麼。但感覺卻分外真切那難以言表的疼痛猶如一刀一刀剜在胸口。他悲傷他憤怒但又弄不清為什麼悲傷為什麼憤怒;他渴望將別人踐踏撕碎。卻又不知道那個人是誰。那不可名狀的壓抑無時無刻不在折磨他他覺得自己的脾氣好像變得更糟了。

夜半時分。大家都睡熟了。一個比夜色更深的黑影從房里敏捷地閃了出來輕輕一躍便上了屋頂。

「你要去哪?」咸池不知是躲在了什麼地方在他說話前郎懿居然沒有覺。

「去會個故人。」

郎懿以為咸池會問很多但他只說了一句「不要給別人惹麻煩。」

郎懿地身影漸漸消失在黑暗中咸池目送他一點一點地遠去。從始至終他沒有回過一次頭對他來說是不是只要走到路上就無需回顧?這種死硬的脾氣還真是不怎麼可愛難怪他摯愛的人要猶豫。幸好自己和他是同類只要決定去做就一定做得徹底不給自己留半點余地。

人生短暫譬如朝露時間會改變很多事感情似乎也變得不太重要。可對于那些漫長地生命來說將自己的感情置于一個難以觸模不容易厭倦的高度則顯得尤為必要大概是因為胸口空蕩蕩的感覺太難受了吧。

用血與命寫就的生生痴纏時間也無法令它沉澱不可斷絕的懷念指引著怨恨的腳步。當斷不斷才使摯誠的愛戀變成三個人共同地枷鎖。

咸池低頭苦笑自己的命果真坎坷。不曉得遠方山野中的兩個人還好嗎?沒有他夾在中間天姚是不是過得更舒心了呢?咸池忽然感覺好累他不由地開始懷念起過去無欲無求的清淡生活。

每個人都渴望自己得到自己沒有的但得到了就真地符合自己的想象嗎?這恐怕只有得到後才會清楚。

空曠地寢宮里燈火通明香爐上方青煙繚繞院子里站滿了等待的人。

疾病的魔爪已把床上的人折磨得不堪一擊曾經親率大軍遠征四方、親手了解過無數生命的人如今已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他很明白外面的人在等什麼他那個謙卑恭敬的妹夫已經喂了那些人太多年。現在只要他一斷氣外面地人就會立刻拿著聖旨去向新君請賞。

哼我不會讓你們這麼如意的。兵符應該很快就要送到敬王爺手里了到時候京城會變成什麼樣子?干枯的嘴角泛起一絲陰笑。鮮血、焦土那些地獄般的景象令行將腐朽的生命又多了點活力。

「你來了?」床上的人抬起眼皮平靜地望著帷帳後黑影。

郎懿無聲地走到龍床邊與床上的人對視。

「看到我快死地樣子你一定很高興吧?看著別人像螻蟻一樣在自己的眼皮下掙扎是不是很想踩上一腳將他碾碎?」

「為什麼我一看到你就這麼想要你死呢。」郎懿表情厭惡地卡住病人的脖子。「我們的游戲已經玩得夠久了現在是時候結束它了。」郎懿手里一緊很快便感受到了死亡的沉重。

燈火仍舊無聲地燃燒著郎懿重新隱入黑暗仿佛這里從沒生過任何事。郎懿回到王府沒過多久。就听到了外面地聲響。大家來到前廳王爺剛接完兵符很快又得到了皇帝駕崩的消息。秦少真呆呆地看著手里的東西清澈的眼中滿是惶恐。

多日沒睡過安穩覺的鎮國侯兩眼通紅但精神卻格外地好。等了幾十年。那個坐在自己頭上地魔鬼終于死了真是國家大幸天下大幸。他松開緊握劍柄的手微笑著接過內臣從衣袖中遞過來的密旨。交給兒子。國不可一日無君明天一早他就會看著自己地兒子坐到那個位子上。任何阻擋他的人都只有死路一條。

布置好府內的一切事宜與城外駐兵鎮國侯來到兒子房內。

「爹你看。」秦少邈劍眉糾結趕忙把聖旨拿到父親面前。鎮國侯看後一掌狠狠地拍在桌面上。前胸劇烈地起伏著。繼承人的名字是空的這果然是皇上會干的事。

秦少邈看著那扎眼的空白忽然想到賀 曾說過易海很擅長模仿他的字跡替他寫地文章不光老師看不出破綻。就連母後都認不出來。「爹我有辦法了。」秦少邈裝好聖旨。疾奔外宅而去。大晚上被人從熱被窩里揪出來原本很是郁悶可一听說這樣的大事賀 和易海馬上就清醒了。

易海拿涼水洗了把臉又再紙上練了幾筆便毫無破綻地在聖旨的空白處補上了秦少邈的名字。秦少邈謝過之後少不了要承諾些好處正是皆大歡喜。

城外有大軍包圍秦少邈又手握聖旨這位子當然坐的穩當。他昨晚在拿到聖旨時就知道了京城地兵權已完全掌握在秦少真手中。對此他什麼都不想說如果秦少真不傻應該會自己提出來。

果然在他說完那番套話之後秦少真伏拜在地借口自己無德無能無力擔當要職便呈上了合而為一的一雙兵符。不僅如此他還執意要離開京城。秦少邈雖然有些不舍但見他言辭懇切終于還是同意了。

「走了也好免得互相猜疑反而傷了兄弟情分。」郎懿幫姬仲陽把東西放到車上「你們準備去哪里?」

「不知道天下那麼大走到哪算哪。」姬仲陽灑月兌地一笑「你們也保重吧後悔有期!」

車輪伴著笑聲消失在了薄薄地塵霧之中。

「我……有話和你說。」

郎懿轉過頭期待地凝望著咸池。「是一件關于你們三個的前塵往事我本打算永遠瞞下去對不起……」咸池說出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郎懿的臉色逐漸陰沉在微冷的清晨化成徹骨森寒。

「你早知道卻不告訴我?」

「是的我希望你可以永遠跳出與他們的糾纏。」咸池的語氣哀傷「對不起。」

郎懿自嘲地搖了搖頭沒有再說半個字。咸池默默地望著他模糊的背影他卻始終不肯回頭。咸池也轉過身朝與他相反的方向走去也同樣沒有回顧。

相聚相離不過短短十余載卻仿佛終結了生生世世的愛戀。過去種種是對是錯亦不再重要。曾經……曾經……曾經有個人讓我愛過、錯過、疼過足矣。

後記

新皇登基少年得志意氣風一連了幾道愛惜民力的命令。過了幾日又立表妹為皇後。

幾個月後鄰國太子繼承大位。兩國開邊境互市再無爭端。

咸池回過一次踏龍山。天姚和白蘅芷仍過著和以前一樣的生活盡管沒有對彼此承諾過什麼卻早已習慣了有對方在身邊的日子。

習慣真是種可怕的東西。咸池想興許自己只能習慣孤單。

游歷過很多地方數年後咸池再次回到京城。地方依然是記憶中的地方而人卻換了。咸池走過曾掛過「敬王府」三字的宅院笑得有點無奈。

這些年他走了數不清的地方。每當他抬頭看到湛藍的天空總忍不住回想起那個眼含譏誚的男人。也許繞過下一個街角我們就會再次相遇。走在京城熟悉又陌生的街巷咸池又燃起了這樣的想法。

轉過街角他並沒有看到想見的人卻看到遠處圍了一群正看官府布告的人。從人們零零碎碎的議論中咸池得知原來是皇上立了太子。

時間過得真快當年毛頭小子也要立太子了。咸池微笑地望著遠方重新邁開腳步。沒走幾步他又停了下來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心跳忽然加。他想回頭又不敢只好僵立在道路中央。

一陣衣物摩擦的聲響後熟悉的重量壓到了肩頭。

「沒想到會在這里遇見你。」

咸池一把握住壓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慢慢轉過身子。世界頓時模糊起來周圍的人仿佛全部消失不見時間又一轉回到當年。微涼的雨夜他躺在床上微涼的吻落在他的臉頰、唇邊。「其實我還有一件事沒有告訴你那晚我並沒有醉。」

「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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