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子,你……」華傲飛擔心地注視著葉如有些蒼白的面容,華傲飛擔心的並不是葉如並沒有康復的身體,而是那隨時可能因為那地、那人而撕裂的心中的傷口。「恩!真的拒絕不了對于亦師亦父他提出來的要求呢!」華傲飛愕然,確實若他也有一個這樣的長輩,他也會如同葉如一般。「那你……」「呵,放心吧!」葉如很豪氣的拍了拍華傲飛的肩膀道。
雖然要做到釋然還很難,不過心里的傷口應該不會再痛了……
經歷了盡四五個小時的顛簸,葉如終于能站在山腳下仰望了。記得少年的時候,當自己被師傅派下山來采買的是時候,每每到達這里都會傾盡所學的功夫,縮短一切回程所需要的時間。五年前的她曾經無數次期盼能夠再次回到這里來,不過這些都是自己的妄想;現在再次站在這里,心境早就不一樣了,只是師傅呵,我們真的有見面的必要嗎?五年的時間可以改變許多東西呢,就連那個自己曾經親昵地稱呼他「師傅」的人的面容似乎都模糊了,甚至連他的聲音也已經記不太清楚了,若非那個不熟悉的師兄每年按時送來的藥提醒她,恐怕她連自己究竟師出何門都不記得了,只有那似曼佗羅般的淡香仿佛還縈繞在記憶中。
壓下頭上的帽子,連同臉龐上那因為回憶而一閃而過的脆弱也一同壓下。葉如不動聲色地跟上了一隊人數頗多的旅行團的後面,不願意承認心中暗暗作祟著的悔意。
目送著逐漸縮小著的那一隊自己跟了足足有兩個多小時的旅行團,葉如輕輕撫上了這棵已經帶上記憶的痕跡的老杏樹。她知道只要沿著這棵老杏樹指北的直線橫穿過這片樹林,就能看見那片浩大的以九宮之陣排列的曼佗羅花林,而花林的後面……
看著那片夸張的幾乎能把自己的視野都撐破的曼佗羅花林,葉如伸手折下一朵盛開著的曼佗羅花,輕輕地嗅了嗅,低低的仿佛自言自語一般,「原來,曼佗羅花的味道是這樣的啊!呵呵……」
雙腿好像條件反射了一般,踏起了記憶中早已模糊了的步法。縱然是閑庭信步的度,嫻熟的步法下,葉如還是只用了僅僅十多分鐘的時間便達到了石屋前。在離石屋大概還有十多米的距離的時候,石屋上那扇有些退色了的木門「吱呀」一聲打開了。出現在門前的是一名面冠如玉的長男子,給人的感覺仿佛是從古畫中走出來的一般,而身著黑衣則讓他的氣質中帶上些冷而堅的味道。
猶豫了片刻,葉如扔掉了手中的曼佗羅花,徑直朝向他走了過去。停在距離他三米左右的地方,葉如恭敬而疏離地問候道︰「師傅,好久不見,近來可好?」
五年的時間真的能改變那麼多嗎?從前的她從來不會摘花,從前的她會恭敬卻不會客套,從前的她……在看見葉如那幾乎憔悴的臉龐,他那隱藏在寬大袍子下的雙手更是禁不住一顫。「師傅,這一次叫小徒回來有什麼事要吩咐小徒做的嗎?」葉如原本以為他會開口,哪里想到他竟然出手扣住了自己的手腕,把起脈來。「小如,你的內傷不輕。」這一聲「小如」叫的葉如的神思都有些恍惚起來,一種恍如隔世的錯覺在心中無限的放大起來,也因此葉如沒有看見眼前的人那眼底緩緩漲起來的心疼。
葉如是一個很有自知之明的人,她雖然貪戀他的溫暖,但還是將手抽了回來,更重要的一點是因為,她早已經不是曾經的她了。手被緩緩的抽回,不過下一刻卻被他順勢的握住,再次陷入一片溫暖之中。
第一次,第一次被那個稱作「師傅」的男子將手握住,十多年來的第一次,她的手被主動的牽起來。受寵若驚已經無法形容她此刻的心境了,現在的葉如已經沒有思考的能力了,好像玩偶女圭女圭一般被他牽著走進了屋子中,按坐在椅子上。而後一只玉質的藥瓶被塞到了葉如的手里,光是那隱隱透出的芬芳,葉如即便外行也知道它絕非凡品。「吃了它!」還是那個帶著些命令口吻的話語,葉如微低著倒出瓶子中的藥丸,嘴角揚起一抹苦笑,心道︰師傅啊,就算它是毒藥,我也不會拒絕的!
那好像珍珠般晶瑩剔透的藥丸,如口即化,如同一屢清泉,將葉如因為內傷和起伏不定的心境所引起的翻騰的氣血平復了下去。藥力散開,葉如那蒼白的臉色也因此添上了一抹魏紅,眼見這一切的他終于松了口氣。
「多謝師傅了,敢問師傅此次喚小徒回來究竟有什麼吩咐?」「小如你……」終于安心下來的他還來不及開口,話題就再次被葉如轉回到那個疏遠的地方了,注視著葉如一臉認真的模樣,他有種不知道要怎麼開口的感覺。小如,我們之間真的……我不相信,決不!
自從君子悅從自己的師傅手中接過易宗門主之位,他便知道,自己這一生恐怕就要在這山林間孤寂而過,不過他本身性格淡然,孤寂也不是不可忍受的。可是讓他想不到是,他這樣孤寂的生活很快的就終結在了老友的一個委托之上。
被委托的是一名七八歲的小女孩,自己的那名老友將她送到山腳下,與自己寒暄了幾句之後便有些狼狽的離去。女孩容貌清秀,如果不是那臉上的神色不是僵硬的,應該是一個人見人愛的孩子。女孩額頭的撞傷和臉頰上幾道凌亂的刮傷,讓他如鏡的心中泛起一絲憐惜。
他在女孩警惕和防備中逐漸靠近了她,最後俯身將女孩抱起。如同她意料之中一樣,女孩拼命的掙扎。不過女孩的體力比之他而言已經不是天差地別可以言喻的,很快的女孩就沒有力氣了。他以為女孩會就此安分下來,熟料女孩的倔勁冒了上來,竟隔著衣裳狠狠地一口咬在了他的手臂上。這會,他大概能夠明白老友的那些狼狽姿態,原來……
到達了石屋之後,剛剛一松手女孩就「蹭」的一下,躥到離自己最遠的地方,那小小的身體藏在了櫥櫃的後邊,兩手把在櫥櫃的側壁上,警惕的看著自己。
看著女孩警惕的目光,君子悅有些無奈的笑笑,心道︰這個任務還真不容易。只不過,連他自己都沒有想到的是,僅僅十天穩文好語的關懷相待,就讓女孩的心防逐漸的打開,開始慢慢的接受他了。
「你叫什麼名字?」他記得自己是在一個暖洋洋的餓午後開口這般問道的。正在看書的女孩抬頭看了他一會,才達道︰「我叫葉如。」女孩的聲音小小的軟軟的糯糯的,感覺上像那香甜的桂花糕一般。事實上,葉如這個名字並沒有什麼典故可言,不過女孩的天分和潛質卻讓他起了愛才之心。「小如,以後就叫你小如怎麼樣?」女孩的眼里是深深的詫異和不解,「小如,拜我為師可好?」
時間久了之後,他才現,小如不在的日子,才他以前從未品嘗過的孤寂的味道。原來,被改變的那個人竟然是他自己,可是,注視著小如越可愛美麗的小臉,難道這就是師傅所說的……這,不可能吧!小如她……
不相信自己的君子悅,為葉如卜了一卦,卻現這個乾坤世界根本沒有她的未來。她會被別人擁有,而那個人不是他。既然如此,干脆不讓自己淪陷。他開始收回那些笑容,少女卻依舊笑著稱呼他師傅;他開始收回那些溫柔,少女卻始終不反駁他那些無理的要求;他說你可以出師了,少女愣了片刻而後恭敬的拜下「多謝師傅的養育教導之恩」……
人都是這樣,失去了之後才會現和去珍惜。當葉如離開之後,他才現那忘不了的那個人是自己;五年的時間里,感情早已深深的刻入了他的靈魂當中,難以割舍。小如,既然等不到你的歸來,就讓我來,我已經不想等待了,我,君子悅,決不為他人作嫁衣!
「小如,在你的心里,我到底是怎麼樣的一種地位?」「師傅!師傅為什麼這麼說?」「不然這五年,為什麼全無音訊?」葉如一驚條件反射般地跪下,道︰「師傅,小徒錯了,請師傅息怒!」心中響起的卻是這樣的聲音︰師傅,我害怕啊,我害怕一旦回來會讓您更加討厭我!我害怕**果的面對這一切,我承受不起……
「小如,我並沒有責怪你的意思!」葉如被從地上扶了起來,隨即被順勢拉進了君子悅的懷里,「師傅!」五年來第一次這般近距離的接觸,葉如一時間竟無所適從起來,「師傅……」被壓在懷里的葉如出這樣一聲悶悶的聲音。「叫我悅。」「師傅……」葉如掙扎著從君子悅的懷里站起來,再次恭敬地︰「師傅,到底……」
葉如的話來不及說完就被君子悅輕笑著打斷「呵呵呵呵……小如,你敢說你的心里一點感覺都沒有了嗎?」听聞笑聲的葉如猛地抬起頭來,眼前那個一向淡然的師傅為何會突然有這樣想罌粟花一般迷醉而詭異的笑容。「小如,做違心的事是很痛苦,從前我沒能認清自己,但是現在,我不會在放手了!」不等吃透這話的真意,葉如只覺得脖子突然一痛,便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失去意識前,葉如腦子里唯一的念頭就是︰師傅,你究竟要做什麼?小如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