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然的寒風在天台縣肆虐簡直讓人不敢相信這是南國之冬。雖然沒有雪但霜水凝結成的薄冰已經向人們宣告了冬天的正式來臨。
蕭逸風在被子里縮了縮脖子把被子用力緊了緊呢喃了一聲︰「好冷。」然後又繼續沉沉的睡去。旁邊三個房間的老道們的情況比他要好得多了修煉到了一定程度好處確實太多至于到了他們這種境界即便不說什麼水火不侵但區區寒暑卻實在不會對他們造成什麼影響——這不三個老道都在房間里打坐呢。而蕭逸風隔壁的柏安寧小姑娘則睡得十分香甜柏家之難已經過去一年多了這一年多來小小年紀的柏安寧過著乞丐一般的生活哪有這麼溫暖的床可以睡!現在睡在這樣一張雖不豪華但足夠干爽溫暖的床上還有什麼不心滿意足呢?
但是這家天台客棧中也不是所有人都休息了至少店主人葛老頭和他的老伴就都沒有睡他們甚至並不在店中而是來到了劉大官人的府中。
劉大官人何許人也?便正是先前柏安寧所偷烏王的正主兒是也。
劉大官人正坐在大堂的主位上听著老夫妻講述他們店中幾位住客的對話。在他的旁邊客座席上坐著一個瘦高個看樣子不像陳人甚至也不是隋國的中原人的打扮即使他穿的衣服似乎也是漢服但其樣式中的些微差別依然向周圍的人表示了他並非漢人這一事實。
劉大官人打了個哈欠︰「你是說那個什麼姓柏的小偷兒以前家里是行醫的後來出了妖精?」
葛老頭連忙點頭道︰「大老爺英明正是如此……只不過不是他們家出了妖精是娶了個妖精回去……」
「既然娶回去了那不就是他們家的妖精麼?你這蠢貨!」劉大官人罵了一句又疑惑道︰「不過古人所說的是國之將亂必出妖孽。現在太平盛世怎麼會有妖精擾世呢?你不會是為討老爺我的賞錢故意危言聳听吧?」
葛老頭忙不迭擺手慌慌張張地道︰「大老爺您這可是冤枉小老兒了小老兒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欺瞞大老爺您啊誰不知道您就是咱們這天台縣的……」
「行啦行啦……嗯那他們說那根藥不是一般的烏藥——你看像是真的嗎?」
葛老頭想了想遲疑著道︰「這個……應該是吧?雖然其他四個人都看不出來有什麼不同就那小偷兒堅持說是……不過似乎其他四個人也都相信了一樣。」
「嗯……」劉大官人應了一聲轉頭對一臉面無表情的瘦高個問道︰「樸先生您覺得呢?」
「樸先生」不置可否地道︰「是與不是拿回來試試不就知道了麼?」
劉大官人皺了皺眉似乎有些猶豫低頭想了想遲疑道︰「若真如那小偷兒說的那樣那這藥可就賣虧了。兩千兩銀子雖然已經不是一筆小數目但要是那根藥真能讓那些半仙們練功時心魔不侵的話結合樸先生的介紹那可是千金難買的啊。只是那小男孩隨手就能扔出兩千兩銀子眼都不眨一下他家里的勢力只怕確實了得弄不好還真是建康城里哪個王爺家的小王子啊這要是惹出事來……怎麼擔待呢?」他說到「兩千兩銀子」的時候站在門外的張頭兒心頭一緊葛老頭臉上也有些不自然不過幸好劉大官人和那樸先生似乎都沒注意。
「樸先生」曬然一笑︰「若是死無對證還要什麼擔待呢?」他悠然道︰「這天台山乃陳國貴重藥材最佳產地施大人讓您坐鎮此處可不就是為了那許多名藥麼?要是坐視著如此天下僅有的稀罕靈藥白白溜走只怕施大人知道後也會心生不滿吧?」
這一句話頓時讓劉大官人額頭見汗他抹了抹汗點頭附議道︰「樸先生說得是這倒是劉某思慮欠周了……只不過他們這一行很有些古怪啊。若那小孩真有那麼大背景外出游玩怎麼說也該帶上幾位高手隨行護衛安全才是怎麼一個衛士不帶反而帶著三個老頭兒?」
樸先生笑道︰「其實方才葛老頭已經解釋了。」
「解釋了?」劉大官人怔了一怔看了葛老頭一眼卻現他也一頭霧水模不著頭腦的樣子顯然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解釋」了。不由得向那樸先生問道︰「什麼時候解釋了?這個……先生還請明言以教劉某。」
樸先生伸出一根手指指著葛老頭道︰「方才你說那烏王的作用主要在于煉了藥給童身煉氣士抵抗心魔之用是不是?」
葛老頭點了點頭道︰「先生說得是正是這樣。」
樸先生「嗯」了一聲繼續道︰「而那小偷兒又說要將那藥煉好了送給那小孩兒服用對不對?」
葛老頭楞楞地又點了點頭。
樸先生笑起來似乎很開心︰「這不就是了麼?他們明知道那烏王只有給童身煉氣士服用才有與平常不同的特殊效果卻仍然決定要將那藥給那小孩吃理由豈不是太簡單了麼?」
劉大官人一驚睜大眼楮不可置信地道︰「樸先生是說那小孩兒自己就是煉氣高人?這……這不可能吧?」其實他心里乃是說「這他媽不是鬼扯麼?」幸好他很清楚這「樸先生」的身份終于及時忍住改了口。
樸先生依然笑著︰「在下可沒說他是煉氣高人只是說他很可能就是煉氣士而已。這煉氣士也不是隨便誰都能算作高人的想那小孩兒不過六七歲年紀簡直還沒斷女乃!又豈有可能是什麼高人?至多不過家里供養著幾個煉氣士門客所以可能教授了他一些入門功法而已。再說了那小偷兒也不過是個小女娃兒又哪知道什麼高人低人?能看出那小男孩修煉了基本的煉氣之法這都算是她的本事了。」
劉大官人聞言松了口氣︰「要是這樣的話那倒還好。不過想來也是就算他從娘肚子里就開始煉氣也不過七八年的功夫能有多大能耐?看來這倒不用太擔心。只是……若連小孩兒都是煉氣士那三個老頭會不會也是煉氣士?」
樸先生笑容收斂了一些也有些凝重地皺了皺眉沉吟道︰「在下也有些懷疑只是據在下對建康城的了解似乎沒有哪家王爺有這麼大實力能請動三個煉氣士護衛一個出來游玩的小公子哥兒……這才是奇怪的地方。」
劉大官人似乎想到什麼遲疑著道︰「那……這三個老頭該不會跟供奉堂有什麼關系吧?」他有些猶豫起來︰「萬一真是供奉堂的那些老爺來了咱們這要是一個弄不好只怕有大麻煩啊到時候恐怕就連中書大人也要為難啊。」
樸先生默然皺眉不知道在考慮什麼。葛老頭卻忽然插嘴道︰「稟兩位老爺……那三個老頭都是道士。」
劉大官人一听連忙轉過頭來問道︰「你能肯定?」
「確定啊這有什麼不能確定的。那三個老頭穿的就是道袍而且說起話來一口一個貧道如何如何這還能不是道士嗎?」
「你怎麼不早說!」劉大官人忽然有些怒了罵了葛老頭一句又皺著眉向樸先生道︰「樸先生這下可不好辦啊你也知道前朝梁國因為崇佛所以到了本朝皇室陳家便特別重道雖然說因為佛家勢力強大表面上並沒有生沖突但私底下還是有些不對付的而直到現在最受皇室尊崇的仍然一直是道門。最要緊的就是供奉堂的那些老爺們也是以道士居多……樸先生你看這三個老道士陪著一個煉過氣又姓陳的小孩出來他們會不會真的很有些來路啊?」
樸先生皺著眉頭斟酌片刻沉吟道︰「雖然大家都不能確定但咱們也不能一直這麼不明不白的依在下看來總體上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的好但……不如這樣晚上先派幾個人過去試探試探若是他們反應迅那便說明他們是真有本事的人若是相反那就一不做二不休送他們幾個上路!」
這樸先生連蕭逸風他們是什麼人都不清楚便已經想著要殺他們滅口看來委實一個窮凶極惡之徒。
劉大官人听了他的話不禁又有些猶豫似乎下不了決心。那樸先生看在眼里心里冷笑了一聲又在劉大官人身邊冷不冷熱不熱地補了一句︰「那小孩隨手就拿出兩千兩銀子的寶鈔可見家底厚實的很這出來游玩少不了要花錢……嘿嘿可惜不知道他身上還帶了多少錢的寶鈔呀。」
劉大官人眼中頓時光亮了起來仿佛餓極的野狗忽然看見了屎一般一剎那之間就下了決心只見他猛一咬牙決然道︰「好!就照樸先生說的辦!張二狗!你帶幾個手腳靈活的跟著老葛去他們店里先看看情況要是他們幾個沒什麼警覺的話給老爺我全部干掉把尸體燒了灰撒河里去……他們隨身的東西全部封好拿到府里來事成之後老爺我自然論功行賞!」
張頭兒也就是張二狗連忙進來了領了命令然後退出去叫人去了葛老頭也連忙跟著去了。劉大官人和樸先生對望一眼眼中出同樣的光——正如後世西門大官人看見美女時的眼神一般。
天台客棧中熟睡的蕭逸風自然不知道自己因為財物露白已經引得某些人仿佛蒼蠅見了狗屎一般開始環視周圍而三個老道則依舊專心專意的打坐。柏安寧翻了個身把頭在枕頭上挪了挪嘴里無意識的喃喃了什麼又沉沉睡去。
葛老頭和張二狗領著七八個家丁出現在店外葛老頭悄聲道︰「噓……大伙小心點跟在後面我先去探探風……」
張二狗點點頭朝身後幾個人低聲罵道︰「媽的小聲點不懂啊?里面可是大人物你們這些兔崽子最好腦袋放清楚點這要是被抓到了就算不被滅族至少也得是個砍頭抄家的路子……**的牛子你他媽真是頭牛你就沒現踩到老子的腳了啊?」後面一個大個子連忙縮回腳囁囁道︰「張頭我我不是故意的。」張二狗聞言頓時又罵︰「***老子知道你不是故意的就憑你這個德行還敢故意踩老子麼?操!」
葛老頭看得心里搖頭又不敢多說什麼只好再交代了一聲才輕手輕腳地上了樓去走到柏安寧門外特意把腳步加重了一點但里面一點回應都沒有葛老頭不由得放心了不少又走到蕭逸風門前依舊沒有回應。最後又向呂老道門口走去正在打坐的呂老道眼皮跳了跳卻沒有說話也沒有什麼舉動。葛老頭在外面輕輕咳了一聲見房間里依然沒有反應才把一顆高高懸起的心放了下來貓著腰下了樓對張頭兒道︰「都睡熟了你們自己去吧我在房里等你們。」
張頭兒嘿嘿一笑道︰「好好睡熟了就好……嗯你去等我們也好都七老八十了還是別看咱們干這個路子好……你們幾個媽的都打起精神來那小子那麼有錢等下事情辦成了咱們跑不了也分得到一票銀子啊!銀子銀子知道不不是那一貫一貫的銅錢是銀子白花花的銀子!」
幾個家丁得到銀子的鼓舞終于打起精神一個個貓著腰躡手躡腳的跟在張二狗後面往樓上模去。張二狗模到柏安寧門前從腰里抽出一根仿佛煙槍一般的筒狀物拿在左手又從懷里掏出一塊東西放在那奇怪的煙槍里面把那煙頭往身後一伸後面那家丁連忙模出火折子打出一團小火燒了燒那煙頭張二狗連忙把那煙槍了回來把右手食指伸進嘴里沾濕在柏安寧的窗戶前戳出個窟窿把那煙槍伸進去朝里面猛吹了幾口……
等張二狗把五間房間都吹了個遍又和幾個手下來到樓下拿出幾粒黃豆大小的丸子給每人都了一個吩咐道︰「都含在嘴里……牛子**你媽的這是解蒙*汗*藥的丸子不是肉丸子你他媽別給老子吞到肚子里去了!」牛子一听連忙把手指伸進喉嚨里猛挖張二狗見狀大怒︰「媽的老子就知道你小子是個呆腦袋媽的**的你這個豬腦袋又浪費老子一粒藥……老子再給你一粒你他媽再敢吞下去老子就把你吞了!」他瞪了牛子一眼又遞了一粒藥給他見他傻傻地接過藥含進嘴里忍不住又罵︰「媽的老子怎麼就攤上你這麼個豬腦袋?你他媽名字取得倒是好真他媽就是頭牛!」他左右看了看估計時間也差不多了算起來那蒙*汗*藥的效果現在應該正揮得好那老少五人現在想必已經睡得跟豬一樣了便問道︰「都好了沒?好了就跟老子上去干活了。」幾個手下都說已經好了于是張二狗帶著他們一起上了樓。
等上了樓張二狗卻忽然楞了一楞這有五間房從哪一間開始動手呢?他的一個手下——正是先前在蕭逸風面前代他說過幾句話的那家丁——似乎看出了張二狗的心思建議道︰「不如就從那小子開始吧他是公子爺肯定最有錢。」
張二狗眼楮一亮拍了拍那人的肩膀贊道︰「還是你小子腦子轉得快媽的跟牛子在一起呆久了連老子的腦袋都有點不好使了。」出主意那人連忙表示理解心里卻暗自嘀咕︰我看你跟牛子一比也就是大傻跟二傻的差距……
張二狗把心全都放在蕭逸風身上的寶鈔上于是帶著幾個手下先就來光顧蕭逸風那間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