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揚與刺蝟的梁子並沒有結下多長時間,轉機生在一個周五的放學。
我們學校每周五晚上,在校門口兒總會聚集著一幫或外校學生或社會青年就仿佛每周五是他們的###似的。這之中有來堵人的、有來幫朋友拔份兒的、有來找自己媳婦兒的……這群人有個共同的特點,就是全都目光凶狠,甭管是不是裝出來的,反正那麼一票子人戳在校門口跟一幫要債的似的,怎麼看也叫人不舒服。
從前我是挺害怕這幫人的,後來跟著高揚去外校抄了幾次人以後就完全不怵了。當我自己的角色也轉變成了這種人,當我也學會了用食指與中指夾著根兒煙,並且用凶狠的眼神兒瞪著每個從學校門口兒走出來的孩子時我就完全地明白了這種人其實自己心里也有虛的時候。並且我從未因此而得到過任何成就感,反而這樣裝模作樣兒讓我都有點兒討厭自己了。
所以說我天生就不是塊兒當痞子的料兒,可上天卻偏偏把高揚安排成了我最好的兄弟。我得承認,有時候我很容易迷失自我,比如我幾乎都沒怎麼思考,就一步步地跟著高揚開始混了起來。
我之前和你說過的,我們認識的皮叔經常會給我們講從前北京城頑主們的故事,在他的敘述中,頑主們遠不是什麼惡霸地痞流氓,而是路見不平就要立刻一聲吼的英雄好漢。我感覺皮叔的那些個故事對高揚產生了巨大的影響。雖然高揚嘴上沒有說過,但我看得出來,他似乎一直在崇拜那個已經過去了的年代,他似乎極力地想當一位頑主,而不簡簡單單是一個人見人怕的痞子。這從高揚從來不切錢和欺凌‘弱小’(準確的說應該是「不玩兒的老實孩子」)上就看得出來。可他終究還是錯了,頑主永遠也只屬于那個早已經逝去的**年代,而痞子,卻永遠都只是痞子,僅此而已。
話題扯遠了,我要說的是,高揚與刺蝟之間關系的轉機,就生在那個秋高氣爽的下午。
按常理來講,每個周五放學後我們都是要打上一兩個小時籃球的,可那天球場上的人多得跟煮餃子似的,我們就只好走了高揚從來不會去搶別人的場子,我說過,他不怎麼欺負別人,一般在球場上生沖突也都是別人打球不規矩把他給弄急了雖然高揚的確是有點兒愛急吧。
反正那天是我和高揚還有夏天一起走的,那時候我們仨住的小區離初中很近,走路也就十分鐘,所以我們一直都是不騎車的。走出校門口兒的時候夏天看著甚為壯觀的一幕罵了一句︰「真他媽煩!聚這麼多人把路都堵得走不通了!」
「都是傻B,就會跟學校門口兒裝模作樣。」高揚說著昂起頭,挑釁似的晃悠著走在我們仨的最前頭,這時候他藏在校服褲子里的短刀就會露出個印兒來。我突然就想起了皮叔曾經說過的話一件鋒利的兵器會改變一個人的性格,高揚本來就把誰都不放在眼里,現在天天身上都掛著把看著都覺得霸道的刀子,他更不可一世了。
我們還沒走出幾步呢,突然五個蹲在馬路崖子上的人齊刷刷地就站起來了。高揚竟然挺著腰桿子攥著拳頭就朝人家走過去了,可那五個人連看都沒看高揚,繞過他往我們身後就跑過去了。我扭頭看過去,站在我們身後的不是別人,正是刺蝟。
那時候的我還不認識刺蝟,只听高揚說過有個個子挺矮長得挺帥的男孩兒在廁所和他動過手,不知為什麼,我看到刺蝟的第一眼就認定了,他肯定就是那個和高揚動手的男孩兒。
那五個家伙把刺蝟團團圍住,一看這架勢就知道是要動手。高揚這時候已經提著拳頭走了過去,當一個家伙剛喊出一句「打丫的」時,高揚一拳就朝他的臉砸過去了!
其余的四個,包括刺蝟,此時臉上全是清一色的驚訝。高揚借著這股勢頭,一肘子又頂在了一個家伙的鼻梁上。刺蝟這時候已經反應了過來,他抓住一個家伙的頭,把他腦袋往下一扯,跟著膝蓋就磕了上去。我把書包扔給了夏天,趕緊跑過去幫忙。
那時候我還沒多少打架經驗,一拳竟照著人家最經打的後背捶過去了。那哥們兒顯然沒什麼事兒,回過身來一拳就掄我眼眶上了……那次打架給我留下的寶貴經驗就是︰封眼的威力完全不亞于踢襠,能一下子就讓對方喪失掉戰斗能力。
我捂著眼楮往後連著退了好幾步,恍惚之間我感覺一個身影擋在了我的跟前兒是高揚,他一腳就蹬在了剛才那個封我眼楮的家伙的肚子上,那小子疼得嘴里直吸溜兒。高揚乘勢邁過去一步,一拳就砸在那小子的鼻梁上了。那小子當時就趴在地上站不起來了,我跟旁邊兒看著都覺得疼。而這時候刺蝟那邊兒,已經輕輕松松地把其余幾個全給放倒了。
高揚走到了那些蜷縮著身子倒在地上正痛苦申吟著的家伙跟前兒,這時候已經有一個小子爬了起來,他單腿兒跪在地上,捂著胸口咳嗽了幾聲以後,看著高揚問︰「你他媽誰啊?!敢出來擋橫?!」
高揚一腳就踹在那小子的臉盤上了,竟把他又一次地給蹬翻在了地上。「甭他媽跟我這兒廢話!你听好了,我叫高揚,你要不服氣以後就過來,我見你一次打你一次!」
其余幾個人這時候也都紛紛掙扎著站了起來,他們都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下高揚,但沒有一個人敢直視。顯然突然殺出來的高揚已經用氣勢把他們都給震住了。「趕緊他媽滾蛋!以後別來學校門口兒找事兒!看著都礙眼!」高揚沖他們吼了一句,他們竟然真的在圍觀的學生們的一片哄笑聲中狼狽地逃開了。
我得說那一天高揚實在是太拔份兒了,其實來抄刺蝟的五個人里有三四個基本上都是被刺蝟給收拾的,可高揚最後的一連串兒舉動太範兒了,讓大家都感覺仿佛是他挺身而出救下了刺蝟似的。我想那天在場的不少人應該都記住了高揚,這個瘦得像麻桿兒一樣但打起架來一點兒不帶含糊的小男孩兒。
這時候夏天跑到了我的身邊兒,本來還一臉的緊張,等看了我一眼以後竟然「撲哧」一下笑出了聲來,我扭頭去看高揚和刺蝟,他倆看著我也「哈哈哈」地大笑了出來。夏天重重地拍了我肩膀一下︰「行!蘇麥,你丫成國寶兒熊貓了!」
這時候周圍圍觀的學生已經都散了。刺蝟走到了高揚的面前,用手友好地拍了高揚的胳膊一下「哥們兒,謝了。」
「沒什麼,我只是看不慣那麼多人打一個。」
「哼,其實他們人數兒再多一倍我也不怵。」
「嗯,反正你是夠能打的,上回我可領教過了。」
「哈哈,哥們兒為上次的事兒跟你賠不是了。」
「都是哥們兒了還用得著說這個麼?」
就這樣兒我們認識了刺蝟。後來夏天曾對我說過,刺蝟打架時候的眼神兒和高揚的一模一樣。我還記得後來有很多次去抄人的時候,刺蝟往往都是一句話也不說,但動起手來時他絕對是第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