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以後我就開始坐臥不安,我根本沒心思去寫剛才高揚留在我這兒讓我幫他寫的數學作業,我覺得胸口慌,就好像胸膛被人狠狠地砸了一記悶拳似的。我在我的房間里來來回回地走,越想越害怕。大龍他哥壯實得就像頭牛,光是他一個人就夠難對付的了,如果再有幾個哥們兒跟他一起住他家里,那高揚和刺蝟怎麼可能得手呢?萬一高揚真就動了「硬踫硬」的念頭兒,那後果將會是多麼的可怕,要知道,他和刺蝟可是都帶著刀去的這些我一想就會感到陣陣的心慌……
電話還真就在這時候響了,我趕緊撲過去接,在拿起電話的一瞬間我意識到有點兒不對勁兒這剛過去二十分鐘,高揚的動作不可能那麼快。果然,電話是夏天打來的。
「蘇麥,高揚是不是在你家呢?」夏天問。
我的一句「不在」在說出口的瞬間被我硬給咽了回去,我想夏天這個時候給我打來電話並且上來就問我這個問題,一定是她之前已經給高揚的家里打過了電話。
「蘇麥,你說話啊?!他是不是跟你家呢?我打他手機關機了,我給他家打電話他媽說他出去瘋去了,還跟我嘮叨了半天說這孩子現在沒法兒管了。」夏天說︰「我就是要跟他說一聲兒今天下午的事兒,你是不是已經都跟他說過了?你告訴高揚,明兒中午放了學立刻就走,下午都別來上課,大龍他哥下午肯定早兒早兒的就得過來堵他,你也是,你跟著高揚一起翹課走知道不知道?!要看住了他!先把明兒給躲過去再說,事情總會有緩的……」
夏天壓根兒就沒給我說話的機會,她把她所有的想法與計劃全都一股腦兒地告訴給了我並且讓我轉告給高揚。如果這時候我告訴她高揚已經和刺蝟一起帶著家伙去抄大龍他哥了,那夏天非得急得瘋了不可。一想到這兒,我就只好用小得連我自己都覺得听不清楚的音量撒謊說︰「好,我知道了,我會告訴他的。」
夏天竟然听到了,于是她的語氣變得平緩了下來,似乎心中的一塊兒石頭終于落了地的樣子︰「恩,你要都轉告給他,他在干嗎呢?把電話給他,我跟他說兩句話。」
「哦,他,他跟那個廁所呢。」
「嗨!他還真會選時候,行了,他跟你那兒我就放心了,一會兒別忘了跟他說啊,我掛了,明兒見面兒咱再細說,反正說什麼也不能讓高揚跟大龍他哥照著面兒,明兒咱倆一起勸他!我還就不信勸不動他了!」
「好。」
「那,掛了啊,拜拜。」
「拜拜……」
夏天,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要騙你……可你知道,我勸不住高揚,他堅定得就像塊兒冰,誰也阻攔不了他,我想著今晚即使你在,也同樣勸不住他。你知道的,高揚他從來就沒有輸過,只要是他想去做的事兒他就總能給做成,所以任何勸說他放棄的話一旦踫上他堅定的表情時立刻就會失去全部的力量……
我撩開窗簾兒,天色已經黑得嚇人了。我頹然坐在床頭,在焦急不安中等待著高揚的電話……
我知道自己不該這麼想,但我這時候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大腦。我總覺得高揚這次要失手,我總覺得他和刺蝟這回會一起犯在人家手里,然後高揚一定會選擇拼個魚死網破因為高揚絕對不會允許自己輸,他和刺蝟都帶著刀,一旦拳腳解決不了問題,他們就會拿出刀子來做殊死搏斗刀是能使得「以弱勝強」變為可能的東西,這時候我的記憶突然倒退到了我們還在念小學的時候,大龍帶著我們幾個一起去看他哥打群架是的,高揚的刀就是從那場架中繳獲過來的,並且我還記得,當時我們還認識了修車匠皮叔和一位板兒爺兩個曾經的頑主,我想起了皮叔曾經說過的那句話「身懷利刃,易起殺心」。高揚現在身上就帶著利刃,一旦陷入危機,他搞不好真能弄出人命來……一想到這兒,我就害怕了起來。我的眼前甚至都浮現出了高揚被警察到處追趕的畫面……
我盯著床頭的小鬧鐘,時間到了十一點半時我一直緊緊攥在手里的電話終于響了。我趕緊按下接通鍵,待我听到了高揚的聲音在說「喂?蘇麥?」時,我懸著的一顆心才總算是給放下了。
「操!你丫沒死啊?!可算是打來電話了!急他媽死我了!」我沖著高揚喊。
「听我說啊,蘇麥,**!哈哈……」電話那頭兒高揚的聲音有些抖,顯然他的情緒還沒有完全平靜下來。
我躺倒在床上,開始听高揚講述他和刺蝟剛才的冒險故事︰
高揚和刺蝟與我們分別以後,按照大龍給的地址,打了輛出租直奔海澱。地址是在海澱黃莊那邊兒的一個小區,高揚和刺蝟對那里都不是很熟,下車後廢了半天功夫可算是找到大龍說的那棟樓了。那個小區的所有樓房就沒有過六層的,而且還都是老樓,估計租房的價格高不了。「肯定是這兒了!看這兒的這副破爛樣兒,」高揚看著那棟樓說︰「估計家里不給丫錢了以後,丫撐死也就住得起這兒。」
「他哪兒來的錢啊?」刺蝟說︰「我怎麼覺得丫應該連這兒也住不起啊!很可能是和別的幾個哥們兒合租的,小心著點兒吧,很可能不只他一個人。」
高揚說︰「管他呢,先給丫騙下來再說!」
話說到這兒以後倆人大眼兒瞪小眼兒地對看了半天,誰也沒想到該如何把大龍他哥給騙下樓來。兩人跟樓底下徘徊了一陣兒,干脆抽起了煙來。刺蝟說︰「要不咱倆裝成查水表的?丫一給咱開門兒咱進去就砍?」
「別操淡了,都他媽晚上十點了還查水表?!再說也沒咱這麼小就來查水表的啊。」高揚說著狠狠地吸了口煙︰「操,還不如跟門口使勁兒罵丫呢,丫听見後肯定憋不住得出來,到時候打丫。」
「不成不成,萬一沒把丫罵出來,把他媽居委會的給罵出來了呢?那可就不好收場了。」刺蝟說著突然站了起來,他手指著前面兒對高揚說︰「高揚你看,那家館子里……」
高揚後來跟我說,他到現在也解釋不出來當時刺蝟為什麼會讓他去看那家飯館兒我要說的是,大龍他哥當時就在那個館子里和一群哥們兒姐們兒喝酒淡B。後來我們問過刺蝟,當時為什麼就讓高揚看那家飯館兒,刺蝟說他也不知道,還說那可能是男人的第六感,他說當時四周都挺安靜的,就那家飯館兒里鬧騰,他就有種強烈的感覺︰大龍他哥一定就在那里面兒……
反正當時高揚也邪門兒了,他真的就沒問刺蝟一句「怎麼了」,就起身往那家飯館兒走過去了。高揚是見過大龍他哥的,雖然時間已經過去了幾年,但那又高又壯的魁梧身材和一頭古怪的痞子型可是沒有變的。而且當時已經挺晚的了,整個飯館兒里就大龍他哥那幫人一桌子還在喝酒淡B。所以當高揚走到飯館兒的門口兒時,他一眼就瞧出了大龍他哥。
那家飯館兒不算大也不算小,估計是小區人自己開設的。大龍他哥和一幫男男女女約莫七八個人,圍著一張桌子坐下。桌上全是空酒瓶子、煙頭和一些廉價菜如拍黃瓜老醋花生一類的東西。他們正是喝得興起時,所以高揚在門口兒站了有一會兒功夫,那桌子竟沒有一個人朝他投過來目光。
高揚出來後驚訝地看著刺蝟說︰「刺蝟,你怎麼知道他在里面兒的?」
「還真在啊?!」刺蝟顯得比高揚還吃驚︰「我就覺得這館子里挺鬧騰的,都這麼晚了,我感覺可能是你要找的人,操!真行!」
「嘿,你丫真神了!」高揚說著把刺蝟拉到跟前兒,指著小館子里正大聲嚷嚷的大龍他哥說︰「瞧準嘍,就是他,大高個兒,型最別扭的那個,一會兒別揍錯了!」高揚說著又嘆了口氣︰「**,根本就沒法兒下手啊,里面兒刨去女的也得有四五個爺們兒。」
刺蝟用手按了按懷里藏刀的位置,咬著牙狠狠地說︰「四五個爺們兒怎麼了?咱們突然一下兒沖進去,殺他們個措手不及,看見人就砍!」
「不成,那可不成!」高揚連連擺手︰「這麼干太危險!萬一被人家按住了,皮非讓丫們活剝了不可!」
「那怎麼著?還打不打啦?」刺蝟抱著胳膊問。
「廢他媽話,大老遠兒的來都來了,能不打麼?」高揚又往里面瞧了瞧︰「再等等吧,總會有機會的。咱別跟這兒貓著了,一會兒丫們該起疑了。」
于是高揚和刺蝟走到馬路對面兒,蹲在馬路崖子上,一人點著了一根煙,就著有些昏暗的路燈靜靜地抽著,並且靜靜地注視著小館子里的沸騰熱鬧。過了有差不多半個小時,那幫人絲毫沒有要撤的意思,高揚說︰「操,哪兒那麼能淡B啊?!刺蝟,跟我去找廁所去,我都想上廁所了。」
「哪兒找去啊?都這麼晚了,街上連個能問的人都沒有。」刺蝟指著小飯館說︰「要不你去問問那館子里有沒有廁所得了。」
「走,跟我一塊兒過去。」高揚拽著刺蝟過了馬路,走進那家飯館兒。正好兒門口兒就站著一個四十多歲的大姐,估計是小館子的服務員,她正瞪著大龍他哥那桌子的人運氣呢想想也是,估計要不是因為那幫人,他們早就能下班兒了。那幫人誰看一眼都知道是一幫痞子,所以這些餐館兒的服務員也都敢怒不敢言,只好干瞪著他們運氣。
高揚過去問那大姐︰「您這兒有廁所嗎?」
「沒有沒有,」大姐不耐煩地擺了擺手,然後又指著外面兒說︰「看見那條小胡同兒了沒?沿著進去有一公廁。」
「得,謝謝您。」高揚還是挺有禮貌地說,他轉過身往外走的時候,目光掃了一眼大龍他哥,很踫巧,當時大龍他哥的目光也正放在高揚身上,于是倆人的目光有了一個短暫的觸踫估計大龍他哥當時怎麼也想不到,再過幾分鐘,自己就要跟眼前這個神色冷傲的少年動手了。
高揚和刺蝟沿著一條細長細長的小胡同走進去,盡頭處果然有個亮著幽暗燈光的公廁。那小胡同約莫二十來米長,寬度差不多也就能並排站下五個人,安靜極了。
刺蝟抱怨著︰「媽的你丫上廁所還要人陪著,趕緊的,別一會兒人家再走了。」
「丫們且走不了了,你沒看到丫們喝得正高興呢麼?」高揚說︰「行了,你跟門口兒等著吧,我進去了。」
高揚剛尿完,褲子的拉鏈兒還沒拉上,他就听見有個腳步聲兒跟著走進廁所里來了,他一開始還以為是刺蝟,可他一回頭時他差點兒叫出了聲兒來,因為進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大龍他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