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紅顏艷驚兩朝︰眸傾天下 命定帝後宛然嘆(4)

作者 ︰ 慕容湮兒

蕭索秋風,迢迢清夜。

淡雲月影蔥朧,澗水聲聲如鶯鳴,清風遐邇。

我立于寒潭之緣,睥睨眼下流水飛濺,寒氣裊裊。冰寒徹骨的寒潭之水的直逼我的全身,侵襲著我的衣襟,楚寰十二歲便開始嘗試進入這寒潭,從最初的一個時辰到現在的五個時辰。當時,對于一個年僅十二歲的孩子來說,該是多麼殘酷的一件事。不可思議。究竟是一種什麼信念,讓楚寰在這痛苦的七年中挺了過來?

腦海中瞬間閃過一個沖動的念想跳下去。曾經他一個孩子都能跳下去,或許我也能嘗試跳下去,就不用承受這麼多了……

我的腳步朝前挪了一步,楚寰的聲音如暗夜鬼魅在我身後冷冷響起,「你做什麼。」

回望去,視線追隨著他朝我緩緩而來的步伐毫不掩飾的回答,「想跳下去。」

他冷笑一聲,卻說,「跳吧。」

我沒想到,他回答我的竟是一句「跳吧」,我有片刻的怔愣。即使他再冷血,我畢竟與他共處七年,竟連一句「為什麼」都不問,就要我跳下去?果真是個冷血無情之人。

他將手中的劍**泥中,「死了,你就解月兌了。」

我驚鄂的瞅著他,他似乎什麼都知道。我禁不住地喃喃問道,「我想知道……姐姐她是怎麼死的。」

其實對姐姐的死我一直都不明白,莫攸然也未對我詳述,而我也沒有問。或許是因為不想再提及他的哀傷,又或許是不願意提及‘碧若’這兩個字。

淡淡的回了句,「一箭穿心。」說完這四個字後,他將纏繞腰間的暗灰細腰帶解開。

當我還在盤算著他要做些什麼,卻見他已然褪去外邊的薄衣,露出**的上身。

我瞪大了眼楮看著他的舉動,他霍然側,皺著眉頭瞅著我,「我以為,你該回避。」

我不解的望著他,「回避什麼?」

他不再願與我廢話,低著頭便扯開褲腰帶,揚手一揮,暗灰的腰帶在空中來回飄揚幾圈才跌落在枯黃的草地上。

我立刻明白他要我回避什麼了,听莫攸然說過,下寒潭一定要褪去全身衣物,否則寒氣入體而不得四散,會有生命之危。

未敢多做停留,撒腿便跑,隱約在這漆黑寧寂的闊野之地听見身後傳出一聲輕笑,是楚寰在笑?

我想,那是我的幻覺。

冷血之人,怎懂笑。

****************

臘月初十那日,若然居迎來了今年第一場瑞雪,而我憂慮了七年的事終于生了。

霜迷衰草,暮雪清峭,漠漠初染遠青山。

惺忪的睜開眼向窗外望去,白茫茫的一片闖入眼簾,當下便興沖沖的跑至因北風呼嘯吹零的楓林,那兒已是茫茫靄霧寒氣襲冬衣,皚皚皓雪鋪滿地。遙遙而望,楚寰在雪花飛舞的林間練著那精妙絕倫的「傷心雪劍」,氣勢如鴻,幻影凌波,漫吞皓雪。他的梢有點點雪花遺落,萬年冰霜的臉上掛著認真之態。每次,他只要拔出劍,便再也停不下來。

我想,他是個劍痴,愛劍勝過愛自己。

不願打擾他的練劍,蹲子抽出一直緊捂在袖中的手,開始做起來此處的本意堆雪人。約模過了一個時辰,我的雙手早已被冰雪凍的通紅,但是我臉上卻綻放著笑容。含著澹笑凝望自己堆砌的莫攸然,瀟灑俊逸,風度翩翩。雖然沒有本人好看,卻也似他六分。

楚寰收起了劍勢朝我信步而來。我興奮的朝遠處的他揮了揮手,沖他喊道,「楚寰,你來看看,像不像莫攸然。」

來到我身邊,淡淡的掃了一眼雪人,露出嘲諷之色,「你該再堆砌一個碧若師母。」

我的笑僵在臉上,一顆心因他的話而急變冷。雪花拍打在我的臉上,時間仿佛在那一刻靜止。

他突然側面對著我,視線掠過我,遙遙朝我身後指去。

我順著他所指之處而轉身凝望,在白雪覆枝頭的楓林外,一輛馬車停在了若然居內,我問,「誰來了?」

「這次,是真的要帶你離開了。」楚寰的聲音很低沉,卻清晰的縈繞在我耳邊。

那一刻,我飛身沖了出去。

我在莫攸然的屋外徘徊而踱了許久,仍是不見里邊的人出來,我的心亂得六神無主。楚寰安逸的倚在木階前的竹欄青木上,雙手抱胸,似一副看好戲的模樣。他們在里邊談什麼,這天色都快臨近夜幕,還不出來。

終于,伴隨著一聲「人,我就帶走了。」的細膩甜美之聲,木門「咯吱」一聲開了。莫攸然與一名白衣勝雪的女子邁門而出,他們見到佇立在門外的我,都止住了步伐。

女子的水眸看了我一眼,便道,「這位,想必就是未央小姐。」

我不答話,只是問,「你是誰?」

她宛然一笑,「我叫靳雪,是九爺派我來接未央小姐進帝都。」

我轉望莫攸然,一字一字地問,「你答應了?」

他點頭,我便冷笑。

靳雪的目光來回在我們身上逡巡一番,「莫將軍,靳雪是否該回避?」

听靳雪喚他為「莫將軍」我沒就驚訝,數年前,我無意中在他屋內現一間密室,里面僅藏了一副戰甲與一柄金刀。那時我就已猜測到他的身份。

莫攸然向靳雪搖頭,再睇向我︰「未央,你隨我來。」

隨著他的步伐,再次走進了楓林。雙足踏在厚厚的積雪之上,留下排排清晰的腳印,冰涼的溫度由腳心傳遍全身。

他在我白日堆砌的雪人邊停下了步伐,雙手置于身後,背對著我說,「未央,我記得很早就同你說的很清楚,十六歲,會送你進帝都城。」

我無聲的笑了笑,「今年,我才十四。」

他又道,「做皇後,需懂得宮廷禮儀。此次便是領你進九王府,教你學規矩。」

我立刻接道,「我不要學那些乏味的規矩,我只想……」

「未央!」我的話未完,卻被他厲聲截斷,「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不要再使性子。」

僵在原地,听他那厲聲厲語。第一次,他對我如廝冷漠,聲音絲毫沒有起伏,比楚寰的冷漠還要陰鷙。今日,我總算見識到真正的莫攸然。

「到了九王府,一定要好好學習規矩。將來,要寵冠後宮。」他的聲音依舊冷淡,只是斂去了微慍之色。

寵冠後宮?這就是他的最終目的?我不信。

「為何要寵冠後宮?」

他始終沒有回看我,如果此刻我能見到他的表情,或許能猜透他的心思。

「好,未央一定會寵冠後宮,但是莫攸然一定要答應我一件事。」我頓了頓又道,「用若然笛,為我吹一曲《未央歌》。」

他的手輕撫上腰間的鐵笛,似在猶豫。

若然笛,象征著他與姐姐之間的愛情,他從來只為姐姐一人而吹。而今,我卻要求他為我吹曲,會不會有些強人所難?

他卻抽出了鐵笛,置于唇下,緩緩吹奏而起。悠揚曼妙之聲充斥整片楓林,漫天雪夜,白霜耀月,溶溶悵惘。

未央歌。

頭一回,他的笛聲只為我奏。

在我心中,他的地位早已越了親人,即使他的眼中不曾有我。我也從未想過要越姐姐在他心中的地位,只想代替姐姐陪在他身邊,撫平他多年來的心傷。如今他已不再需要我的陪伴,那麼,我也不會強留而下。

一曲未央歌終罷,我毅然轉身上了馬車,隨靳雪離開了心然居。沒有告別,沒有哭泣,沒有回頭。

隨著馬車的顛簸搖晃,我揭開窗簾錦布,探出腦袋向離我愈來愈遠的若然居望去。

崇巒雪,逐瀨淒,滄江碧海空浩渺。

莫攸然沒有來送我,楚寰也沒有。

真是兩個冷血的男人呢,好歹……咱們也相處了七年呀。

馬車倏地轉彎,心然居消失在我的視線之內。地上的積雪之中,惟獨留下了兩行深深的馬蹄印。

山回路轉不見君,雪上空留馬行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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