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信子飛回東宮,心情從來沒有象今日這般美好,今夜與西宮娘娘撫琴相識,那種感覺如同第一次遇見茵茵姑娘,那種心潮澎湃與竊喜不言以表,西宮娘娘的每一個笑容,每一句話都在他腦海深處烙下記憶。第一次看見崇妃娘娘就如同看見了茵茵姑娘,由此產生了一種飛躍的好感,今夜面對面交談,甚是歡心,而崇妃娘娘似乎對他也不生討厭,二人更有一曲《思鄉月》產生了共鳴,魔信子心情異常興奮,這是一種很多年沒有了的感覺,這種感覺如同戀愛般美好。
魔信子回味了一番,心里充滿了甜蜜,同時一種訝異升上心頭,「三郎?」西宮娘娘口里所說的三郎,這不正是自己在人間時的小名!難道崇妃娘娘所認識的人中,也有一個和自己名字差不多叫三郎的人?怪就怪,崇妃娘娘怎麼會彈自己親手所譜的《思鄉月》?而那口中唱出的詞兒竟是他思戀茵茵姑娘之時所填的詞,崇妃娘娘怎麼會唱?奇怪!魔信子冥思苦想一陣,自己在生之時不曾教人彈唱這曲兒,只有一人會彈唱這歌,那就是茵茵姑娘!記得這歌兒譜好後,在茵茵面前彈過一次,茵茵甚是喜歡,便要了曲譜。可茵茵已不在人世,難道是茵茵生前將這歌傳給了其他人?還是茵茵到了地府之後,這歌從地府里流落到了天庭?如今自己和茵茵分別已有三百年,也許有這樣的可能。
魔信子思索一番終不得其解,想來也是緣分,這也許就是上蒼注定要和崇妃娘娘產生一段緣分,如此一想,魔信子心里十分的高興,這真是一段難得的緣分啊,自己正對崇妃娘娘產生了一絲好感,這曲兒的共鳴不正是自己一次難得的藉此與娘娘相處的機遇!想到此,魔信子開心的笑了,這種心悅大概三百年沒有如此的感覺了。
這種感覺那還是第一次遇上茵茵姑娘之時才並出來的,魔信子不由回憶起和茵茵姑娘初次相見的情形,一絡美好的記憶浮上心頭——潺潺的溪水在谷底清澈的流淌,一堆亂石突出水面彎彎曲曲延伸到小溪另一頭,一個身穿灰布長衫,灰頭垢面的少年抹了一把額上的汗,蹲,朝後推了一把身上的藥草筐,伸出被荊棘劃破數道傷口尚在淌著鮮血的手,捧起一口清泉喝下,甩了甩手,踏上亂石,如一只猴子般蹦過小溪,朝峽谷深處而去。
過了小溪,眼前一片茂密的森林顯現眼前。「到了!到了!傳說中神秘的參王就生長在這里。」灰衣少年朝綠油油的森林看了一眼,興奮的急奔了過去,進了森林,彎下腰一只眼幾乎是撲在了地上仔細尋找起來。
他要找的正是一棵千年上好的林下參。
他撥開雜草,仔細的尋覓,渾然沒有注意周圍的一切,周圍的一切對他絲毫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一定要找到它,只有找到它才可以根治自己的病。
當他小心翼翼撥開一叢雜草,忽然眼前一亮,興奮地大叫起來,「找到了!找到了!我找到了!」但見他甩了草藥筐朝一顆大樹疾奔過去。
他所奔之處,一顆古松木遮掩了半邊天,依稀的太陽光穿透而下,樹下落滿落葉枯木,靠古木根處,一株小指粗細七片葉子的綠色植物,頭頂著一串紅色如珍珠模樣的果實,正生長的極為旺盛。
灰衣少年撲,雙手捧著綠色植物的葉子,口里喃喃地道︰「我終于找到你了!」一雙幾乎顫抖的手輕輕扒開綠色植物根部的落葉,小心翼翼的采挖起來。
終于綠色植物根部的泥土被清理干淨,灰衣少年擦了擦額頭的汗,欣喜的看著這棵綠色植物,既渴望卻也不忍心將它拔起來。
也許是過于太激動,也許是他太需要它了,一種期望和寄托都集中到了這株綠色植物上,他捧了雙手,禁不住給這株草藥深深一鞠躬。
當他慢慢抬起頭來,緩緩睜開眼,陡是一驚,面前的這株林下參卻不見了。「咦!怎麼回事?」他驚奇的站起身,轉身納悶的四周看了看,突然就沖了出去。
他這一沖不是因為遇上了其他動物的襲擊,而是他看見了一個人,這人手里正拿著他那棵林下參,好不神氣得意洋洋而去。
灰衣少年急沖了過去,伸出手來拉住好不得意那人朝後猛地一拉,將那人硬是摔倒在地。
「哎,你這人懂不懂禮貌,這是我的,搶人東西無異搶劫!」灰衣少年大聲吼著道。
沒等他說完,地上的人急的爬了起來,那里听他分說,一言不,徒手過來搶他那棵參。
二人你搶我奪,一陣較勁,還是灰衣少年的力氣比較大,將那人狠狠摔在了地上。
灰衣少年朝地上那人瞪了一眼,雙手捧著參就走。
「哎!你是灰熊啊,懂不懂禮貌?光天化日之下不分青紅皂白出人,你什麼好漢?!」身後傳來酷似女孩子的叫喊聲。
灰衣少年愣地轉過身,朝地上那人看了看,慢慢走過來,一雙眼仔細分辨,但見地上這人,黑衣裝扮下,一副女兒身隱藏不住。
地上那人瞧著少年退了回來,這般莫名的看她,身子朝後退了退,膽顫著道︰「哎,你,你想干什麼?小心別亂來啊,我爺爺就在後面,你,你別過來!」
灰衣少年那里听她,幾個大步走過來,伸出一只手就抓住了她的手。
「你,你想干什麼?」女孩退縮了一下。
灰衣少年不言不語一把將她從地上拉了起來,松了手,回頭就走。
身後那人朝身上拍了拍泥土,追了上來,卻是一手拉住了他。
灰衣少年轉過身,沒好氣的道︰「哎,你這人真懂不懂禮貌?不和你計較便罷,你還想怎樣?」
誰知,女孩硬是拉了他,惡狠狠的道︰「我說你這人真懂不懂禮貌,光天化日打了人還不道歉?」
「道歉?!」灰衣少年一听,愣地朝她看了看,耐了性子地道︰「姑娘!倒是你不懂禮貌搶走我的參,我才出手,怎地是我打了你?」
「打了就是打了!我的身上可是有你的印記,有口也難辨,走!跟我說清楚去!」女孩一把拉了他,不由他分說,直沖沖往前走。
灰衣少年被她拉了,見她無賴,口里分辨著道︰「我說你到底懂不懂禮貌,你松手!深山野林,孤男寡女,小心我控制不住!」
「怎的,還想斗狠?我爺爺就在前面,看你還嘴硬!」女孩只顧著拖他急急往前走。
灰衣少年沉了身使勁一甩手,掙月兌開來,被她拉了急匆匆的往前走,這會兒已是氣喘噓噓,一只手撫了撫胸口,輕咳一聲,手中咯出一口鮮血。
女孩正要搶他的參,見他咯血,手僵在空中,頓時茫然失措,心慌道︰「你,你怎麼了?」
灰衣少年沒有理她,輕拍了拍胸口,轉身找了一大棵走過去坐了下來。
女孩也跟著走了過來。
「你,你還想怎樣?」灰衣少年輕咳一聲抬起頭,女孩卻遞過來一副手絹。
少年用手撫了撫嘴,沒有接,哪知女孩蹲,替他擦了嘴角又沾了額上的汗。
「看你病的不輕!」女孩坐了下來,忽然改變了態度歉意地道。
少年低著頭沒有說話,只是干咳。
「對不起!是我不好,我不知道你有這麼嚴重的病。」這時女孩子的聲音忽然比先前低了很多。
見女孩不再先前那般無禮,「不關你事,老毛病!」少年喘了一口氣淡淡地道。
「看你這病病的很嚴重,得趕緊治治!」女孩很是同情的說。
少年冷聲笑了笑,「是得治一治,那你還忍心搶我的參?!」
「我不知道,你,你有病!」女孩低下頭,捏了衣角不知如何是好。
「說的輕巧,我沒病我吃多了撐得慌跑這深山野林尋這藥來?」
「對——對不起!」女孩已是臉紅了起來。
「你,你為什麼要搶我的參?」少年有些好奇的問。
「不,我沒搶!」女孩倔強的答「你沒搶?你沒搶,如果我不追,我好不容易尋找到的參不被你搶走了!」少年怪氣的道。
「那不是搶,我是替你拔!」女孩仿似有理地說。
「替我拔?!你有那個好心?哪有趁我不注意偷偷拔走的?」少年听了他的話幾乎要笑掉大牙。
「替你拔就是替你拔!看你那不忍心拔掉的樣子,耶耶耶,還裝模作樣磕個頭,我就替你拔了。」女孩傻兮兮的笑了起來。「哎,你磕頭干嘛?」女孩忽然來了好奇。
「你管我磕頭干嘛?你不知道這草兒也有生命?」少年虔誠地道。
「哦,我明白了,你信佛的?!」女孩一臉好奇話語多了起來。
「我不信佛,可草兒也有一條生命,為了治我的病兒損了它的命,不應該給它磕一頭?」少年滿嘴心善地道。
「就你個病秧子,那天歸了西,誰去可憐你?切,還去憐惜一顆草?!」女孩一口說出來,突然覺得自己說錯話了,忙道︰「你這病不會歸西的奧!你莫怕!就是怕,那閻王爺來了還招收不誤奧!」說完,現自己又說錯了,「我是說你怕也沒有用奧,還是趕緊治病,一定治得好的。」這回,女孩覺得自己話語表達清楚了,扯了一顆綠草咬在嘴里,看他的表情。
「我看你這人是指望我歸西了好?」少年沒好氣的問。
「哎,你這人可沒心眼,人家好端端一片好心替你拔了不說聲謝謝就算了,還這般嘰哩歪的,你個歸了西跟我有什麼關系?咱們一無親二無故,既沒仇也沒恨,跟我丁點兒關系沒有我干嘛詛咒你歸西?!」女孩愣愣的望著他。
「我沒心眼,你有心眼!你替我拔,你是賊啦沒安好心!」少年氣憤著道。
「哎,我說你這人真是不是沒心眼,看你腦瓜子渾圓的大,是不是少根弦兒!什麼賊啦?我是賊嗎?這光天化日我替你做了好事,你不但不感激,你說你打了人怎麼辦?」女孩同是氣氣地道。
「你不搶我的參,我不會拉你,我可沒打你。」少年解釋說。
「還沒打,要打得雞飛狗跳頭破血流才算啦!你說!怎麼辦?」女孩理直氣壯起來。
「怎麼辦?你說怎麼辦?」少年見她不依不饒,人家又是個女孩子,剛才確實將人家摔倒在地,不與她爭執,聲音低沉地問。
「既是打了我就得賠禮道歉,不然用參來抵消也可以。」女孩調皮地道。
「哼!少打我參的注意。」少年將手中的參迅背到了後背,生怕她過來搶。
那知女孩子卻伸出一只手來,道︰「你給還是不給?」
「不給!休想!」少年將參藏入懷里。
「哎呀,手!手!」女孩一把將他拉起來,「走!這會兒歇夠了吧?」
少年頓時有些臉紅起來,原來女孩不是要搶他的參,而是拉他起來。
「你叫個啥名啊?」女孩邊走邊問。
「陳三郎!」少年輕聲說。
「我叫陸茵茵!」女孩朝他望了一眼。「你家住哪兒?」女孩接著問。
「曹家屯!」
「有沒搞錯啊,你也敢和我住一個村兒!」女孩子有些興奮。
「怎麼?你也住曹家屯?」少年愣了一下,打量著身旁的女孩。
「咋啦?曹家屯難道就住你一家啊!」女孩很是調皮地道。
「看來我們還真是冤家路窄!」少年也笑呵呵地道。
「笑你個頭!誰跟你是冤家啊?就你這病秧子,做冤家都沒資格。」女孩調皮的說。
「行行行,我是個病秧子,只要你不搶我的參就行。」少年樂呵呵地道。
走了一程。少年忽然問︰「哎,你爺爺不是在前面嗎?你爺爺呢?」
「他還在前面呢!」女孩淡淡的答。
「你也是采藥來的吧?」少年問。
「嗯!」
「你家誰病了?」
「我爺爺!」
「你爺爺病了?嚴重嗎?」
「嚴,嚴重!他癱瘓了!」說著,女孩低下頭眼淚幾乎要滾動出來。
「——癱瘓?你不是說他就在前面嗎?他——」少年迷糊起來,愣愣的看著她。
「他,他在家里!已經起不來。」女孩不好意思紅著臉說。
「那你剛才為什麼說,你爺爺就在後面?」少年一臉莫名其妙。
「我,我怕你小人!」女孩難為情地說。
「我,我小人?!我陳三郎!」少年指了一下自己的鼻子,「好歹我陳三郎也是個三等秀才!」少年得意的道。
「你是秀才?」女孩眼里冒著光不相信地問。
「咋啦,不像啊!」陳三郎朝自己胸上拍了拍,這會兒來了神氣。
「有什麼神氣,不就是個三等秀才嘛,我還以為是狀元郎呢!」陸茵茵見他神氣,也昂了頭故意油腔滑調的道。
「不管幾等,終歸是個秀才!」陳三郎搖頭晃腦地道。
「也是!大羅卜小羅卜終歸還是個蘿卜。」陸茵茵也調皮的笑。
「算了,不與你說,哎,你還差什麼藥?我幫你一起采!」陳三郎這會兒現她並不壞,反倒助人為樂起來。
「采的差不多了就差一味藥!」陸茵茵說。
「什麼藥?」陳三郎關心的問。
「林下參!」
「林下參?!」陳三郎突然停頓了下來。
「就差林下參?!」
「嗯!」陸茵茵無耐的點點頭。「听人說了,這里出千年參王,一大早我就來了,可,沒,沒找到。」陸茵茵滿臉的喪氣和無奈。
陳三郎站著沒動,似有所思,低沉了一會,再看了看陸茵茵那張無奈的臉,「給!這參你拿去!」陳三郎從懷里掏出了那棵參遞了過來。
「那,那你呢?」陸茵茵一臉感動推辭著說。
「你爺爺病的比我重,他癱瘓在床!況且我還能走,他比我更需要它,我,我,再去找!」說著,陳三郎將手里的參塞到了陸茵茵手中,回頭往森林深處走。
陸茵茵看著手里的這棵參,這會兒僵住了,一陣激動,陡然間有一股心酸涌現出來,再看陳三郎遠去的背影,眼里滾動出了淚水。
「三郎哥!我和你一起找——」
魔信子吧嗒了幾下眼楮,眼里幾乎要滾動出淚水,想起生前和茵茵在一起美好的時光,心里心酸交疊。
「茵茵!茵茵!」魔信子禁不住輕喚了幾聲。
茵茵姑娘為了再找一棵千年參給自己治病,摔下懸崖。陡想起茵茵摔下懸崖的那一幕,魔信子心如刀絞般難受。
此時,魔信子思念的閘門一打開,一陣陣心酸涌動,漸漸淚眼模糊,一個人影仿佛在眼前晃動,顯出一張甜蜜的笑臉。魔信子擦了一把滾動出來的淚水,思緒回到了三百年前,回到了生前做人的曹家吞,回到了七里崗自己的家——躺在賓妃娘娘的闊床上一夜沒合眼,滿腦海都是茵茵姑娘美麗的笑容,而如今茵茵不知在地府還是早已投胎轉世?自己卻是人不人鬼不鬼,被黃帝抓了去變成了魔,自己永遠也無法再見到茵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