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原,你這個懶鬼,別磨磨蹭蹭的,快點,再磨蹭我就解雇你。」小鎮東門大路旁一間快要塌了的機械修理店里傳來尖銳的叫喊聲,一個頭發所剩無幾、露出幾天沒洗油得發亮腦門兒的店主里克納爾正拍著一架快要散架的老式座鐘咒罵著,「快點,搬到這邊來,小心,如果打壞了不是你這種窮鬼能賠得起的。」
狹小陰暗的店里,林北吃力地抱著2塊精鐵、1件戰士鎧甲和1面盾牌快步走過去。
里克納爾身穿一件灰色長袍。由于工作和懶惰,灰色長袍已經看不到本來的顏色,被汗水混合鐵屑蓋得嚴嚴實實。隱藏在厚厚鏡片後面的雙眼露出貪婪的目光,略顯單薄的身材充滿銅臭味兒。
「放這里,慢一點,小心,小心。」指揮林北放好東西,里克納爾抬起頭看了看天色,「該死的,又要天黑了,難道昨天賣給老杰克的座鐘還沒壞嗎?那幫該死的弓箭手,弓箭為什麼不壞的快一點,哦,天吶,我差點忘記了。」
里克納爾一拍腦門兒四處看了看︰「維克多,該死的小鬼,再不出來小心我解雇你。」
「里克納爾老板,我在劈柴,有什麼吩咐?」維克多小腦袋從門外探進來,藍寶石般的大眼楮閃動著狡黠的光芒。
「好吃懶做的家伙,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干什麼,快去,找鐵匠鋪那個該死的老酒鬼莫利亞特,去年他答應借我兩塊精銅礦錠的,那個該死的農夫,掄一輩子鐵錘的苦力!哦,天殺的,我的眼鏡布去了哪里!」
「好的,我馬上去。」維克多朝林北眨了眨眼楮一陣風似的跑向遠方。林北也坐在甚至比他家里還要破舊一些的椅子上開始忙碌。
之所以到這間系統的維修店打工,完全是因為工程學。在升到初級學徒可以制作機械傀儡之前,工程學可以說是所有生活技能中最難練的,需要從點滴的維修中積攢經驗。玩家自己並不具備這個條件,系統也沒有店面出租給玩家,除了那些大公會供養的職業生活玩家之外,其余人只能從零散的維修中積攢經驗。
在莫提亞也只有這一家修理機械的店面,本來小鎮人來人往生意應該不錯,但老板里克納爾為人尖酸刻薄,逢到買家笑臉相迎,一旦買賣不成又會大聲咒罵,因此在這一帶名聲很臭,除非那些外來做任務的玩家,一般玩家基本不會到這里來。因此來到這里4天了,平均下來林北在這里每天也僅僅能得到30點工程學經驗,不過這也沒辦法,離開這里再想學習工程學就更難了。
現在林北擺弄的是一塊黝黑的金屬,這是前兩天里克納爾從一個古老的機械里拆出來的,因為沒什麼作用就隨手扔給林北作為他這4天的‘工錢’。本來林北和他講好每天10個銅板,但想從比葛朗台還吝嗇鬼的里克納爾手里扣出一個銅板都等于要了他的命更何況10個銅板。同時林北也不在乎10個銅板的工錢,只要能在這里修理一些小機械積攢點工程學經驗就滿足了。
剛開始林北並沒注意到這塊黝黑的金屬,此刻他才注意到,雖然隔了這麼久,金屬卻沒有一點劃痕,仿佛剛做好的一般。而且林北也試過,無論他用工程學專用的切刀還是其他工具都沒辦法在金屬上留下任何一點痕跡。要知道,工程學專用的切刀鋒利無比,可以輕易切開任何金屬,但卻無法在黑色金屬上留下半點痕跡,可見金屬之堅硬。
同時,林北也暗暗猜測金屬的來歷,但金屬卻只顯示3個問號,根本沒有一點其他信息,讓林北也猜不透。
「該死的維克多,去了這麼半天還不回來,看來真該找個時間給他松松皮了。」放下手中的發條,里克納爾看了一眼窗外有些陰沉的天空嘀咕道。
「老板,修理點東西。」正思考間,一個渾厚的男音傳進來。
「哦,幾位勇士,很樂意為您效勞。」听到有生意上門,里克納爾立刻站起身,笑容堆積的臉像被雨水沖刷過的黃土高原——溝壑縱橫!
「這個,能修理嗎?」來人毫不客氣,拽出一把弩箭扔到林北面前的桌子上。不過林北毫無反應,此刻,他的精力正聚集在面前的黑色金屬上。
「北原,該死的,你這個倒霉的家伙,放下那塊鐵疙瘩,先來修理幾位勇士的兵器。」看到林北沒反應,里克納爾咆哮起來,因為生氣,本來光亮的腦門泛起鮮紅色,幾根稀疏的白發似乎也掙扎著要站立起來。
「真想這老家伙突然得了腦溢血。」極不情願的放下手頭的工作,林北掃了一眼桌上的裝備。
「10個銀幣。」
「好的,麻煩你快點,我們趕時間。」林北話音剛落,渾厚的聲音再次響起。
10個銀幣也行?雖然桌上放置的是起碼20級才能用的兵器,但修理也用不了那麼多錢。林北純粹是為了想把他們打發走才要的高價,按照市場價兒,3個銀幣足矣。
好奇心驅使,林北抬起頭看了一眼站在他面前的人。
面前站著一男兩女三個人,男的身穿一件深紫色絲線鉤邊兒的術士袍,身材消瘦修長,一雙眼楮炯炯有神,如同鷹隼的目光讓人有些不寒而栗。手中握著一根長長的金屬權杖,權杖頂端一顆碩大的黑色寶石在血色夕陽下閃爍著深邃的光芒,如同惡魔的眼楮打量這個世界一般。
惡魔術士?林北目光瞬間凝聚,死死落在男子身上。在幾乎所有的術士都走進輪回深淵的時候,林北沒想到還有一個已經超過20級的惡魔術士,看樣子混的還不錯,起碼要比自己強百倍。
「喂,你打算看到什麼時候啊,麻煩快點,我們趕時間。」見林北呆愣愣盯著惡魔術士,最左側女子皺了皺精致的小鼻子道。
林北這才回過神兒來,掃了一眼另外兩人。
說話的女子身材高挑,全身火紅色的烈焰法袍,卻難以掩飾**的身材,俏麗的容貌宛如精致美玉一般,秀眉瓊鼻,嘴唇微翹,似有千種風情,眉宇間似嗔還喜,美麗活潑。白皙的皮膚更如沐浴過牛女乃一般吹彈可破,縴細白皙的手掌中握著一根如老樹扎虯一般的枯木法杖,烏溜溜的大眼楮正盯著林北。
最後一人也是個女子,身穿勾著金邊兒白色法袍的女牧師容貌美麗大方,溫柔而又恬靜,黑色的秀發披在身後,前額的劉海扎成了兩束,垂落兩邊,給她增添了一分雍容的氣質。腳下一雙純白的靴子給人一種不染風塵的感覺,右手握著一本厚厚的書籍,全身上下散發著淡淡的聖潔氣息。
一個惡魔術士,一個火法,一個光明牧師。低下頭麻利地拆卸弩箭受損的凹槽,林北暗自思量。這3個人等級看起來都不低,在游戲中也是高端玩家,來這里做什麼?任務?
「該死的,北原,你快一點,不要讓貴客久等了。」回頭罵了林北一句,里克納爾回過身時已經滿臉堆笑,「幾位,與其等著不如看看我們店里的其他東西吧。」
「哦?還有什麼好東西。」火法女孩顯然相當愛玩兒,看著吝嗇老鬼里克納爾道。
听火法搭腔,里克納爾立刻來了精神, 亮的頭皮有些充血微微發紅,指著牆上一塊老式金制懷表道︰「這塊懷表是歷史上最偉大的機械煉金術士拉菲莫爾德的得意作品,鐘表是機械煉金術士們最偉大的創作,它記錄了每一天的時間,將每一天劃分為了二十四個小時,這個偉大的杰作必將被歷史所銘記。不過值得一提的是,拉菲莫爾德雖然是機械煉金大師,但他的本職卻是一名火系法師,火系法師實在是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職業。」禿頭老鬼毫不吝惜自己的溢美之詞,林北還記得,上次一個盾戰士來店里買東西的時候,禿頭老鬼曾說盾戰士是世界上最偉大的職業。
不過林北不得不承認禿頭老鬼對人性的了解,大凡男女一起逛街時,無論什麼時候都是男人付款。因此老鬼說話時目光時不時落到惡魔術士身上。
鐘表?和機械傀儡相比,鐘表簡直就是垃圾!心底暗自咒罵一句,林北收起工具將弩箭遞過去︰「修理好了。」
「謝謝,10個銀幣。」火法女孩看了一眼牆上中看不中用的金制懷表笑著接過弩箭將10個銀幣交給林北。
「幾位,如果不中意這塊懷表的話我們還有一架更實用的座鐘。」見3人轉頭要走,里克納爾立刻跑到門口一架老舊的座鐘前,「瞧,這架座鐘是3000年前最偉大的機械煉金種族地精出品的,我費了好大周折從一座廢墟里發掘出來的,直到現在還完好無損,時間分秒不差。」
說著,似乎是為了顯示座鐘的質量,里克納爾用力拍打著鐘身。
糟糕!林北心里暗叫,那架老式座鐘是老吝嗇鬼不知從哪弄來的,拿來時鐘身早已破損不堪,還是林北用鐵皮一點點修復,不過由于老吝嗇鬼不肯將鐵皮包裹中的木板換新,因此那架座鐘根本就經不起這麼猛力的敲打。老吝嗇鬼似乎忘了這點,依舊滿臉通紅地大盛吹噓著。
就在林北剛要開口提醒時,門口處傳來砰的一聲炸響,叮鈴當啷的零件散落了滿地。有些零件直接擊碎了維修店里那些質量低劣的機械,碎片如同天女散花般落到了各處。維修店里一片混亂,有塊零件落到了禿頭老鬼寸草不生的頭上,光溜溜的頭上起了一個紅色的大包。
眾人盡皆愕然。
林北別提有多郁悶了,不知道為什麼,這壁鐘突然炸裂開來,如果不是自己閃得快的話,恐怕自己就要為革命主義事業獻身了。
爆炸的濃煙燻了林北一臉。火法女孩看到林北堪比黑旋風李逵的臉,頓時咯咯的笑出聲來。女牧師瞪了火法女孩一眼,目光落到林北臉上也忍俊不禁,捂嘴輕笑。
只有惡魔術士臉色鐵青,右手死死握住權杖左手輕柔後脖頸,顯然方才的沖擊也波及到他。
「花舞,火舞,我們走。」狠狠瞪了一眼被砸暈的里克納爾,惡魔術士說著轉身走出店外。
「啊,我的機械,我最心愛的機械,該死的,北原,你為什麼不修好他,我現在正式宣布你被解雇了,解雇了不解雇,先幫我把眼鏡找回來,該死的,維克多,維克多,塊回來收拾東西,神啊,替我懲罰這兩個懶鬼吧……」
昏黃的夜色中,里克納爾撕心裂肺的嚎叫傳出老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