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體都有，稍息，立正，向右看齊！向前看！」
隨著訓導教官的聲聲口令，剛才還鬧哄哄的場地上頓時變得格外肅靜，籠罩上一片嚴肅莊重的氣氛。
我拎著攝像機，跟在白皮後面。一矮一高兩個人走在一起，顯得十分矚目。
「我們今天的演練科目，是火災情況下的緊急撤離，希望大家都要認真應對……」
訓導教官的話，在回音很重的大廳里縈繞。
「今天拍什麼？」我問。
「沒听見人家剛剛還在說嘛，火、場、逃、生。」麻子頭也不會地答。
德性！要擱平日里，我早懶得理他了。但此時，「火場逃生」幾個字，卻讓我心頭為之一震。腦子里瞬間又浮現出鄰居老太太站在河堤上淒苦悲愴的神情。
我不再說什麼，緊緊跟在麻子身後，心甘情願地追隨著他，做他的跟班。
「怎麼樣啊，今天這個是你拍呢還是我拍？」白亮抄著手，在一旁冷著臉問，「你拍得了嗎？」
我沒理他，只是熟練地檢查攝像機，換電池，裝盒帶，調光，對焦……
「還行。看你這副德行就是常扛機器的老架子。那你先拍著，我去那邊看看。」白亮說完，一轉身?了。
這是市里剛剛建成的消防教育演練館。
高聳的穹頂，陡峭的雲梯，?亮的頭盔，銀色的水槍，以及一條條伸展開來的高壓水帶。館內正一遍遍地試驗警報器，近似野狼嚎叫一樣的淒慘聲音讓人的心繃得緊緊的，似乎在不斷警示著在場的人們︰水火無情，提高警惕。
一遍遍的警報聲，在我的耳邊則變成了鄰居老太太臨終時那一遍遍的哀嘆︰我要孫子，我想去找他……找他……
我用攝像機掃了一下眼前的場景。鏡頭里，出現了一群著藍色緊身裝束的女孩子。
「這都……是些什麼人啊？」我覺得奇怪，頭也沒抬隨口就問。于是這串疑問便被拋向身旁站的那個人。
這是一位教官。
他身材欣長，一身筆挺的警服套在有點偏瘦的身上，顯得干練而威嚴。面對一群束手而立默默無語的女孩，他揚起下頜背著手一臉嚴肅，很有點高傲自得的樣子。這姿態和神情讓我頗感眼熟，細細想來，才覺得酷似二戰影視片中那些趾高氣揚的德國黨衛軍軍官慣有的派頭。听到我問話，他先是微微側過臉斜視我一眼，隨後整個身體便倏然一下完整地轉了過來。
「這些都是空姐。我們跟廈門航空公司訂有協議，臨上崗的空勤人員，必須先通過火場逃生技能方面的考核。」他笑微微的目光，慢慢聚合到我肩頭的攝像機上，仿佛像面對著一位前來視察觀摩的上級領導。
「空姐？！廈航的？」我不由提高了嗓門。
「是啊。有你熟悉的嗎？」他似乎也來了興趣。
「怎麼會呢，我剛剛才來廈門，哪能認識她們呀。」
「哦。來多久啦？」听我回答後，教官臉上的表情和藹多了。「這次培訓，共分五批，每批六十人。今天是第一批的人員培訓考核以及培訓班的開班儀式。」教官像是在給上級領導做匯報。他肩上扛著兩杠兩星，從佩戴的臂章上我才知道，他是這期培訓考核的指揮長。
鏡頭里，我看到了白亮的身影。他站在女孩隊列的旁邊，向隊前的訓導教官詢問著什麼，眼楮卻直勾勾地在姑娘群中 巡。
這個色魔，一見女孩子就亢奮得不行，怪不得剛才一轉身就撒得無蹤無影。
我靠上前，先拍了開場儀式的會標條幅和整體場景，又拍了館內一些相關的器材和背景，爾後就等著考核演練開始後拍一些「火海」逃生的現場鏡頭了。
從我拍攝起始，指揮長就一路伴隨著我，不厭其煩地向我介紹各種設施、器械的名稱、功能、使用須知、注意事項等。看我這里關機了，才一個勁地道著「辛苦辛苦」，將手里一直拿著的礦泉水瓶遞給我。
我笑笑，擰開水瓶蓋，覺得他這人其實挺好。可剛喝一口，卻噗地一下又噴到了地上。
「怎麼啦？水有問題嗎？」指揮長愣了，急急慌忙地問。
我沒有反應，僵在那里，嘴角上還掛著一綹水跡。那一瞬間，我感到自己的心跳停止，甚至連話都不會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