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早來了?」
我一抬頭,看到面前那個婷婷玉立的身影。猶似久困牢籠突然被宣布大赦的囚徒,我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猛然立起時竟踫得餐桌轟然作響,湯汁灑向桌面。
「你,你怎麼才來呀?」激動之余,我有點手足無措,既高興又委屈。
「哎呀,我可是真餓了。」她徑直走向我為她拉開的椅子,並沒看我,卻對正擺放餐具的服務員笑笑,說了聲「謝謝你!」而後穩穩當當坐下。
嘿,謝謝她,怎麼就不謝謝我呀?合著我苦等半天,又連喝了幾大壺沒滋沒味的淡色液體,仿佛都跟她沒任何關系。看她這種毫無愧疚心安理得的樣子,倒好像能來吃我這頓飯是賞給我好大面子似的。不過,我不生氣,能讓她出來就是勝利。再說,有這麼一位漂亮的女孩子坐在身邊,用不著再去計較服務員那怪怪的眼神,心里也會平衡許多。
我這人現在最不缺耐心和時間嘿嘿,咱有的是功夫陪你。
她拿起筷子,東張西望。
「你找什麼?」
「你那紅掌撥油鍋呢?」
「這道更好,叫紅掌撥炭火。」我把烤鴨往她面前推。
「我說的是紅掌撥油鍋。」
「據說,那屬于爪哇菜系。廚師沒等到你,帶回國了。紅掌撥炭火是它兄弟。總之是一道更美味的珍饈佳肴,所以才想請你隆重品嘗。」
「哼,還撥油鍋,虧你想得出來。」
「想想怕什麼,又不需要付錢繳稅。這年頭里,人就得敢想敢說。我樓下有位美師,替人理頭,每剪一下,手就抽筋似的往回抽抽,跟過電似的,看著都難受。我跟他出了個點子,讓他明個電頭罩電頭套什麼的,不管你來什麼樣的腦袋都能對付,就往上那麼一扣,剪燙一次成型,不就省得再費那功夫了嘛。」
她撇撇嘴。「巧舌如簧,油腔滑調。」
看她高興了,我才開始抱怨。「你今天可有點太不象話了,讓我等這麼久。」
「不是事先告訴你了麼。」她輕描淡寫。
「告訴我?告訴我什麼?」
「我不一定來呀。」
「你這還有沒有道理可講?」
「什麼道理啊?」她黑黑的眼楮盯著我。「道理就是你不用等我。」
「完了?」
「完了呀。」
「可是,你總得讓我明白,我究竟做錯什麼了,讓你那麼大的火。」
「你是真不明白呢還是裝糊涂?」
「我是真不明白也是真的糊涂。」
「想知道嗎?」她鄭重其事地問。
「想,特別、特別想。」我加重語氣答。
「我偏不告訴你。」
嘿喲。我心里又開始抱屈。想想,真是很冤,看她吃那麼香,我肚子里卻是一片汪洋大海,只能一趟趟地緊著去洗手間。
「我當然生氣了。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在電視台。」當我再次回到餐桌時,她突然說。
「我是在拍電視,可我……」我毫無準備,一下子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你不是說,你沒工作嗎?」
「對啊,我是沒工作呀,可是我……」
「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只是在電視台……,可是我又不是電視台……」咳喲,這怎麼跟她說得清楚呢。想起白皮要我事成之前必須嚴格保密的囑咐,話到嘴邊又被我吞了回去。
哦,原來她是為了這個才跟我生氣的。想起當時她看到我扛著攝像機時吃驚的眼神,我心里的疑問頓時消散,倒有點暗自竊喜。
她不再吱聲,拉過一碟青菜慢慢地吃。
「你這樣會胖。」我想逗她。
「胖就胖,我樂意。」
「那你改個名字吧,就叫沈翻譯。」
「為什麼?」她再次用黑黑的眼楮瞪著我。
「胖的就像《小兵張嘎》中那個日本翻譯,以後你就可以直接飛東京航班了。」我做了個夸張的手勢,呵呵地笑。
「我都快被你氣死了。」
「氣死了你還這麼吃?」
「我就吃。我越生氣越愛吃。」她氣鼓鼓地看看我。「你還笑。你怎麼不吃啊?」
「我一見你,好像就飽了。」其實,我是喝水撐的。
「我難道就那麼難看,讓你這麼倒胃口呵?」
「哪里呀!」我故作姿態,「我現在才真正理解,什麼叫做秀、色、可、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