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翔和娜娜一起下樓來,剛下摟,便听見有人叫娜娜的名字。
只見冷飲店門口的路邊停著一輛桑塔納的轎車,車窗慢慢打開,車上那人看上去很面熟,許翔一下想起正是上次一起吃飯時的劉濤。
劉濤穿著灰色襯衣打著領帶,看上去神清氣爽風度翩翩。
許翔只覺得自己一下就被比下去了,那刻只恨不能立刻找個洞鑽進去。
劉濤下車朝他們走來,他也沒和許翔打招呼,只對娜娜微笑說︰「听說你病了,好些了嗎?」
「都好了,謝謝關心。」娜娜淡淡的說。
「那就好,這是送你的。」劉濤從身後拿出一束漂亮的鮮花來。
他們在一旁說話,仿佛根本就沒有許翔的存在,許翔就像個瓷人一樣站在那里。
「謝謝!」娜娜接過花,補充說︰「謝謝劉總。」
「不用客氣,哦,對了,還有這個。」劉總拿出一個小盒子來,看上去,那應該是一部呼機。
「這麼貴的禮物我不敢收。」娜娜微微一笑說,「不過劉總的心意我領了。」
劉濤臉上微變,不過很快就恢復了笑容,說道︰「說過了叫你別和我那麼客氣,你看看吧,要是不喜歡這種樣式,我重新為你換。」
許翔真恨不能馬上走開,站在這不能一言,卻只有莫名的難過。
許翔感覺自己仿佛一下子變成了天底下最沒用的男人,在這里變得更加的多余。
「真的不用了。」娜娜態度有些堅決。
劉濤看他那麼堅決,也不好再說什麼,只說︰「你沒有一個聯系工具可也不方便呀,現在都什麼時代了?」
「謝謝劉總,我平時沒太多事,而且我僅僅只是一個小小的服務員,真的用不著的。」娜娜對劉濤笑了笑,又說,「我和我同事還有些事,謝謝你的好意了。」
許翔心想,娜娜稱呼自己為同事,那其實已經很不錯了,難道還想其他的麼?
「那好,等你有空再聯系吧,你知道我的大哥大號碼的吧?有什麼事情找我,我一定幫你。」劉濤說完,轉身走到車前,又望著娜娜笑了笑揮手作別才上車去,其實他心里非常的不悅,卻又不好作,只有假裝隨意了。
劉濤至始至終沒有和許翔說一句話,甚至沒有看他一眼。
娜娜見劉濤走了,也看出了許翔的窘態,轉身對許翔笑笑說︰「這花送你了。」說著把花遞到許翔的面前。
許翔一時不知所措,忙說︰「我不要。」
話里還帶著濃濃的醋意。
「我送你的花,你不喜歡?」娜娜笑說,仿佛看著許翔吃醋時的窘境很開心。
「又不是你的,是劉濤的。」許翔都覺得自己的話顯得愚不可及。
「現在是我的了,拿著!」娜娜把花又遞在許翔面前來,許翔無法,只好拿著,娜娜突然又拿回去,笑著說︰「我先幫你拿著,你去推自行車過來,我們騎車到東城河對面那邊的山腳,然後去山後散步,好不好?」
許翔于是騎車載著娜娜,在那涼爽晚風中,很快忘記了剛才生的不快。
許翔心道,自己有什麼好?比起劉濤來可以說差了天遠地遠了,還要想什麼呢?現在和娜娜在一起,哪怕多一分鐘,多一秒鐘,對自己來說,不都是一種幸福麼?
兩人一起到了山腳,那山沒有名字。
許翔推著自行車,娜娜拿著花,他們就在山後的那條小路上漫步……
在許翔心里,那一畫面仿佛十年後的今天仍然歷歷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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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城河對面山後,那條路盡管是土路,可是沒有太多人太多車通過,所以顯得很平展,也很安靜。路的旁邊有一條小溪,一直順路流淌,伴隨著我們的腳步。水流清澈見底,緩緩流淌,似乎在愉悅的低聲哼著小曲。兩旁是大片的農田,路兩旁的田埂上長滿了青草。
微風徐徐,空氣里仿佛都飄著絲絲甜蜜和清新。
夕陽的光芒灑向大地,田野、綠樹、小草、石頭、小溪、自行車、我和娜娜,仿佛都披上了一層金黃。
娜娜的衣裙和長在微風中飄拂,他沉醉于晚風所帶來的陣陣涼爽,總覺得那才叫做心曠神怡。她和許翔聊著許多輕松的話題,漸漸走遠,遠離了城市的紛繁與喧囂……
「翔子,我們在這里坐坐好麼?」娜娜聲音甜美。
「好啊,你看那里,有片草地呢。」許翔指著前方。
兩人對坐在草地上,吹著晚風,沐浴著夕陽的光輝。
良久,娜娜說︰「這里風景真美,我好早就想來瞧瞧了。」
「我還是第一次知道有這樣一個地方呢,隔著一坐山,那邊是城市,這邊就像是世外桃源了。」許翔感嘆道。
「真想一直這樣多好,沒有煩惱,沒有憂慮……」娜娜似乎說出了許翔想說的話。
「其實……我也是這樣想……」許翔低下頭,突然覺得這話另有深意。
「你家就是市區里的嗎?」娜娜問起。
「老家不是,在農村,我爸曾在鄉下工作過,我媽是農民,後來爸爸調進市區工作了,才一起搬到市區里來的。其實說真的,我更懷念在鄉下時的生活,簡單自然。」許翔回答說。
「我家其實也是農村的,但是我不喜歡農村的生活,也許是因為家庭條件不同吧,我在農村過了很多你所不知道的那種艱苦。」娜娜緩緩的說,看樣子沉入了回憶,「我記得上小學的時候,我每天去念書,到學校都要走十公里山路,上學的時候是下坡,放學回來是上坡,每天上學放學都要走幾個小時,回家還得做農活,我還不滿十歲的時候,就每天為家里煮飯洗衣了……」
許翔不想打破娜娜的回憶,只是沒想到,從娜娜美麗的氣質根本沒法看出她竟然出生在艱苦的農村。
「那時候的生活真的是好艱難,我們那邊離城市很遠,沒有經濟作物,又處于山區,非常的窮。無論你怎樣的努力干活,如果天成不好的話,有可能一樣沒吃的,大人們的生活就是日出而作,有時候甚至會干活一直忙到深夜,因我家里土地太多了。」娜娜的眼楮望著遠方的大山,靜靜的說。
「那你爸爸媽媽一定很辛苦了,他們現在還在鄉下嗎?」許翔有些關切的問。
「我沒有爸爸。」娜娜說,眼里滿是憂傷。
「哦……」許翔有些驚訝,並且後悔這樣問,勾起她的傷感。
「我爸爸很早就死了,那年我才12歲,媽媽和爸爸經常吵架,爸爸一直就很小氣。有一次,我去上學,回家時,爸爸喝了農藥,已經死了。家里拿不出什麼錢,因我家很窮,很多人都不願意借錢給我家,後來我媽媽帶著我和弟弟到處去求人,才都靠親戚和鄰居幫忙,安葬了爸。爸爸死的時候,我很害怕,嚇得不住的哭……爸爸死了,媽媽更沒有能力供我念書,我卻鬧著堅持要去念書,家里沒錢,媽媽不知道該怎麼辦,就是哭。所以我更多的做家務,那時候,我們那里開始種蠶繭了,我每天都和媽媽一起干活到很晚,有時候甚至是做到天亮……」
「那你後來繼續念書了沒?」許翔問道。
「當然了,在家輟學了半年,陳老師又來叫我回去念書,他說他幫我給學費,說動了我媽媽,我才繼續開始念書的。」娜娜繼續回憶道,「那時候日子真的過得很苦,媽媽一個人,弟弟又很小,我念書回去只能更多的干活。我老家在一片大山上,那里本來人家戶就少,男子成年很多甚至連媳婦都娶不到,村里的女孩很小就嫁到外面去了,山上的人也是越來越少。那樣的日子你沒有經歷過是不會知道的,真的是好艱難,過了兩年,媽媽覺得實在過不下去了,就帶著弟弟改嫁了……」
「那你怎麼辦呢?」許翔仿佛也到了娜娜的故事里,但是他不能幫忙不能插手,時間也無從倒流,唯有傷悲。
又吹起陣陣晚風來,吹拂在娜娜臉上。
夕陽下,娜娜的眼里閃現出淚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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