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狐狸 第六十三章 苟延殘喘

作者 ︰ 千夜魅羅

「你真想知道?」

葉隱一愣,隨即忙道︰「不,不是很想,只是隨口問問,你可以不說的。

「是我娘!」任風遙執筷、夾菜、咀嚼、咽下,然後用一種近乎于淡漠的口吻道,「我身上的毒是我娘下的,我娘以為我的出生會讓我爹對她多一些關注,可是……,于是在我三歲那年她在我身上下了這種毒,然後她以一種很決然的方式離開了這個世界,她恨我爹,所以用這種方式報復我爹。」

葉隱怔住,吶吶道︰「你娘?她,她為什麼要這麼做?不是都說虎毒不食子的麼,你畢竟是她的親生兒子,她怎麼能對自己的兒子下毒呢?」

「不敢置信,是嗎?‘虎毒不食子’這句話不能用在我娘身上的,她一直都是一個很極端的女人。她很愛我爹,可我爹愛的人不是她,所以她就在我的身上下了毒,然後用我爹的佩劍自盡,她說她要我爹後悔,她在我身上下的這毒名叫‘苟延殘喘’。」

葉隱有些傻眼,喃喃道︰「苟延殘喘?她怎麼能狠得下心呢?」

任風遙的眼神很淡漠,他似笑非笑的道︰「有什麼可狠不下心的?女人有時為了愛情可以不顧一切,而且女人在絕望的時候是什麼事都能做的出來的。呵呵,苟延殘喘啊!多好听的名字,自我三歲起我一直都是在苟延殘喘中活下來的,她是想用我的苟延殘喘讓我爹感到痛苦,可惜……」

你當時才三歲,你怎麼會記得這些事情的?是你爹告訴你的?」

任風遙突然笑了,然後很認真的道︰「她死時我的確才三歲,按理說應該不記得這些事,可是有些事太過深刻了就會印在腦子里想忘也忘不掉。你知道麼,她當時就是在我的面前自絕的,我看著她倒下,看著她的血從脖頸處流了出來,蜿蜿蜒蜒的流了一地,那是一種很鮮艷很刺目的紅色,刺得我的眼楮生疼,我該流淚的,可我卻連一滴淚都流不出來,我哭不出來,我甚至都不知道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因為那個時候我正被那體內的毒所折磨著。」

葉隱咬唇,難過的看著狀似一臉平靜的任風遙,他的眼眸中依然沒有任何情緒,他甚至是笑眯眯的,然而葉隱能感覺得到那深邃的眼眸深處涌動著的悲傷。

一個三歲的孩子在忍受著毒的折磨的同時還要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母親的死去,這的確是一種無法言說的感覺,一種濃烈到讓人絕望的悲哀。

「還好,你爹他是疼你的,他也算是為了你才犧牲自己的性命的,他……」

葉隱頓住,沒有再往下說,因為他看到任風遙的笑變得更燦爛了,燦爛的讓他感到害怕,燦爛到讓人覺得很不真實。

任風遙的笑從來都是淺淺淡淡,點到為止的,他從不會這麼笑,他現在的笑容絢麗的讓人目眩,他這笑容太過反常!

「這也是殘星告訴你的吧?」

葉隱點頭,遲疑的道︰「難道還其中另有隱情?冷殘星說任將軍答應先帝去謀害祿親王一是為了國,為了能讓東方焯將來順利登基,二也是為了你,他想讓先帝送你到絕谷去醫治你身上的……毒。」

任風遙仰天大笑,笑容中滿是嘲諷,半天後他才緩緩道︰「起初我也是這麼認為的,可後來我才知道不是這樣的,他同我娘一樣也不愛我,他自始至終都只為了一個人,只為了那個人的兒子。」

不待葉隱詢問,任風遙緩緩敘述道︰「我娘就來自于絕谷,所以救治我根本就用不了先帝出面,而且先帝出面了,師父說不定反而不會救我。師父與先帝曾是朋友,但後來卻為了一個女人而反目成仇,老死不相往來,這個女人就是焯的母親顏傾水,當時聞名東陵的美女加才女,同時她也是我爹真正愛的人。我爹之所以會答應先帝謀害祿親王以保他的江山,其實是因為與先帝講好了條件,將來的帝位由焯繼承,我爹他是為了顏傾水的兒子能坐上帝位才答應去謀害祿親王的,可他忘了我當時才十歲,他忘了我已經沒有娘,我需要有爹爹的照顧,他……」

「別說了!」葉隱伸手捂住任風遙的嘴,搖頭道,「求你別說了,我听了心里堵得慌。」

伸手將葉隱的手拉下握在手中,任風遙柔聲道︰「好,不說了,其實這些事已經對我造不成什麼影響了。這些事壓在我心里很多年了我對誰都沒說過,所以殘星也不知道。本來這些事應該爛在我的肚子里的,可今天不知怎的竟全說出來了,許是這些事放在心里太久了也讓我心里堵得慌吧!」

葉隱悲傷的看著任風遙,難過的道︰「你恨你爹和你娘嗎?」

「為什麼要恨呢?他們無非是不愛我罷了,這世上沒爹疼沒娘愛的孩子又不差我一個,有什麼好恨的呢?恨一個人太累了,我沒有那麼強烈的感情,恨他們就說明我在乎,而在乎這些事就難免會難過,我不想難過不想讓自己活在悲哀里,因為那樣會太辛苦,所以我不能恨。」

不是不恨,而是不能恨,因為恨了會難過,恨了會傷心,所以寧願不恨!

任風遙的意思葉隱明白,可他實在想不出一個孩子要怎樣做才可以將這些悲哀的事壓在心里這麼多年而不生怨恨,一個孩子要怎麼做才可以這麼堅強的活著,而他又是怎麼笑著面對這些痛苦的事的?不由自主的葉隱的臉上流露出一種很難過的神情。

看到葉隱一副要哭不哭的神情,任風遙淡笑一下,伸出手輕刮了一下葉隱的鼻子,淡笑道︰「傻瓜,我都沒難過你難過什麼!」

任風遙的動作表現的很是親呢,這讓葉隱猛地從那種濃重的悲哀中回過神來。眸光一轉,葉隱看到自己的手竟被任風遙握在手中,連忙掙了掙,低低斥道︰「放開!」

任風遙依言松手,很是無辜的看著葉隱,沒有一點點心虛的樣子,任風遙神情很是正經反而讓葉隱有些尷尬,好似自己剛剛小題大做了一般。任風遙不動聲色的看著葉隱臉頰飛紅,心中卻是連連惋惜,這小狐狸怎麼這麼快就回過神來了呢,真是可惜!

小狐狸愣神的時候可不多,不善加利用可就狂費自己那麼賣力的表演了,不過那些自己一直想要忘卻的事情竟能這麼坦然的在她面前說出來,是不是說明自己真的認定她了呢?他從來都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可是如果能利用地的同情心來收攏她的心的話,那試試又何妨呢!而且他也想讓她知道自己曾經經歷過的痛苦,就如同他想知道她所經歷過的一切一般。

「你是不是在編謊話騙我?」

閉眸掩飾自己心緒的任風遙一愣,然後睜開眼,哂然一笑道︰「騙你什麼?騙你的同情嗎?我不需要!」

「那,那你怎麼還對東方焯那個人那麼好?為了他還暈倒在朝堂上,他值得你那麼對待嗎?」

任風遙挑眉一笑道︰「父母錯,罪不及子女,焯他只不過是我爹所愛的那個女人的兒子罷了!而且焯的確是我的朋友,在我小時候,在我還不知道他是我爹努力的想維護的皇子時,他就已經是我的朋友了,所以我幫他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看到葉隱一臉不太相信的樣子,任風遙繼續道︰「我不是一個極端的人,我分得清對錯,也分得清是非黑白,焯他沒有做任何對不起我的事,我沒必要將我自己的爹娘不愛我的恨報復在他的身上,而且他的爹爹其實也不愛他,我們在某些事上的遭遇其實是一樣的,一樣的不聿!我爹在臨終前留有遺言,讓我將來好好扶持新帝,所以我會幫他,因為他是我的朋友,也因為我想還那些曾經的養育之恩,這樣我就什麼也不欠了!其實我還想看看我爹拼死扶持的皇子能做到什麼地步,不過,不得不說焯作為帝王是一個為了人民的安樂而盡心盡力好帝王。」

「其實我師父也希望我能幫他,因為焯是我師父愛過的女人所生的兒子。我師父是個性情中人,所以他……。他為了他所愛的女人的幸福而放開了她的手,可是得到她的人並沒有珍惜她,為此他一直很悔恨,他後來一直告訴我們,對自己愛的人絕不可以放手,哪怕是跟天下人作對也不可以放手,一定要知道自已想要的是什麼,不可以在將來後悔!」

「你師父就是絕谷老人?真想見見他!」

「會的,你以後會見到他的。」任風遙意味深長的笑著,然後又輕輕一嘆道,「其實我也並不算是盡心盡力的在幫焯,焯他這個人是個有野心的人,他……,如果我盡心竭力的為他的話,你是不可能將西沚展起來的。」

葉隱聞言,帶絲不服氣,嘟嘴道︰「你這是什麼意思?瞧不起我嗎?」

「我哪敢小瞧西沚的白衣少相呢!」任風遙輕笑道,「我的意思只是說,如果四年前我不給你機會的話,你還能站在西沚這塊土地上嗎?你想要的是什麼我很清楚,但我不打算阻止你,東陵的人民現在生活的很安寧,我不打算燃起戰火,我討厭戰爭。」

葉隱愣住,然後咬唇道︰「你,你是什麼時候現我詐死的?還有你,你怎麼會現我,我其實是詐死的?」

任風遙悠然的端過飯後茶,輕啜一口,笑眯眯的道︰「這是個秘密!」

年三十那天的傍晚雪又開始緩緩的飄落,一身青衫的儒雅男子將手中的紙條放在燭火上點燃,然後對房中的黑衣男子道︰「殘星,我們該回去了。」

回去?師兄你不是說要等過完年才回去的麼,為什麼又提前了?還有,師兄剛才那是……」冷殘星遲疑了一下道。

「咱們回去抓蛇,蛇已經出洞了!」任風遙輕輕一嘆,有些無奈的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我總的先干正事才行。」

「可是師兄,這幾日你與師嫂之間才剛剛相處的稍微融洽些,你就這麼走了,會不會知又……」

「不急,有些事是要慢慢來的,逼急了反而會起反效果,而且這兩天那頭小狐狸已經開始懷疑我是不是已經好了,這不,她已經兩天沒露過面了不是,所以就再緩一緩,放她再逍遙一些時日好了。不過,臨走前我得要收點,利息才行,否則她是記不住我的。」任風遙說著,視線投向窗外,眼眸中有一些細碎的光在明滅。

「師兄,你想干什麼?」

任風遙回頭,沖冷殘星微微一笑,冷殘星在看到任風遙的笑容的瞬時渾身便一個激靈,好邪惡的笑!師兄他到底想要干什麼?

「殘星,你說我若是讓她知道我的本性的話,她會如何?」

冷殘星一滯,吶吶道︰「師兄,怕是不好吧?你不怕嚇跑她嗎?」

「跑不了的,她遲早會知道我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人的,早幾天讓她知道或許會讓她防備我,但也會讓她安分些。殘星,你知道她這兩天在做什麼嗎?她同南宮飄然在一起,他們一起去蘭落居听蘭落姑娘彈琴,一起喝酒談天,很是快樂呢!」任風遙笑容滿面,眸中卻是一片沉郁,他緩緩道,「殘星,你師兄我都很少去那種風月場所,可她卻是好像是熟門熟路,這讓我很不舒服。」

得,看師兄這表情他肯定是被惹毛了!師嫂你就自求多福吧!

冷殘星嘿嘿一笑道︰「師兄,你這是在吃醋吧?如果陪師嫂去那種場所的人是你的話,恐怕你就不會有那麼多意見了,你才不會在乎女子去那種風月場所是不是會有什麼不妥,你向來就是一個隨性的人。」

「殘星,有些話你知道就好,但說不來就不太妙了。」任風遙淡淡的撇了一眼冷殘星,然後笑眯眯的道,「今天是年三十,殘星,她那里可是熱鬧的很,而我們這里卻有些冷清啊,所以殘星,你去把她騙過來好不好?」

能說不好嗎?你那副笑里藏刀的表情若是說不好那真正不好的人可就是自己了,冷殘星嘴角有些抽搐,他苦著臉點點頭,嘟囔道︰「又要我去騙,要怎麼騙?她不是那麼好騙的好不好!」

「怎麼騙是你的事,總之你只要將她騙來就行了。」任風遙說著,又吩咐道,「你去的時候小心些,南宮飄然也在她府上,小心別被他現了,他最近一直在調查我們身份和行蹤,這個人聰明的很,不要讓他因我的關系而查到夜兒的真實身份。哼!他在不知道夜兒的真實性別的時候就已經對她那麼上心,如果知道了恐怕……,我現在不在她身邊,對有些事鞭長莫及,

所以我不想有人因為知道了她的真實性別而在我不在她身邊的時候乘虛而入。

冷殘星再次點頭,準備離去,但任風遙又笑著道︰「南宮飄然不會呆很久的,找他的人應該已經到她的府上了,所以她府上估計會亂一陣子,你等她府上的人散了,再將她騙來我這里就行了。」

回身,冷殘星好奇的道︰「師兄,你是不是又讓暗部做了什麼手腳了?

「殘星,我說過的,做人可不要太好奇!」任風遙淡笑如風,然後垂眸,用一種很平淡的語氣喃喃道,「我絕不容許有人覬覦屬于我的東西。」

師兄,師嫂她是人,而且她現在還不屬于你!

冷殘星撇嘴搖頭,然後轉身離去,任風遙看著冷殘星身影消失在夜色里,眸中一片晦暗不明的光華在熠熠閃爍。

她會屬于我,即便現在還不是但將來一定會,我會在她身上烙下屬于我的印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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