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狐狸 第九十一章 為帝

作者 ︰ 千夜魅羅

十月金秋,南榮皇宮中秋菊怒放。夕陽中,衣飾華麗,容貌絕俗的男人靜靜的站在亭中望著那一叢叢被陽光襯得更顯嬌艷的金菊出神。

他的神情很淡漠,仿似他只是站在那里賞菊一般,然而在那淡到極致的神情里,卻有著無法言說的傷痛。

長廊外緩緩走過來一位身著華麗的宮裝長裙的美貌女子,那女子烏黑的頭挽了個很復雜的髫,上面簪著一支美麗的鳳釵,隨著她的走動,鳳釵上的流蘇搖搖曳曳,襯得她細致清麗的面容更顯嫵媚。她柳眉輕掃,胭脂淡勾,看年紀應該是二十多歲,但她身上卻散著一股常人所沒有的尊貴而端莊的氣韻。

女子輕緩的走到男子身邊,揮退宮人,柔聲道︰「又在出神了,飄然,都已經過了半年了,你到現在還是不能釋懷嗎?明天就是你登基的日子了,放凌雲出來吧,他這輩子最想看到的就是你能登基為帝了。」

南宮飄然不語不動,臉上的表情也沒有絲毫的變化,女子神情有些怨惱,她氣憤的道︰「飄然,你別忘了他是你弟弟!從小他就跟你最親,他做什麼事都是為了你著想,當初若不是他在暗中幫你,你說不定早就栽在你三弟手中了。飄然,那個葉隱對你來說就那麼重要嗎?重要到你為了他連自己最親的弟弟都關進潮濕陰暗的牢中,你,你太狠心了!」

「關他是為了救他,如果他不是我弟弟,他早已死在我手中了。」南宮飄然打斷女子,神色間飄過一絲痛楚,他閉眸,半晌才睜開道,「正因為他是我最親的弟弟,我才……」

「關他是為了救他?這是什麼意思?」

「陷阱是他設的,毒藥是他提供的,他是害死她的幕後元凶之一,他讓沚國失去了最重要的丞相,你覺得沚皇會放過他嗎?而且要殺他的可不止是沚皇,他毀掉了好多人的夢。」

「也毀了你的,是嗎?」女子哀傷的看著南宮飄然道,「飄然,你是喜歡他的,你喜歡上了那個少年丞相,那個男人,是嗎?」

南宮飄然沒有出聲,女子又道︰「飄然,其實我找過他,我試探過他的。他不愛你,他愛的是他的妻子。」

「我知道。」南宮飄然淡淡道,「我知道你去找她,也知道你找她是為了什麼。翎兒,有些事你並不清楚,你也不懂。」

「我不懂?我當然不會懂!我不懂為什麼你明知道他愛的是他的妻子卻還要去糾纏他,我不懂你為什麼會愛上一個男人,我更不懂你竟然會為了一個男人而想要殺自己的弟弟。」南宮翎難過的道,「飄然,說句實話,如果早知道那個葉隱對你的影響會這麼大的話,我也會殺了他的,我現在只恨我為什麼沒有早點下手,我為什麼沒在你陷下去前就殺了他!」

听到南宮翎有些聲嘶力竭的低吼,南宮飄然攏在衣袖下的手驀地攥緊,指甲刺進肉里他也仿似沒有感覺到般,半天後他才低聲輕笑道︰「是啊,所有我身邊的人都想殺她,都想將她置于死地,說到底還是我害了她。如果不是因為我四弟也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設陷阱去害她,如果我當時能早點察覺四弟的陰謀的話,如果我能早點趕到,如果我……」

「飄然!」南宮翎氣得渾身直哆嗦,她憤然道,「飄然,這些天來你一直在埋怨自己,我問你,你要這樣沉浸在自我厭惡的情緒中到什麼時候?你別忘了從明天起你就是南榮的皇帝了,你要為南榮的百姓想想!」

看著南宮翎憤然離去,南宮飄然松開緊握著的手,喃喃道︰「我知道我在做什麼,我一直都知道。」

抬起左手覆上自己的雙眼,南宮飄然將身子緩緩靠向身後的柱子上。為什麼?為什麼偏偏是他的親人在傷害他最愛的人?這些年來他身邊從不缺女人,可是他真正愛上的就只有這一個啊,為什麼要讓他失去她?難道是因為他對他身邊的其他女子太過薄情,所以上天在罰他?他不想當皇帝的,從來都不想,可是只有他成為皇帝,他才有足夠的實力去對付西離!他要西門涵陽為他所做的事付出代價!

可是與他最親的弟弟也有份,他難道真的要對自己的弟弟下手給她報仇嗎?雖然他現在真的很恨凌雲,可是下不了手,他下不了手去殺凌雲為她報仇,甚至他還得保護凌雲,保護凌雲不被任風遙所殺,這樣的他又有什麼資格去愛她?他該怨誰?

怨恨外人要比怨恨自己簡單,可是他該找誰來怨恨?恨凌雲嗎?凌雲也是為了他才要想殺她的,所以他唯一可怨恨的只有自己。他深深的怨恨著自己,恨不得立刻隨她而去,然而他又不得不活著,原來恨一個人,尤其是恨自己真的很痛苦。

「哈,哈哈,哈哈哈……」低沉的笑聲在晚風中輕蕩,夕陽落盡,渾身纏繞著哀傷氣息的男人捂著胸口跪倒于地,他的面容因胸腔處傳來的痙攣而痛得有些扭曲,而他低緩的笑聲中卻又充滿了別樣的絕望。

南榮新帝登基的這天,空中飄著一絲小雨,但這並沒有影響南榮百姓的熱情,寬敞的街道上擠滿了要看新帝與帝後的人。

在百姓的歡呼聲中新帝與帝後的鑾駕緩緩的行過戒備森嚴的大街,華麗的大車上一身明黃的新帝面無表情的直視著前方。他的唇緊抿著,絕美的臉上沒有一絲笑容,仿佛此刻他正在走向的不是太廟而是暗無天日的牢籠。他的身邊帝後一直保持著淡淡的笑容,只是那笑容中卻含著一絲怨惱。

街邊的酒樓上一身青衫的男子面無表情的看著新帝的的鑾駕緩緩從他的眼前經過,街上人們的歡呼聲傳入他的耳中使得他的面容更加的冷峻。他輕撫著窗欞的手因用力過度而使得指關節有些泛白,他的眼神直直的盯著南宮飄然的後背仿似要將他灼出一個洞來。

「師兄,看來南宮飄然在南榮百姓中的口碑很好,南榮的百姓似乎也很希望南宮飄然登基為帝。」旁邊一身黑衣的冷殘星察覺到自己師兄情緒的變化,生怕他會做出什麼不合時宜的舉動般,突兀的尋找話題道。

任風遙並沒有任何回應,冷殘星輕咳一聲又道,「師兄,我記得你曾說過南宮飄然這個人喜歡尋求刺激,他是不怎麼在意帝位的,而且他要是想當皇帝的話早在五年前就已經是了,既然他五年前沒有稱帝反而幫女帝坐穩帝位,說明他真的並不在意帝位,可現在他怎麼又……。師兄,你說南宮飄然突然改變心意,願意登基成為南榮的皇帝是不是也是為了怖嫂,他是不是想為師嫂報仇?」

「他沒那個資格!」任風遙咬牙切齒低吼,他冷冷的看著南宮飄然遠去的背影道,「他身邊的親人就是傷害夜兒的元凶之一,若他真想幫夜兒報仇就該殺了那個害死夜兒的元凶才是,可他不僅沒有處置那個人反而包庇那個人,這樣的他又有什麼資格說要為她報仇?」

冷殘星滯了滯,故作不解的道︰「師兄說得可是南宮凌雲?南宮飄然不是已經將南宮凌雲關進大牢中了麼,在今天這麼特殊的日子里他都沒有放南宮凌雲出來,說明他……」

冷殘星驀地收口,因為他看到任風遙在似笑非笑看著他,干笑一下,冷殘星吶吶的道︰「師兄,怎麼了?你干麼這麼看著我?」

「你覺得一場大病我就變傻了嗎?你覺得我看不出來南宮飄然把南宮凌雲關進牢中的真正用意嗎?在今天這種特殊的日子里放他出來?哼!南宮飄然他不敢,他怕他把自己那位寶貝弟弟放出來後隔不到一日就會看到他的尸體,南宮飄然那麼聰明的人怎麼可能會不知道我想要殺南宮凌雲。」

「師兄的意思是說南宮飄然將南宮凌雲關進牢中為了救他?」

「你還在拿我當白痴嗎?」任風遙冷斥,瞟了一眼略顯尷尬的冷殘星,淡淡道,「你無需用這種方法轉移我的注意力,而且你也不用擔心我會對南宮飄然怎麼樣。無論我心里怎樣的恨,我都不會拿南宮飄然怎麼樣,甚至我不會再去動南宮凌雲,我依舊會去找南宮飄然談合力對付西離的事。」

「師兄,你……」冷殘星眸中滿是不信,他絕不會相信師兄就這麼放過南宮凌雲,南宮凌雲傷害師嫂已經不是一次了,而且這次他還成功了。師兄對南宮凌雲的恨應該是刻骨的,他現在都要將天下所有的人拋棄了,他又怎麼可能會放過傷害了師嫂的人呢?

「你想的沒錯,我的確不會放過他。」任風遙垂眸,輕柔的撫模著手中的玉笛,緩緩道,「他不是與南宮飄然最親麼,他不是處處在為南宮飄然考慮麼,他甚至打著為南宮飄然著想的旗號傷害我愛的人,那麼我便讓他親眼看著他最親的人是怎樣因為他而一步步的崩潰的,我要讓他自己也在絕望中掙扎。」

「師兄,你可不可以不要這麼殘忍?」冷殘星無奈的輕嘆。

任風遙輕笑,沒有任何笑意的眸子定定的看著冷殘星道︰「這話你應該去對南宮凌雲和西門涵陽說,你應該去問問他們,問問他們為什麼要對我這麼殘忍。」

轉身,任風遙頭也不回的下樓,樓下無論是湊熱鬧的還是真心愛戴著南宮飄然的百姓都已隨著鑾駕遠遠而去,原來擁擠的街道也變的寬闊了很多。

沿街朝著與鑾駕相反的方向緩行,任風遙的臉再次恢復成面無表情的樣子。街道兩旁擺滿了各種各樣的鮮花、盆景,花香在空氣中四散飄溢,這里的確是一個花的世界,很漂亮的一個國家。

記得她曾說過她想要走遍天下,那麼她肯定也會喜歡這里的,只是如今……。她不在了,那麼這個國家又有什麼存在下去的理由?

因為她那句想要走遍天下的話,他便動了要將他手上所有的事情都盡快結束掉然後陪她一起去走遍天下的念頭,只要是她想要做的事他都願意陪她去做,哪怕是下地獄,所以他放下對她的不舍急匆匆的趕回東陵,他想交代好一切後再來守在她的身邊,可是……

如果當時他直接甩手不干,就那樣緊緊的守在她身邊是不是就可以留住她?他要的真的不多,可為什麼連這樣一個小小的願望也不能滿足他?

「師兄,小心!」

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的任風遙听到冷殘星的出聲警告才警覺頭頂有異響傳來,身子微微一退,一盆花便在他的眼前捧個粉碎。

抬頭,任風遙看到臨街二樓的窗戶中探出一張精致的小臉來。

那是一個很美的女子,她柳眉淡掃,一雙杏眼中滿是驚慌失措,看她的樣子應該是失手不小心將放在窗前的花盆雅了下來,並非是故意,然而任風遙卻怔住,腦海中有道光閃過。

看到樓下面容俊逸的青年男子在一瞬不瞬的盯著自己,樓上的女子臉色先是慘白然後慢慢開始變紅。口中輕喃著「對不起」,女子羞怯的別開眼。

任風遙的目光還是一動不動的盯著樓上的女子,他仿似沒有看到樓上女子變紅的臉般,任自己的思緒不停的翻騰。他臉上的表情很奇異,好像是在努力的回憶著什麼卻又不得要領般,冷殘星在旁邊叫了他很多次他都沒有回應。

「巧月,你是不是又闖禍了?」樓上傳來中氣十足的吼聲。

只見那女子小臉瞬間又變慘白,她忙不迭的低聲應道︰「沒有,蓮媽媽,巧月沒有闖禍。」

女子說著不忘偷偷向下瞄上一眼,但願樓下那個男人不會追上來責問,要不然蓮媽媽肯定對她又是一頓好打。樓下的那個男人看上去很文雅,有著一絲淡淡的書生氣息,跟記憶中的那個人很像,可惜他不是他!他不是那個她愛著又恨著的人。

「師兄,你什麼呆呢?」冷殘星氣急敗壞的拽拽任風遙的衣柚,他這位師兄從來都沒有這麼失態過,難道又是為了師嫂嗎?可是樓上的那個女子明明沒有半點像師嫂啊,師兄他到底怎麼了?

「殘星,也許……」任風遙回神,眸光變得有些深沉,深到冷殘星看不出他此刻是喜是怒。

「殘星,你去幫我查件事。」任風遙說著低頭在冷殘星耳邊低低吩咐了幾句。

任風遙的吩咐讓冷殘星的眸子驀地變大,他不敢置信的道︰「師兄,你,……,你的意思是說……」

「我不知道,我想不起來了,所以我才要你去確定。我現在還月兌不開身,否則我會親自去確定,殘星,你一定要查清楚。」任風遙說的很平靜,但冷殘星卻偷偷咽了口吐沫,如果師兄的猜測是對的話,那麼師兄他,他應該會很生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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