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宮里,司馬衷正在弘信宮等我,他穿著一件白色長下,正來回走動,見到我時,目光一亮。
「跟我走吧!」司馬衷一把抓住我,直接丟上了馬背。
兩人仍是共騎一馬,朝著宮外奔去。
一路七轉八轉,前面的地形漸漸有些熟悉,這樣的地方,就是當日司馬衷臨去城之前帶我來過,那個隱在綠樹叢中的小木屋,就是我們幸福的小天地。
推開門,里面仍是干干淨淨,帶著秋日暖陽特有的溫暖味道。
「看看我們的家,」司馬衷笑著拉我四處看,「還有什麼需要添置的嗎?」
我和司馬衷手拉手在里面轉了一圈,這一次家具更齊全了。
因為冬天將至,甚至連電暖氣都已經豎立在牆角,仍是原木制作,質樸可愛。當初我曾經描述過的現代生活,距離我是越來越近了。
我忍不住幸福的微笑,「你到底將這間房子放到哪里呢?我怎麼就找不出來呢?」
上次司馬衷去了城,我自己無聊的時候也曾尋找過,可是房子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任由我絞盡腦汁也沒有找出來。
「我自己也找不出來。」司馬衷淡淡一笑,「只有兩個人一起,才能找到這里。」
我信了這樣的話才怪,不過這可以看作是司馬衷的甜言蜜語了。
廚房是開放式的,里面的冰箱煤氣灶一應俱全,上次司馬衷就從冰箱里拿出了冰鎮的烈酒。
我期待的看著司馬衷,這一次司馬衷又能變出什麼呢?
司馬衷微微一笑,打開了身後地櫥櫃。櫥櫃刷成了淺藍色,映著白色的地板,十分清爽。
我瞪大雙眼,看著司馬衷變戲法一樣,拿出了一直巨大的紅燭,然後又拿出了幾碟小菜,兩只青瓷碗,最後又端出了一鍋濃湯,散發著誘人的香氣。
室內的窗簾都是淺黃色的,拉上窗簾。點上蠟燭,室內一片溫馨的黃色,司馬衷又拿出一個大盤子,我充滿期待的一看,天哪!
竟然是餃子?!我瞪著司馬衷,現在好像還沒有餃子,我似乎也沒有告訴過他吧?
司馬衷撓撓頭,「嘗嘗吧。」
我壓下滿心的疑惑,夾起了一個,咬了一口。趕緊吐了出來,半生不熟。餡兒太難吃了。
司馬衷臉色有些難看,自己嘗了一下,皺著眉頭吐了出來,「真難吃。」
「你怎麼知道餃子呢?」我喝口茶壓下口中的味道。
「這叫餃子呀?」司馬衷臉上地驚訝不似作假,「我夢中見到的,不過不叫餃子,叫什麼來……」
看他凝神思索的模樣,我撇撇嘴,「宮里御廚的手藝也太差了吧,這樣的東西也敢拿給你吃?」
司馬衷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嘿嘿傻笑。
「不會吧?」我將他上上下下的打量,這人渾身上下,哪里有點廚子的樣子?
司馬衷肯定的點點頭,「你什麼時候會做飯了?」我猶豫了半響。重又夾起一個睡覺,皺著眉頭吃下去。
「剛學的。」司馬衷也跟著吃了一個,「看著容容吃。倒覺得還能忍受。」
「干麼沒事學這個?難道你這麼閑嗎?」前段時間的不見人影,我以為他是做什麼大事,總不至于就學做飯吧。
「聖人雲︰治大國若烹小鮮,我不過是學以致用。」司馬衷振振有詞。
「得了吧,你這樣地說法,廚子才是最適合治國的了。」我當然不信。
「等……」司馬衷微微一頓,「等安定下來以後,我們天天這樣,好嗎?」
「事先聲明,我不做飯。」我擺高姿態。
「好,我做。」司馬衷豪氣干雲。
「這里是臥室。」司馬衷拉著我躺在正中地大床上,頭頂的一方窗子已經打開,漫天的星光落入室內,真是太美了,就像一個夢,滿天星光裝點的美夢。
「容容……」在我昏昏欲睡的時候,司馬衷輕聲開口了,我迷迷糊糊的應了一聲,「等我回來……」
我一個激靈清醒了過來,「你又要去哪里?」
上一次也是在這里過了一夜,第二天司馬衷就去了城,現在他又要去哪里?
「等我回來,」司馬衷繼續說著,「我帶著容容離開,一起游遍千山萬水,要是有個山明水秀的地方,我們倆都很喜歡,就停下來,住在哪里,生幾個孩子,快快樂樂的過一輩子,好不好?」
司馬衷描繪的生活很美,可是一股不祥的預感在我心里滋生,為什麼那樣美好地生活那樣遙遠呢?那樣幸福完美,似乎伸手可及,又仿佛在時間的那頭,永遠也到不了
「我不管!」我翻身抱住他,「我不和你分開!你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絕不分開!」
這一夜我們兩人相擁而眠,再也不曾說過關于離開的話語。
第二天一早,我們離開騎馬離開,身後的小木屋火光沖天,那樣成在我們美好向往地小屋就這樣化成灰燼,「這樣的房子不應該留在洛陽城里。」司馬衷迎著朝陽,「等我們以後,不管到了哪里,都會有這樣的家!」
回到宮里,司馬衷又是忙碌地不見人影。
直到有一天我听到消息奔去,迎面遇上司馬衷和容月,這些天她和司馬衷形影不離,而我和司馬衷竟然是相對無言,連我
莫名其妙,上次分離時,我們兩人剛剛和好,還說著誓言,即使是在惠陵,李飛白當眾說出那樣露骨的話來,司馬衷仍然對我信任有加,可是為什麼到了宮里,反而到了兩兩無語的境地呢?
再看容月,她一臉坦然的看著我,我的心漸漸沉了下去。她雖然曾經自石勒手中救過我,可是從司馬衷叫她那一聲容容開始,我就心里升起了隱憂,原來這聲容容,司馬衷叫得不僅是我,還是容月,而且最先叫的是她,當時我不知道她地身份,有些吃醋,覺得那聲容容里藏著我無法介入的屬于他們的過去。後來慢慢放下心來,可是現在,為什麼心頭的疑惑更深呢?
「我要去長安。」司馬衷淡淡說道。
「為什麼?」我失聲問道,又和上次一樣,他要離開,我卻一無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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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我忍不住憤怒,他說的是他要去長安,而不是我們,在我曾經那樣堅決的表示過永不分離的意願之後,在我們曾經那樣親密無間之後。他竟然能夠這樣雲淡風輕的說他要離開。
司馬衷沒有說話,如同一塊岩石站立在那里。沒有一絲情緒外露,只是覺得冰冷一片。
「因為兩國為後嗎?」我冷冷的問道。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我們所有地變故都來自那一晚。
那是我們回來的當晚,我,司馬衷還有容月一起來到那個山洞,那是司馬衷和容月小時候常來的地方,那時候司馬衷已經有些奇怪,卻還沒有像現在那樣冷漠。
容月從洞中的石龕里小心拿出了一卷東西,那是一卷絲帛,上面有字。已經有些發黃,看樣子有些年頭了。
「就是這個。」容月小心翼翼的拂去上面的灰塵,遞給了我。
我小心的接過,慢慢打開。這就是他們口中的天書了。工整的字跡映入眼中,比一般的毛筆字要小一些,是標準地楷書。還是簡體的,我按捺不住興奮,毫無疑問,這位羊祜是個穿越前輩,可惜我比他晚了這麼些年,不然我們得有多少地話題可以共同討論呀。
在我看來,羊祜的一生可謂完美至極,竟然還會慨嘆人生不如意是十之八九,答案就在這里,對于一個接受過現代教育的穿越人來說,就算穿成皇上也不一定會如意,更何況只是一個大臣呢?又是一個亂世中的大臣呢?
說是天書,實際上不過是類似于一本人物傳記,當然是很簡單的。上面記錄著晉朝的一些風雲人物,比如晉武帝司馬炎的,和他的兩位皇後,各自的生卒年,和寥寥幾句評語。我迅速往下查找,視線掠過賈南風的名字時,略微停頓了一下,又繼續往下找,很快就找到了羊獻容地名字,上面簡短的記著︰羊獻容,泰山羊氏,永康元年,立為惠帝第二任皇後,命運多舛,五廢五立,後嫁與前趙劉曜,兩國為後。
接著記錄了劉曜的情況,我沒有心情細看,趕緊有翻看司馬衷的。
出乎意料地是,司馬衷的記在了最後,很是詳細,和前面的一樣,里面地紀年法也是采用了兩種方式混合的,有的地方使用了年號,而有的地方是使用了公元紀年法,阿拉伯數字標明的。
羊祜這樣應該是為了保險起見,萬一這卷東西落入別人手中,不至于讓人窺破天機。
我對這這幾個數字發呆,這本與其說是天書,不如說是一本死亡名冊,曾經我對改變歷史雄心萬丈,可是面對這些翔實的記載,突然有了一種無力的感覺。
羊祜身居高位,應該也曾有過這樣的努力吧,而且他既然能夠寫下這些,說明他是了解歷史走向的,只是即使他如此清楚,也沒有讓一切變得更好。我,又為什麼如此自信呢?
我所有的自信來源,不過是穿越小說的主角不死定律,我是不是會死,可是我愛的人呢?我是不會死,可是我還想著過得更好,羊祜顯然沒有做到,我就能做到嗎?
「這是什麼意思?」容月指著絲帛,正是那幾個阿拉伯數字記載的年代。
「這是一種紀年法,就像年號一樣。」我懶懶的說道,有些提不起精神。
「這是什麼?」司馬衷也過來。
「這是30完一下子完全清醒了,卻又呆呆的看著他不知如何是好,這一年司馬衷逝世。
「光熙元年……」司馬衷低聲念道。
絲帛上清清楚楚寫到︰光熙元年(306),十一月庚午,帝崩于……剛看到這里,司馬衷一把搶過絲帛,丟入火中。這幾行字讓人膽戰心驚,光熙元年,應該是司馬衷死後繼任者改得年號,我已經經歷了永康,永寧,太安,永安幾個年號,這個光熙元年十一月,到底是哪一年呢?
就像頭上懸了一把刀,不知何時會落下來。
我和容月對視一眼,以司馬衷的聰明,肯定猜到了時間,只是他不願意告訴我們。
「司馬衷……」我努力作出輕松的樣子,笑嘻嘻的發問,卻被司馬衷冷冷的眼神鎮住了。我能認出阿拉伯數字,假以時日,必然能夠推斷出來,而司馬衷此舉,就是不想讓我們知道,即然這樣,我就算問了也是絕對不會有結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