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廳,去往衛生間的中庭,一場逼迫和威脅,這就是李三思和蘇紫軒躲于暗處所听到的東西。這種在貴族豪閥之間層出不窮鉤心斗角的爭斗,要挾或者脅迫,在光鮮外表下裹藏著的陰暗晦澀的調調,按理說李三思經歷的不在少數,貴族和權勢者總能夠在沒有撕破臉皮的時候笑里藏刀的談論一件你刺我一下,我就砍你一刀的血腥事實,亦有可能一個偶然的轉折,前一刻渾身帶血,後一刻就可以握手言和去商量如何宰割另一頭羔羊。
但是這一切,絕不會出現在一個自己曾經救下過的,和自己有著相同被人蔑視的經歷,自己還為了救下他所唱那首《》的人身上。
李三思一剎那明白到為什麼路輕恬會那麼怨恨自己的原因,她的確有那樣做的理由,一直以來,這個在路海市高傲的大小姐,被財經雜志共同評論為前途最復雜,壓力最大的富家女,亦被無數敵對或者同盟勢力以勢利的目光審視的路家順位繼承人。
她所有用于抵御這些流言蜚語的強顏歡笑和冷漠的自尊,都在直戳其心的威脅中崩潰。
李三思冷淡的看著陶大,他設想過陶大的許多結局,從此拋棄了自卑,在一個自己給他種下的發芽的希望中生活下去,或者他會作出許多杰出的成就也說不一定。
只可惜他失敗了,命控術這門神秘的科學和被大林寺譽為禁書的超級書籍,不過李三思從沒有一刻如此刻這般感嘆命控術的強大,自己所掌握的心理學與之相比正如同大樹面對摧枯拉朽台風力量的博大精深。
命控術的基本在于種種,因種得道,或因種成魔。這就是其被成為可怕科學的原因,因為其能因為身懷命控術的人一句話,或者一個動作,就在一個人內心深處種下種子,這顆種子將滋生潛伏,最後在最適合的時間絢爛爆發,勃然生長,替代人本身的性格,或者覺醒一個人真正的性格和思想。讓一個原本溫順的人爆發成殺人魔,或者讓一個變態殺人魔變得人蓄無害的痴呆。
無論怎麼說,至少命控術可以深入而精準的掌握到人性,這是他無法辦到的,由此可見命控術的恐怖。
自己料到了過程,卻沒有料到陶大被救之後,性格急促驟變而產生的結果,當有一天這個人擁有可以掌控類似于路輕恬這樣高位人物的可能之後,他內心中壓抑的,隱藏著的那些陰暗中的東西,卻可以迅速的滋生盤旋,佔據他的本心,由此來做一些他平時就連想都不敢去想的事,而得到證明自己自尊和存在的刺激意義。
「李三思」陶大緩緩的道出這三個字,眼楮中陰謀被揭穿的錯愕,恐慌,卻被一股狂喜所替代。
這一輩子能夠讓他銘心刻骨的只有兩種人,第一種類似于自己的母親,生養自己,並掏空生命全部的力量,給自己支撐起了一個高教育文化的人生。其中亦有李三思,在最危難的時刻,給予他無私的援手,不看他的出生,不看他的地位,甚至于不論尊卑的差距,施予挽救的龐大力量。
第二種人,他痛恨的對象,類似于自己那撒手不顧他們母子二人不負責任的父親,那些所有在生活中以卑微目光盯著他的人,那些所有對他施予傷害的人,外加上路輕恬這種高高在上,享受人生不用擔心明天食物和尊敬來源的富家女。享受著大把的資源,位于社會金字塔的頂端,不公的人。
看到李三思的出現,被揭穿了陰謀的羞憤立即轉為拋開一切的狂烈驚喜,在他看來李三思這個人,這個名字,可以讓他為之不顧一切的做任何事。
隨後陶大看到了李三思身邊的蘇紫軒。
天,這樣完美的女人,高貴,優雅,乃至于那種從畫中走出的氣質,讓陶大生不出半分嫉妒,只有李三思這樣的人,才配擁有這樣女神般的女孩相陪。
陶大完全籠罩在一層沐浴的陽光之中,這陽光的來源就是李三思的目光,就是他那張他發誓比他所見到的任何人還要帥氣的面龐。
路輕恬受到了驚嚇般捂著胸前,如果說受陶大的威脅,和面對在這一刻到來的李三思和蘇紫軒,她寧可選擇前者,也不要見到這兩個攜手而至的人。
「是這樣的麼」李三思看向路輕恬,喃喃的說道,他仿佛掌握了一切的來龍去脈。
不要看著我啊路輕恬側開頭。抓著胸襟的手死死的攥著,仿佛此刻她用盡全身的力氣不讓眼淚就這樣落下來。
因為在路海市的接觸,所以李三思了解路輕恬,正因為了解,所以他才明白這個有著棕紅色眼瞳的女孩子,所受到的委屈,乃至于壓力,還有她強裝冷漠的面頰背後被割流血的心髒創口有多深。
她畢竟是一個不願意表露內心的女子,就像是蘇紫軒一樣的倔強,這讓李三思心里劃過一絲歉意和憐意。
「李,李三思,你來了,你來看我了,你竟然在中海,你好嗎」巨大的狂喜淹沒了陶大,以至于他忽略了眼前的一切,微僂著身子,以一個較低的姿態,仰頭看向李三思,目光中泛著急盼渴望崇拜的神色,仿佛此刻和李三思說一句話,都是一種莫大的榮耀。
「滾。」
這就是陶大從李三思這里,得到的回答。
心髒像是拋往巨高百米的深空,一瞬間懸停,血液像是在零下三十攝氏度中沖馳,卻瞬間凝固,陶大感覺到一絲眩暈,「對不起你,你說什麼?」
就連路輕恬都忍不住掩著嘴巴,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樣看著李三思。
「最卑微的行為,是乞討。」蘇紫軒一對皎目落在陶大的身上,淡淡的說道,「最卑劣的靈魂是威脅。」
李三思續道,「卑微的行為中可能支撐著高大的靈魂,然而卑劣的靈魂,所作出的行為無論看上去如何偉大壯觀,其最終都將通往陰霉腐敗的道路。用既得的能量去欺壓受制于自己的人,用尖刻的語言去侮辱無能反抗的弱小,你和當初那些冷眼欺辱你的人,又有什麼區別呢?你告訴我,陶大。」
「不一樣的!那是不一樣的!我怎麼可能和那些人一樣,他們都該死!這個女人,她有應得的報應!」陶大漲紅了臉,像是用全部力量去辯解著,指向路輕恬。
路輕恬身軀有些搖晃,在巨大的精神壓力之下,她朝著一邊倒去,卻在接下來被蘇紫軒同樣縴弱的嬌軀扶住。
「寬恕永遠比仇恨更讓人容易領會到人生的意義,只有陰險的敵人才不被獲得寬恕,一個要背負巨大生活壓力的女人是你的敵人嗎?禁錮于過去和灰暗的人生,永遠不會取得寬闊的胸襟,陶大,我救下你,只是因為你會惡化變質到這樣的一種人嗎?」
被蘇紫軒扶住的路輕恬柔弱而精致的臉龐下露出一個彎弧嘴唇譎艷的表情,「李三思,你是在同情我嗎?我不需要你的同情!別忘了你的身份,你什麼都不是呢不論是在路海,還是在中海!」
「惡化變質」陶大立在原地,不斷的重復著這兩個詞,然後異常詭異的笑了起來,抬起頭,看向李三思,雖然在笑,可是語氣中听得出一種發自深心的顫抖,「我不偉大,我也沒有什麼寬闊的胸襟」
「我不是騎士可是你是,你是所有人,包括這些富家女眼楮里多麼完美無缺的騎士啊你要我這種卑劣的人滾,我當然要立刻滾,離開你那不容玷污的視線!」
陶大用一種近乎于詭異顫抖的聲音說完這席話,隨即猛地轉身,朝著外部一閃而去。
望著陶大的離開和路輕恬恐慌之余回復了冷傲的李三思,沉吟了半晌之後轉過頭來,看向鬢角發絲有些凌亂的路輕恬,「有沒有興趣,和我們來一場旅途,一場拋開任何事物,忘記一切,放開去思索未來意義的旅途,在找不到出路,又堵著心慌的時候,散散心也許是找到新信仰最有效的途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