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一片安靜,靜得能听見時間的流逝,听見坦絲急促的心跳。
她張著嘴呆了許久,好不容易才回過神來。見對方凝神看著她,似乎在思考什麼,她趕緊把手里的黑色假拋了過去,嘴里嚷道︰「你看你看,我沒有惡意吧?頭還給你……嘿,你還真好看呀。」說著,她習慣性的露出滿臉討好的笑,「你別再刺我了,行嗎?」
「你剛剛說可以送我離開這里?」似乎拿定了主意,那美得不像話的藍少年舒緩了緊繃的臉,溫柔的聲線在幽靜的夜色里漾開醉人的漣漪。
坦絲覺得自己的腦袋似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昏昏沉沉半晌說不出話來。直到對方又問了一遍,她才狠狠敲了自己一記,結巴道︰「離開第七區嘛,容易!我對這里的下水道很熟,很熟……」
「下水道?你是說地下那些滿是污水的管道?」
「呃,是,是呀……」看著面前樣貌清雅、氣度高華的少年,坦絲心里沒來由的涌起一陣歉疚。讓這樣俊逸月兌俗的美少年去下水道趟污水,的確有點破壞珍寶的罪惡感……
「我想離開法庫城,你還有其他的途徑嗎?」少年淡淡問道,語氣依然溫柔和煦。他的神情看起來優雅清純,卻在不經意間透出幾分魅惑,令坦絲的心怦怦亂跳。
「離開法庫?這可難了。」坦絲咬住下唇,為難的搖搖頭,「除非有市政廳的特許令,否則任何人都不能離城。」
她小時候在中都鳳凰城生活,也是不得離開城市。後來她和媽媽遷到這里,一路都是軍隊護衛,每家每戶都必須待在馬車里,不許離車不許探頭,根本連沿途的景色都沒見到。到了法庫後,她們就再也沒有出去過。大家都說外面有吃人的魔獸,為了安全,市政廳才不許城民外出。這時候听到面前的美少年說要離城,她不覺擔心起來,趕緊勸道︰「外面很危險,不要出城呀。」
「很危險嗎?」少年輕輕一笑,不以為意。
「有魔獸呀!它們特別可怕,它們喜歡吃人!」坦絲瞪大了眼,「別以為有刀子就能對付它們,那些家伙刀槍不入,還會光,還會吐火!」
「你見過?」
「呃,沒,沒有……我听大家都這麼說……」
「據我所知,西都附近根本沒有魔獸。」少年聲音輕柔,話中似乎帶著別樣的意味,「你畢竟是女孩子,比較膽小可以理解。」
「我不是女……」坦絲突然醒悟過來,自己裝男孩裝慣了,下意識就想否認女孩身份。可看這少年篤定的模樣,他早就辨出自己的性別了,真是倒霉!撇撇嘴,她小聲嘀咕道︰「我哪里膽小了!」
「喔,你不承認自己膽子小?」少年好看的唇線浮起魅惑的弧,溫柔的聲音誘惑般縈繞在坦絲耳邊,「那就送我出城,然後跟我去城外看看。怎麼樣,你敢嗎?」
「我……不出城!」
直接的拒絕令少年愕然,百試不爽的手段在柴**一般的人類女孩身上失了效,他微微眯起眼,眸中寒光一閃。
坦絲毫無察覺,揉揉鼻子開口道︰「我只能送你到城牆邊緣,再往外我就沒法了。」
少年靜靜望了她片刻,突然展顏一笑︰「那就有勞了。」
仿若驚鴻一瞥的美景在眼前呈現,坦絲只覺全身似有電流通過,又酥又麻,又顫又美。呆呆盯了那張俊臉半晌,她才小聲道︰「可城牆又高又厚,據說上面還附著了會令人麻痹的力量……我覺得你沒法離開法庫城,不如就待在這里好了。」
少年不置可否,坦絲覺得有點不自在。這藍銀眸的少年明顯有問題,正常人怎麼會有那樣詭異的色?他來歷可疑不說,出手也格外凶狠,還重重割了她一刀!她為什麼還要送他到城牆邊呢?只是因為他長得美,笑起來更美,說話又特別溫柔嗎?
想著想著,坦絲的臉不禁起燒來。她急急開口,來掩飾自己的失態︰「我叫坦絲,你叫什麼?」
少年扭頭望了過來,目光灼灼,似要洞悉她的心。頓了頓,他才輕聲道︰「白夜.安德羅丁。」
「……」傻了半晌,坦絲才低聲道,「你的名字怎麼這樣怪?」
「很怪嗎?」輕笑一聲,少年柔聲道,「叫我白夜就好。」
「呼,你快把假戴上吧!」坦絲紅著臉,歪歪頭,「趁現在不是太晚,我們馬上出。等到深夜戒嚴,我們就不能隨便亂走啦!」
「你是說現在就去城牆那邊?」白夜套上黑,臉上的神情有點怪異,「能否等到明天?」
「唔?」坦絲的問話還未出口,只見少年朝她歉意一笑,「撲通」一聲便栽倒在地。
驚呼一聲,坦絲飛快的撲了過去。白夜雙目緊閉,顯是已經陷入昏迷,任她連聲低叫也無法喚醒。
坦絲嘆了口氣,留戀的目光從那張精致的面容上挪走,一躬身便將對方背了起來。別看這少年體形不壯,可比一般人重多了,坦絲被壓得呲牙咧嘴。不過她在這里住了幾年,當過小工混過黑幫,別的本事沒有,扛包和砸頭都是家常便飯,即便是重份量的彪形大漢,她也背得起來。在漸漸適應了白夜的重量以後,她便氣喘吁吁的背著他回了家。
緊閉房門,她確定了沒人跟蹤後,便將少年在床上安頓好。收拾完畢,她拿出紗布準備包扎自己的傷處,卻現肩頭那道刀傷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結了疤,看起來根本用不著處理了。
看起來,自己現在不僅能挨砸,也越來越能挨刀子了,她這般感概著,趴在床邊慢慢沉入夢鄉。
……
「嗚!」空無一物的廢棄公廁里響起低低的咆哮聲,一只棕毛大狗繞圈疾跑許久,一遍又一遍確認此地無人後,它終于氣哼哼的停了起來。「啪」的一聲,大狗口中含著的物體掉落在地,生低沉的悶響。
清冷月光透過天窗投射下來,照在那團黑乎乎的物體上竟是一大塊幾乎燒焦的肉。
大狗呲起白森森的牙,嗷的一聲便咬在焦炭一般的肉塊上,連啃帶撕的吃了起來。看它那副凶狠撕咬的樣子,就像在用焦肉泄憤一般。直到用牙把焦肉扯成碎片,它才低嚎著抬起頭,凶戾的目光掃過整間廁所,鼻子使勁嗅了嗅,便循著氣味往外跑去。
剛出了廁所,臭氣燻天的污水便橫亙在大狗面前。那燻死人不償命的臭味直直灌入鼻中,令嗅覺出奇敏銳的大狗雙眼翻白,幾乎要昏死過去。
「嗚!嗚嗚!」出有氣無力的低聲咆哮,被污臭弄得頭暈腦脹的大狗根本分辨不出目標的氣味。它氣得團團直轉,卻又無計可施。
「嗷!」一聲孤狼般的長嘯回蕩在清冷夜空,惹得城里狗叫連連,攪亂深夜的靜謐。
「怎麼了?」群狗的狂叫不休,將坦絲從睡夢中驚醒。揉揉眼,她跑出自己的小屋,不安的踮腳眺望︰「不會出什麼事了吧?啊,不會是魔獸攻城吧?」
持續不斷的狗叫聲也驚動了其他人,睡眼惺忪的鄰居們聚在污水橫流的街道上竊竊私語︰
「呀,會不會是魔獸來了?」
「不,不,應該不會。」
「對啊,市政廳沒有警報,沒事沒事。」
「喂,我們快回家睡覺吧。沒事的時候出來亂跑,還散布魔獸謠言,當心被市政廳那些當兵的 嚓掉!」
狗叫聲漸漸小了下去,眾人討論半天沒有結論,對士兵殺人的恐懼壓倒了對魔獸攻城的擔憂,街上很快就沒人了。坦絲也放下心來,拎著一盞半舊的燈小跑回家。
剛一進門,她就覺得有點不對頭。借著皎潔的月光,她分明看到,在藍少年躺著的那張破床前面,竟然多出了一道男子的身影!
不是吧,她這破破爛爛的小屋還能招賊?還是說,那家伙是沖著白夜來的?
「喂!」她緊張的大叫一聲,飛快的撥亮手中燈盞,刻意裝出凶悍的口吻,「小賊,敢偷到我家來,你找死是不是?」
光線投射在床前,映出不之客的身影。他正背對著坦絲,向下俯身的動作因為突兀的叫喊而僵住,亂蓬蓬的齊肩棕胡亂披散著,有幾縷從頰邊飄落,幾乎要垂到美少年的臉上。
看起來白夜沒事,坦絲松了口氣,凝神再看咦,似乎有點不對勁……
她的目光順著男子的背影從上到下溜了一圈那結實勻稱的軀干、光滑白皙的肌膚,細窄柔韌的腰、修長有力的腿,還有弧度翹挺、堪稱完美的臀線……
這是……果,**?男人的**?天哪!
坦絲只覺腦中一嗡,手里的燈盞「當啷」一聲砸在地上,又「 唧 唧」的滾到床邊,將男子一絲不掛的身軀照得更加清晰奪目。
在明亮的光線下,坦絲更覺口干舌燥,整張臉都著了火般燙的可怕,說話也變得結巴起來︰「你,你是誰,要干,干什麼,為什麼,月兌,月兌……」
那全身**的男子似乎被坦絲的突然出現嚇了一大跳,想要轉身卻又生生忍住這一轉過來可就是真正的「坦誠」相見、春光無限啊!
正處于尷尬的僵持中,窗外陡然響起一聲尖銳的笛音,隨即是刺耳的警報聲響徹全城!
「啊啊啊,是,是魔獸,是吃人的怪物來了……」因擔心美少年而鼓足的勇氣瞬間煙消雲散,坦絲嚇得一**坐倒在地,渾身止不住的顫抖起來,「該,該死的,糟,糟糕,動不了……」
「膽小如鼠的臭女人!」耳邊傳來一聲低低的咒罵,坦絲哆嗦著抬頭再看,床邊的**男子已經不見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