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 亮的片刀被從懷里抽了出來,慣性使它發出人的抖動聲。黑三把嘴里含著的白酒「噗」地噴了上去。
于胖子的臉瞬間失去血色,變得慘白。
「在這個地面上,我還沒踫到敢從我碗里剜肉吃的主,那一定是活膩歪了。」他說著把手里的片刀揮到了桌子上,片刀的利刃切入桌角,刀身則發出錚錚地回響。
「黑哥,我說過了,這不是我的注意,我現在做不了主。」于胖子盡力控制著情緒,不讓出口的聲音過于振顫。
「誰的主意我不管,明天進工地的依然是我的挖掘機,否則,見一個砍一個。」
「你不怕村民們找你的麻煩?」于胖子覺得還是有必要提醒他一下,最好他能知難而退。
片刀從于胖子的頭頂掠過,于胖子立刻縮緊了脖子。
「他們?上次沒放血是便宜了他們,這次我準備開刀放血。幾個鳥村民還能嚇著我?」
于胖子閉嘴了。再多說很可能自己就得先挨一片刀。黑子是個幾進宮的雜種,在「道上」是有名的狠角。砍人對他雖說不是每天的功課,卻也是家常便飯小事一樁。砍不死你,他就死不了,大不了再進去蹲幾年。這種人已經失去了常人的心態,無法理論,更不能溝通了。
于胖子告辭,逃也似地離開了這個小酒館。他來的目的是告知,免得黑子找他的麻煩,既然通知到了,余下的事情他就不管了,也管不了,一個比一個橫,一個比一個牛氣。看你們誰能斗過誰吧。
要不要通知解大總經理一聲呢?于胖子在心里反復地斗爭著。算了,說了也是白說,這個人更狂傲,讓他低頭除非乾坤倒轉,日月無光。而且我可能還要被他罵上幾句。你們都是英雄,我是狗熊。嘿嘿,坐山觀虎斗吧。
蒼蠅從很遠的地方就能聞到血腥味,這是嗜血的本性讓它具備了這種功能。曾幾何時,房地產開發成了一塊人人都想啃一口的「肥油」。一個工地宣布開工的同時,最先到達現場的一般不是正規的承建公司,而是一些你不知道來歷卻常能在各個工地見到的人,開著不同檔次的轎車,很敬業地蜂擁而至。他們掏出手機吆喝幾聲,推土機、挖掘機、運土但沒牌照的卡車就會轟轟隆隆地開進工地……
未都出師不利是因為村民們的阻擋,現在村民們撤離了,只留下幾個無事可做的老頭老太太在邊角的樹陰里偶爾向工地里張望兩眼。
今天是個星期天,祁來富一早就來到了工地。內弟第一天上工,他不太放心。爭取個「小活」不容易,尤其是老戰友還叮囑過他。當過兵的人有一個共同的優點︰責任心較強。不論做什麼,一旦上手,都會很認真地對待。
內弟的面包車也到了,他下車給姐夫獻了支煙,倆人邊抽煙邊等待挖掘機的到來。
挖掘機先到了兩輛,隨後又到了兩輛。祁來富對內弟立刻另眼相看了,行啊!這小子能耐見長,攤子越鋪越大了。
但是,內弟的表情卻沒能讓他將好心情延續下去。這小子愣怔在那了,因為從後面那兩輛挖掘機下來的幾個人他認識,但不是自己請來的。動物世界里,要嚇退對手不一定要老虎獅子出現在當場,它的一潑尿,甚至隨風而至的一點氣味,都會讓對手不寒而栗,倉皇逃竄。後面那兩輛挖掘機是黑子的,「道上」的人都認識,也認識他手下的「幾員大將」。
祁來富不笨,他馬上明白發生了什麼變故。他掏出手機,撥通了解東的號碼。第一時間匯報是軍人的優良品質嘛。
解東十幾分鐘後趕到了現場,黑子的幾個手下對這個開霸王扎領帶的總經理不是很友好,但還「講理」。
「我們與建築公司有合同。」
「拿出來我看一下。」
「對不起,你沒這個權力。」
解東轉身走開兩步,他要給于胖子打電話。
「在哪?」接通後,解東問。
「在省城呢,采購點工地需要的材料。」
「我讓你辦的事辦好了嗎?」
「那個,那個我通知他們了。」
「你們之間有合同嗎?」
「哪有什麼合同,都是口頭協議。可能有兩張紙吧,主要是規定了一下付款的方式和日期,不是什麼正式合同。」
解東把電話合上了。
「老祁,先撤吧,對今天造成的損失未央會給你補上。」解東對祁來富說。
祁來富就不明白了,你解東也能辦這樣的事?
再不情願,再掃面子該撤也得撤,祁來富氣哼哼地走掉了。
解東上車後又給于胖子撥了個電話︰「按照你們原來的計劃施工吧,但有一點你給我記住,沒有特殊的原因,你們不能延後工期,拖後一天我也會找你們算賬。」
他沒等于胖子回話就切斷了信號。
黑子笑了︰我說嘛,在這個地面上沒人敢和我斗的,是我的誰也別想踫。女乃女乃的,這兩天悶死我了,找個地方好好樂呵樂呵。叫上小六子,他這兩天在里面吃苦了。
黑子說的小六子,就是那天領人打村民的「頭。」那天被警察截獲的出租車里就有他。听黑子的話,這個小六子已經從拘留所里放出來了。
小六子接到電話,立刻到Q市最大的洗浴中心與黑子會合。
桑拿房里熱氣蒸騰,黑子半眯著眼,將四肢盡可能地展放。
「明天你到工地去。」黑子突然說。
「可是……」小六子的鼻尖出汗了。
「村民們找麻煩你就停工,不用再和他們爭了。」
小六子有點糊涂,這是這麼多年來他听到的最不習慣的一個指令。哪有「砍丫的」痛快?不過也好,剛出來,過幾天安穩日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