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色壓抑成一彎絳紅色的弧線時已穿戴整齊的蘇汐躡手躡腳地鑽出了若霏殿按照芫昕給自己講的路線蘇汐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向霞飛殿走去。
血紅色的天幕下蘇汐頂著高高的髻暈頭轉向地找了半天後終于來到了人跡罕至的霞飛殿。
霞飛殿里一片死寂恍然間似乎能听到花開的細碎聲響。輕輕地踩在有著凌亂樹葉的青石板上蘇汐心猛然間跳得異常厲害她不知道這樣做是否能讓文貴人把深埋在心底的秘密說出來。但是如今似乎只剩下這個法子了。
深吸一口氣蘇汐貓著腰竄到了一棵樹葉茂密的大樹下在樹根下放滿了幾個巴掌大的銅鏡再用地上散落的樹枝覆蓋了後她就靜靜地等待著夜幕的降臨。現在的她只希望太後不會出什麼搜查皇宮的命令否則她就沒法再演下去了。
當大殿內燃上了紅燭時一襲淡藍薄紗的文貴人來到窗前她神色略微恍惚地盯著高掛在半天空里的那一輪皎潔的圓月。
朦朧的月光下正對著窗戶的大樹突兀地顯示出一種怪異的形狀。文貴人心下微驚看著那抹奇怪的剪影她突然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待她正欲出去一探究竟時那抹剪影卻又突兀地移動了一下文貴人控制不住源自心底的寒意驀地尖叫了一聲。
大樹陰影中的蘇汐輕輕地勾了勾唇角當風將樹葉搖曳出一種絢爛地角度時一襲華麗堇色長袍的蘇汐慢騰騰地側著身子從樹葉的陰影中走了出來。
無數的樹葉飄落下著堇色長袍的女子那滿面的刀疤在暈白的月光下泛起陰冷的寒光。
文貴人呆愣在原地視線牢牢地鎖住眼前早已在她的心里死去的女子心下一片駭然。隨後她便听到了那個令她毛骨悚然的干裂嗓音道——
「好久不見文貴人。」蘇汐尖著嗓子努力地模仿著‘她’的聲音。
「你你——」文貴人的臉頓時變得煞白哆哆嗦嗦地竟講不出話來。
可是為什麼‘她’會突兀地出現在這里?皇宮這幾日到底生了什麼事?
蘇汐輕扯唇角露出一個令文貴人肝膽俱裂的微笑「想起我來了麼?」看到文貴人被駭得倒退了幾步時蘇汐又向前跨了一小步但仍將自己的大半邊臉隱藏在陰影中「怕了?怎麼當初你不是一副厲害得不行的樣子麼?如今你就只剩下這點能耐了麼?」
干裂的聲音猶如鬼魅般刺得文貴人渾身一陣痙攣她竭力地控制住顫抖的聲音道「你到底想要做什麼?這里可是皇宮!」
「皇宮?」蘇汐輕笑重復道接著又裝出一副猙獰的樣子在冰寒的月光中放肆地狂笑著待文貴人全身的汗毛都被嚇得立了起來蘇汐驀地止住了笑隨後她尖著嗓子道——
「今日的果昨日的因。你欠我那麼多如今是時候算一算了。」
「算一算?」文貴人喃喃地重復著頓了頓忽地又听到她用滿含恐懼的聲音問道「你是來帶我入地獄的?」
感受到文貴人的害怕蘇汐在心里樂開了花努力地忍住即將奔騰而出的笑意她低低地輕咳了一聲後又將自己滿面的刀疤往月光下挪了挪隨後才冷然道「只要你老實地幫我辦好一件事昨日的種種我皆可以不計較。」
「什麼事?」一听到事情還有轉圜的余地文貴人忙不迭地問道。
「立刻前往慈寧宮揭皇後假懷孕的事!」
「什麼?!」文貴人不可置信地驚呼一聲這不是要她死麼?上次就因為這事她才被禁足在霞飛殿如今她又怎能再次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更何況這事不是已被景妃按下來了麼?還提它做甚?
看著文貴人瞬間變了幾變的神色蘇汐微蹙秀眉心下琢磨了片刻她再次用森冷的聲音道「若是你不願今晚便是你的死期!」
蘇汐滿面的刀疤在清冷的月光下泛起一層森然的寒光那個如血般粘稠的夢魘驀地在文貴人的眼前閃著妖冶的光。文貴人頓時被駭得雙腿軟死死地抱著自己的頭想要將那段不可饒恕的罪行湮滅在自己的記憶里。
看著滿面痛苦之色的文貴人蘇汐心下突地飄過一絲不忍畢竟這件事已過去了那麼久連日來的愧疚也許已將眼前這個高傲的女子磨得身心俱疲了吧。可是心底卻有個微弱的聲音在告訴她絕對不能手軟否則無辜的自己豈不是就要葬送在此了麼?
狠下心來的蘇汐驀地散開了那盤著漂亮髻的長漆黑如夜的絲頓時散落如瀑布陰冷的風吹起滿頭的青絲將文貴人所有的思緒又拉了回來。
恐懼地盯著眼前的女子文貴人又驀地一聲淒厲的尖叫。
因為在森冷的月光下那滿頭的青絲里騰地出現了無數個滿面刀疤的女子!
那熟悉的面容嚇得文貴人花容失色渾身顫栗不止那來自心底的恐慌緊緊地攫住了她瞬間連僅存的理智也消失不見整個人已接近了崩潰的邊緣她的嘴里只喃喃地重復著「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看著眼前面色慘白的女子蘇汐輕嘆一聲將她早些時候放在樹根旁的銅鏡用掉落的樹枝覆蓋好後當漆黑入夜的絲隨著冷風揚起時著堇色長袍的女子一步一步地挪到了文貴人的身旁。
朦朧的月光中蘇汐伸手將滿臉駭色的文貴人的頭抬起直直地盯著她的眼一字一句地說道「告訴皇帝皇後的胎兒只是一個枕頭。」
「過往的恩怨一筆勾銷。」
冰寒的聲音又點燃了文貴人的希望她反抓著蘇汐的手顧不上那滿面猙獰的刀疤她滿面淚痕地急急道「只要這樣就可以了麼?只要這樣你就能放過我?」
看著蘇汐輕點了一下頭文貴人頓時放開了她步履凌亂地向外跑去。現在她的腦袋里只剩下那張恐怖至及的面容和與‘魔鬼’交換的條件。只要她做到了‘她’就再也不會纏著自己了那麼她也就能解月兌了每日每夜的夢魘也終于能有了盡頭。
而這邊廂慢慢撕下自己臉上的‘刀疤’的蘇汐神情卻沒有想象中的放松卻是更加凝重了些接下來的事對她來說似乎更為麻煩因為她已沒有了任何可作為賭注的本錢看來待會只得憑借自己當日的那句話了是生是死竟全在‘她’與他的一念之間了。
待文貴人的身影已消失不見了後一臉凝重之色的蘇汐也踏著沉重的步伐出了霞飛殿。
看著高掛半空的圓月她情不自禁地低喃道「若是‘她’不肯幫忙我又該如何?」
如今只希望皇後做樣子做得再像些好為她拖延些時間。不過太後剛才的反應似乎太奇怪了些太後不是早就懷疑皇後的孩子了麼?為什麼如今卻又那麼上心?
「啊不對!!」蘇汐驚呼出聲「她是想來個一箭雙雕!若是我揭穿了皇後那之前我告訴她的事豈不是就成了我的小辮子?還有皇後就是不被賜死也得住回冷宮。那麼從冷宮將最受她喜歡的蔓貴嬪接出宮來豈不是就更順理成章了些?畢竟後宮就快無人了。」
「可是若是不揭穿那我自己豈不是就要成為所有人的替罪羔羊?」
蘇汐煩惱地蹙著眉頭如果自己這時不扳倒皇後而將所有的事情都推在文貴人身上是不是就可以避免生這樣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