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打了當年頭一聲春雷，顯得格外響，就像從床底下出的，轟隆隆拖著長音且經久不息。
牡丹似乎十分害怕，自己已抱緊愛陽，還再要求愛陽將她抱緊。
愛陽不禁問︰「以往沒見過你這麼怕打雷呀？」
「人不是常說，‘心中沒有鬼，不怕五雷罩頂’嗎？我現在正和你偷情，別人說是來掃磨底的，你听雷就在床底下響，我能不怕麼？愛杏姐始終沒有幫咱找到撐腰說話的人，不知咱倆這輩子還能不能堂堂正正地做夫妻了？」
牡丹的聲音有些顫抖。她印堂間那顆朱砂痣又出奇閃出熒光來，而且閃動得比以前快又沒有規律。
愛陽看得清清楚楚，不禁一驚，急忙安慰說︰「牡丹你犯傻了？咱倆哪里是偷？咱倆正式結過婚，而且互相又是真正的愛，比世界上所有情侶都更真正的愛情，別人不理解，只要咱倆能互相理解不就行啦？」
「話是這樣說，不怕虎狼當面坐，就怕人情兩面刀；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背後說閑話！少年夫妻老來伴，一天不見問三遍！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嗎？
可我三五天才壯膽找你一次，有時候1o天8天也不找你掃一回‘磨底’，我不能給你應該的滿足和快樂，甚至連日常生活的照顧都不能給你，而且終究不會遙遠，桃姐和娟妹都會出嫁，禿頭上的虱子，明擺著家里家外都要人照料的時候，你又不會分身法，到你顧上不顧下的時候，你嘴上盡管照樣說好過，心中的煩惱是開繳得了的嗎？」
「煩什麼？‘水退石頭在，好人說不壞’；‘再大水漫不過不漏的船，再大火燒不壞滿水的鍋’。‘天無絕人之路’！現在父母還不算老，別的暫不考慮，但講你對我，只要能永遠這樣，我就知足了。我不瞞你一個秘密，在沒有你的夜晚，回憶著你給我的幸福和溫柔，那種美妙鑄成我對你無限的渴望，滔天的**淹沒在流逝的時光里，使我更加感到你的神聖！美好的品味，也不亞于現實你給我的一切！」
「言之灼灼，意之切切！睜眼人想瞞過睡著的人，卻不知睡著的人，心眼正睜得大大的呢？我也曾試過你所謂的這個秘密，可我越來越需要現實！將心比心，所以，回憶中再大的幸福，也難比眼前真正的擁有！我說這話，你不會認為我下作吧？」
「在我眼中，你是神啊！我何嘗不想和你夜夜牽魂，夢夢醉死？可是，唉！上天不容啊！」
「其實，你才是神呢！果斷一點，咱倆也不至于如此活受罪，你心太軟啦！抱怨上天啥用啊？……」牡丹哭了。
愛陽忽然感覺到自己中了牡丹的套，她把愛陽心里的秘密全套出來了。
愛陽再無話可說，只有用全部的熱情熨貼著她。
但愛陽明白，春花和兔的走，妗子的瘋訴，養母哀傷的痛哭，養父和岳父所受的棒打，在牡丹心中匯成了一面聚光鏡，照見她和自己的前路，如果不出四合村，怕最後難成眷屬。
可是愛陽沒有全部明白，牡丹為了不讓淚水流盡年華，已經開始想忍痛割愛。牡丹的心靈正對愛陽淒苦的告白︰「愛人啊！你盡情盡興的再愛我這一次吧，不是我狠心要離你而去，你那麼好，世上的好姑娘有那麼多，我佔著個空巢不暖窩，你應該從女人身上得到的東西得不到，我于心難安啊！愛人！給你最後一次愛！以後，愛人！保重啊！」
愛陽也想起和牡丹好好談談心，開導開導她，不讓她過分傷神，想著怎樣勸好呢？朦朧中，卻不知自己來到一個什麼地方，說是白晝，不見日頭；說是晚夜，又無星月。只覺四圍山影，雲淡風柔。鋪地白花點點，似貼在走馬燈上的剪紙。
愛陽正不知所以，忽然，眼前一道螢光明明暗暗，天空種劃了一道弧線，耳邊忽聞‘南下尋母’之聲，愛陽吃了一驚，急忙喚聲牡丹！
夢醒了，牡丹竟然不在身邊。
枕邊卻留有一張字條。